庭审是第三天的中午,这三天里,我一直在派出所的拘留间度过,因为廖律师的要求,庭审并没有公开,当天只来了我父母,原告孕妇以及她的爱人。
整个流程死寂而简单,对于知道最后结果的我,并没有作太多反驳,反倒是我的父母,从他们的眼神和期待中,我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要失望了。
开庭到结束,一共只有五十分钟,没有分上下部分,对于法官和陪审团而言,这些看起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没必要拖延太久。
最后,审判的结果大致如此:我借了朋友的车,撞了人,然后肇事逃逸,虽然撞没了原告的胎儿,但那胎儿是个畸胎,所以判了六年三个月,并赔偿包括孕妇的精神损失费和住院费一共一百四十三万大洋,不过又因为我认罪态度好,所以改判四年三个月,赔偿金不变。
这次轮到原告和原告的家属不同意了,凭什么说他们的孩子是畸胎?但是闹也没有用,我看着孕妇的爱人狠狠的盯着我,恨不得把我吃掉的样子,我知道他的愤怒和痛以及无奈。
只是,我何尝不无奈?
庭审结束后,我和老爸老妈见了面,我以为老爸会扇我一个耳光,或者会一脚把我从椅子上踹下来,但我错了,老爸老妈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阿硕,最近吃的饱吗?”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不争气,从眼角滴了出来。
“爸妈,你们还相信我吗?”我失落问道。
“如果连我们都不信你了,谁还能相信你?”老爸的突然反问让我答不上话来,眼泪终于决堤,再也忍不住。
老妈轻轻抚摸着我的侧脸,柔声说道:“阿硕,我们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我彷徨地点了点头,这时老妈又附耳过来,轻声道:“就在你被捕的那天晚上,你那个廖律师就来找我们,说赔偿金不用担心,说你那个姓龚的朋友帮我们出了,到时候只要我们都配合他,他能让你很快出来。”
我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这一切包括这个律师,都是龚家为他儿子脱罪的圈套。
老妈又接着说道:“听他这么说以后,我们就确定你肯定是被冤枉的了,但是看样子是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在背后操纵,想来我们都斗不过他们,所以我让你爸爸忍下这口气,别再闹出无谓的乱子。”说着,一滴眼泪突然从她的眼角滚落出来。
我还未来得及帮她拭去,她又愧疚道:“阿硕,你不会怪我和你爸爸不中用吧?”
“怎么会呢?老妈你想多了。”我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帮她擦去划过侧脸的泪痕,笑道:“只要你们相信我,我就不怕。这回是我自己闯下的祸,你们放心,等我出来,我会加倍偿还给他们的!”
“傻孩子。”老爸突然说道:“到时候能出来就好,千万不要有报复的心,那只会毁了自己。”
那一刻,我想到的只有报复,老爸的这句告诫,我完全听不下去,但看着他们的神情,我只能佯装答应的点了点头,没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轻叩,是我和爸妈这次庭审后见面的时间用完了。
临走前老爸老妈最后叮嘱了我进去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与人为善,便离开了现场。随后我也很快被押上警车,朝着我未来四年三个月都将在那度过的地方,CY监狱。
这一切来得很突然,虽然我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虽然我知道自己四年后就能出来,但是仍旧很难适应,适应不了再也无法睡前看看谢芯的头像,即使是灰色的,也适应不了突然就这么和外界断了联系。
甚至开始担心,担心万一谢芯想找我怎么办?担心谭晓慧她不知道我已经被关在这里,然后找不到我误会我怎么办?担心我会不会真的这辈子就这样完了。
刚进来CY监狱的时候,我不像其他的已经在这有一阵子的狱友一样渴望放风时间,反倒更希望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然后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四年。
但事与愿违,我属于新人,自然各种刁难不少,加之他们都真以为我撞人逃逸,觉得我身为一个男人没啥担当,于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欺压。
“喂,小子。”半夜里突然有一个人走到我的床头,往我脸上拍了几下,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把我叫醒后又接着说道:“我们都观察你很久了,你咋这么没规矩?”
“什么规矩?”我傻傻答道,岂料话音才落,那人突然单手把我扯了起来,拖坐到了地上。我一米八的身高,这人却如同拎小鸡一般轻松自如,确实让我惊吓不小,只听得他暴了句粗口,又往我腰上踹去,骂道:“这就是规矩!”
我的腰部登时传来一阵剧痛,但庆幸那脚没有踢到要害上,于是只能捂着痛单手爬回床边,痛吟道:“大哥,我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规矩,您说出来我遵守就是。”
那男人见我服软,便也没有再来第二脚,否则我真怕我进来第一天就被打死了。
这时一个较为瘦弱的男人走了过来,笑道:“嘿嘿,小老弟,我们这间房间是这样的,原来是住着九个人,分为猴年派和马月派,两个派呢都是四个人,现在你来,所以看你要归哪一派咯。”
我听着心里骂道:“九个人分两派,每派四个人,你是逗我玩么?”但这些话坚决不能说出口,那瘦弱的男人见我没有说话,以为还在犹豫,于是又道:“当然咯,不管你去哪边都是你的自由,人人平等嘛,只是两个门派的老大肯不肯收你就不知道咯。”
“收个毛!”那个踹了我一脚的男人不屑道:“撞了人就跑,如此没骨气的人,我马月派是不会收的。”
“你马月派不要的人,我猴年派就更不会要啦!”这时对床的一个看似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突然接话说道。
我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个什么事,那个瘦弱的男人忽然往我肩上拍了一拍,耸肩道:“哎呀,连我们猴年派的侯哥都不要你,看来你惨咯!”
“等等。”这时最角落的一个男人突然冷冷道:“既然你们猴年马月都不要,那我收了做小弟好啦。”
那人话才说完,房里原本不想凑热闹的其他人都坐了起来,那个被瘦弱男子唤作侯哥的人瞪大双眼,惊奇道:“诶,我说财神,你不是自己定了个规矩不收人的么?该不是你认识这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