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的时光轮转,刺眼的晨光叫醒了周貌文。他睁开朦胧的睡眼,觉得有人站在光亮里正扬着笑望着他,轮廓是那般熟悉。
“貌文,貌文.”一个轻柔的声音飘飘而来。
周貌文眼中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周围腾起烟雾,梦幻而迷离。“白羽!”周貌文一下睁开眼,直起身子。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貌文,我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秋白羽慢慢走近周貌文,她脸面红润,还是当年离去时那般青春美丽的模样,时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周貌文激动地站起来,一把将秋白羽揽入怀中,他用力的搂着,生怕她再消失不见。“白羽,白羽,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白羽.白羽.”秋白羽把头埋在周貌文的怀中,温柔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分得开我们。”
“恩,白羽,白羽.”周貌文浸在欣喜里,还是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貌文,你带我好好看看我们的家,我们的白貌山,我们的一花一树。”秋白羽深情望着周貌文。
周貌文把秋白羽的手紧紧攥着,领她走出了竹忍轩。两人朝白貌山的丛林里走去。初冬的暖阳照耀着,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终于没有什么能再束缚他们,至此之后,瞬间就是永恒,再长的光阴都不过是他们投在彼此眼底的影。慢慢地两人的背影融进了白貌山的一草一木里,一眨眼就不见了。
周貌文走得安详,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似是得到了最终的圆满。青若水和袁徐清把他葬在了白貌山的南山麓,那里有他和秋白羽当年同种的一片竹林,竹林一到夏日便茂密繁盛,遮天蔽日,可如今斯人已去,只留下无尽的唏嘘与感叹。
自周貌文去世后,青若水就总是眼神空洞,一言不发,如同丢了魂魄。袁徐清费力劝说也没什么作用。二人料理好周貌文的后事,收拾好行囊,准备前去清枢派。今日天色阴沉,他们来到周貌文的坟前道别。
走到坟前,青若水蹲下身子,用力抓着散土往周貌文的坟头上撒去,一言不发低着头,脸上没有泪没有悲,只是不停歇的一把一把散着土。
一旁的袁徐清见青若水中了邪似的不停重复,再想想她近日失魂的表现,心头泛起怜惜,他轻轻走上前,柔声细语道:“若水,师叔已经入土为安,他走得淡然安详,定是去了极乐世界。我们可以启程往清枢派去了.”可青若水仿佛没有听到,毫无反应,仍是不停地往坟上添土,随风而起的尘土,在将沉的夕阳中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悲凉。袁徐清俯下身子,轻轻抓住青若水的手臂,拽了下她的身子,使她朝向自己,望着她无神的双眼说道:“若水,我知道你心中悲彻,师叔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们尽快启程吧.”
青若水还是面无表情,终于开了口,喃喃道:“已经入冬了.爹怕冷.爹怕冷.我要给他盖得厚一点.厚一点。。”说完突然奋力挣脱袁徐清的双手,整个人一下子扑到坟头上,拼命扒着坟头大叫一声:“爹!我不要你走.”话说道尾处,终是再也支持不住,眼泪喷涌而出,近乎哀嚎地痛哭起来。如注的眼泪混着蒙在她脸上的尘土化成泥流淌进她的嘴里,是一种惹人心疼的狼狈。
袁徐清见她这般痛苦,心上亦如针板碾压。他记事起便在外流浪,并不知天伦亲情的滋味,见青若水这失魂的模样,他才想到周貌文虽是青若水的养父,却是她唯一的亲人,如今的青若水和他一样,都是这茫茫红尘中的孤独人,一样的无奈无助无依无靠。
想到这,袁徐清心头腾升无数的同情与怜惜,他走上前去,用力将瘫倒在尘土里的青若水抱起,嘴唇凑到她耳边,轻声安慰道:“若水.我知你心中悲痛,过去周师叔是你唯一亲人,但现在我会代替周师叔好好照顾你,从今往后清枢派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人,会一直守着你陪着你.”
绝望而悲痛已使青若水寒得彻骨,袁徐清这寥寥数语暖阳般照进她心里。是啊,至少还有他——为她挡剑陪她伤心的袁大哥,从此往后,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了,她喜欢他,他亦愿意保护她,这是不是就是她爹和她娘的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想到这,青若水心中的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翻滚着升腾着化作一双手把她自己推到了袁徐清的怀中。她的头紧紧抵着他的胸口,那是暖阳般的温热,天地般的宽阔,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与真切,她那颗冰冷痛苦的心此时此刻也被彻底融化了。
袁徐清没想到青若水会突然冲入自己怀中,怔了一下,青若水躲在他的怀里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轻轻抽泣着,孤独可怜。袁徐清望望周貌文的墓碑,他的叮嘱与遗言浮现眼前,周貌文显然不希望袁徐清利用青若水的感情。可总也不能此时伤了她的心,袁徐清没有推开青若水,而是用手臂紧紧环住她,任她在自己的怀中哭泣。他是心疼她的,因他们的同病相怜,无论他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此时此刻的这份心疼确是认真。他心中默默许愿道:定会待青若水如妹妹一般,保她一世安泰。想到这,他环抱的手臂又紧了些,天空中突然飘起片片雪花,在他俩周围旋转飞舞。
苍翠碧连的白貌山渐渐蒙上了皑皑结衣,静谧动人。可谁又能知道,这即将开始的段段纠缠是在此起的头,还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