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路程啊!......你开玩笑似地
跨出学校的门槛,一步踏上轮船,
从那时起,你的行程就在海上,
啊,波涛与风暴的宠爱的儿男!
你一生浪迹天涯,却保留了
我们风流年华的最初的习惯:
在汹涌的波涛中你忘怀不了
皇村学校的吵闹,皇村学校的寻欢;
你远隔重洋却把手伸给我们,
你把我们铭记在年轻的心间,
你一再重复着:“也许是奥妙的命运
注定我们长期分离不得相见!“
我的朋友们,我们的缘分瑰丽无比!
它是永恒的,不可分割,像一颗心......
它坚不可摧,自由而又无所顾忌,
友好的缪斯的爱护,使它变成璞玉浑金。
无论命运会把我们抛向何方,
无论幸福把我们向何处指引,
我们......还是我们:整个世界都是异乡,
对我们来说,母国......只有皇村。
从这里到那里,处处遭受雷雨追击,
我周旋于严酷的命运的罗网,
太疲惫了,我把诗人抚爱的头颅
战战兢兢地扑向新的友谊的胸膛......
我带着自己忧虑而迷乱的哀求,
怀着年轻时期轻信的期望,
我把温柔的心献给了别的朋友;
但是他们的冷遇让我倍觉悲伤。
如今,在这被人忘却的偏僻的角落,
只有旷野的风雪和寒冷回荡的地方,
我竟然享受到了甜蜜的慰藉:
推心置腹的友人中竟有三人来访,
我拥抱了他们.噢,普欣,你第一个
到了我这个失宠的诗人的家园,
你给流放的凄凉岁月带来了温暖,
你把这一天变成了对皇村学校的纪念.
你,戈尔恰科夫,天生的幸运儿,
你值得赞扬,福耳图那的冷光
没有能改变你的自由的心;
对待荣誉.对待朋友,你和往日一样.
苛刻的命运为我们定下不同的道路;
一踏入生活,我们很快就分道扬镳:
可是当我们邂逅在农村小路上,
我们还是像兄弟一样紧紧拥抱.
当命运在我的身上发泄愤恨,
我像个无家的孤儿,众目中的路人,
在暴风雨中我垂下沉重的头颅,
等待你,缪斯的代言人来临.
你来了,慵懒的充满灵感的儿子,
啊,我的杰尔维格:你的声音
唤醒了我心头酣睡多年的热忱,
于是我又振作精神,祝福命运。
我们胸中自幼燃烧着歌的火种,
我们尝受过妙不可言的兴奋;
少年时代有两个缪斯向我们飞来,
她们的抚爱美化了我们的命运:
我那时已经喜欢听人鼓掌,
而你,骄傲的人,只为缪斯和心灵沉吟;
我任意挥霍自己的才华,如同挥霍生命,
而你,却不声不响地在培养自己的诗神。
效忠缪斯万不可无谓地空忙;
美的事物就应当显得壮丽辉煌;
然而,青春总是诡秘地给我们出主意,
我们自己也迷恋于热闹的幻想......
清醒过来吧......为时已晚!我们败兴地
回顾过去,看不到脚印留在地上。
维尔海姆我的一起吟诗、同命运的好兄弟,
告诉我,难道我们当初不曾是这样?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这个世界不值得
我们再折磨自己;把迷误摆脱!
让我们躲进孤寂中去生活!
我等着你,迟迟不来的朋友......
来吧;请你用神奇的讲述之火
来活跃活跃我心中的传说;
让我们谈谈高加索的激烈的岁月,
谈谈荣誉,谈谈爱情,谈谈席勒。
我的时刻也到了......畅饮吧,朋友们!
我已经预感到愉快的会见;
请你们千万记住诗人的预言:
再过一年,我就会跟你们团圆。
我梦想的一切都会实现;
再过一年,我就会来到你们身边!
啊,那时会有多少眼泪,多少惊叹,
会有多少酒杯举向青天!
第一杯酒,朋友们,一定要斟满!
为了我们的结缘,把它喝干!
满心喜欢的缪斯啊,祝福吧,
祝福皇村学校,祝它茁壮发展!
祝福已故的和健在的各位师长,
是他们给了我们青春华年,
让我们怀着感激之情,一起举杯,
不念旧恶,共祝幸福平安。
斟酒,再满一些!心火在燃烧,
再干一杯,一滴也不要剩下!
为了谁呢?啊,朋友们,你们猜一猜......
为咱们的沙皇!对!为沙皇干杯,乌拉。
他也是人!他是舆论、怀疑
和情欲的奴隶,为瞬间所主宰;
他占领了巴黎,创办了皇村学校......
让我们宽恕他不义的迫害。
趁我们还活在人世,就开怀畅饮!
可惜,我们的人,越来越稀少,
有的人在远方无依无靠,有的人寿终正寝,
日月飞驰;我们在枯萎,命运注视着我们,
我们不知不觉地驼了背;寒气袭身,
我们一步步又走向自己的出发点......
我们中间谁到了晚年会是
纪念皇村学校校庆的最后一个人?
不幸的朋友啊!在新的一代中间,他
将是个多余的、陌生的、惹人讨厌的来宾,
他会想起当年团聚的日子,想起我们,
他会用颤抖的手把双目遮掩......
即使他心情低沉,我们也祝愿他
伴随着酒杯,在慰藉中把这一天纪念,
如同今天的我,远离你们的失宠的伙伴,
在不知痛苦.不知忧虑中度过了这一天。
冬天的晚上
冬天的晚上,
风暴肆虐,卷扬着雪花,
迷迷茫茫遮盖了天涯;
有时它像野兽在嗥叫,
有时又像婴儿咿咿呀呀。
有时它钻进破烂的屋顶,
弄得干草悉悉刷刷,
有时它又像是晚归的旅人,
来到我们窗前轻敲几下。
我们这衰败不堪的小屋,
凄凄惨惨,无光无亮,
你怎么啦,我的老奶娘呀,
为什么靠着窗户不声不响?
我的老伙伴呀,或许是
风暴的吼叫使你厌倦?
或者是你手中的纺锤
营营不休地催你入眠?
我们喝吧,我的好友,
我可怜的少年时代的良伴,
含着辛酸喝吧,酒杯哪儿去了?
喝下去,心儿会感到甘甜。
请你给我唱支歌儿:
唱那山雀怎样生活在海外,
或是唱支少女的歌儿,
讲她如何朝朝汲水来。
风暴肆虐,卷扬着雪花,
迷迷茫茫遮盖了天涯;
有时它像野兽在嗥叫,
有时又像婴儿咿咿呀呀。
我们喝吧,我的好友,
我可怜的少年时代的良伴,
含着辛酸喝吧,酒杯哪儿去了?
喝下去,心儿会感到甘甜。
为了怀念你,我把一切奉献
为了怀念你,我把一切奉献:
那充满灵性的竖琴的歌声,
那伤心已极的少女的泪泉,
还有我那嫉妒的心的颤动.
还有那明澈的情思之美,
还有那荣耀的光辉.流放的黑暗,
还有那复仇的念头和痛苦欲绝时
在心头翻起的汹涌的梦幻。
我姐姐家的花园,
我姐姐家的花园,
幽静僻远的花园;
那儿没有清澈的泉水
令人留连忘返。
我们的果实水灵多汁,
我们的果实金光闪烁;
我们的溪流条条明净,
潺潺地响着多活泼。
甘松.芦荟还有月桂花儿
到处是芳香四溢:
只要一阵寒风袭来,
就会滴滴落地。
欲望之火在血液中燃烧
我的心儿被你摧残,
吻吻我吧,你的吻对于我
比起美酒还要香甜。
俯下你那温柔的头颅,
让我无忧无虑地入寝,
欢快的白昼正在消逝,
夜的影子悠悠来临。
暴风雨
你可见过岩石上的姑娘,
身穿白衣,脚踏海浪,
当大海在茫茫烟雾中汹涌,
和它的海岸戏耍不停,
当闪电用红色的光柱
把姑娘的身影一次次照亮,
当海风狂吹.在浪尖飞舞,
把她那轻盈的衣裳卷扬?
风雨的大海无限壮丽,
不见蓝天的苍穹布满电光;
但请相信我:比海浪、比苍穹、比暴风雨
更壮丽的是站在岩石上的姑娘。
啊,烈火熊熊的讽刺的诗神
啊,烈火熊熊的讽刺的诗神!
听到我的呼唤,请你降临!
请赐我一根朱文纳尔的皮鞭,
我不需要铮铮淙淙的竖琴!
不是对冷酷无情的模仿者,
不是对腹中无物的翻译员,
不是对默然从命的押韵家,
我的讽刺诗针对各种弊端!
祝你们安然无恙,不幸的诗人!
祝你们安然无恙,报刊的帮凶,
祝你们安然无恙,温顺的蠢人!
而你们,卑鄙下流的哥儿们——
请出来!我要用耻辱的刑法
来折磨你们这群恶棍!
倘若我把某一位忘记,
请求你们提醒我,先生们!
啊,多少苍白无耻的面孔,
啊,多少顽固不化的脑门,
都在等候我给他们盖上
永远磨灭不掉的印痕!
小说家与诗人
你忙什么,小说家?
随便给我一个思想:
我把它的尾巴削尖,
再给它插上韵律的翅膀,
把它架上紧绷的弓弦,
再把顺从的弓背拉长,
然后我随便把它射出,
准保让我们的仇敌悲伤!
夜莺与布谷鸟
树林中,悠闲的黑夜里,
各类春天的歌手云集,
有的噜噜,有的唧唧,有的啁啾;
可是糊涂的布谷鸟,
只会一个劲儿地咕咕叫,
又虚荣又嗦不休,
它的回声也是如此单调.
老是咕咕叫,烦死了我!
恨不得躲开、上帝呀,让我们
摆脱只会咕咕的哀歌!
我们的沙皇是位了不起的大官
他接受的是鼓点声中的教育:
在奥斯特利兹城下他逃之夭夭,
一八一二年,他又吓得浑身战栗.
不过,他却是线式战术的教授!
最后这种战术也使这位英雄玩腻......
如今,他在外事部门充当了
一位小小的八等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