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军语研究述评(1)

周大军

摘要：军语即军事术语，是规范化的表述军事概念的语词。当前的军语研究在社会语言学、词汇学、术语学等理论框架内，对军语的概念内涵、语言特征、发生与发展、使用与理解、军语和全民用语之间的互动关系等方面进行了探讨。这几个主要方面为军语研究的进一步深入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关键词：军语；军事语言；研究综述

一、导言

军语是军事术语的简称，是表述军事概念的语词，是规范化的军事用语，统一使用于军队的作战、训练及其他工作中。军语研究是军队正规化和现代化建设的必需工作，也是军事语言研究领域值得重视的学术课题。国内外军语研究均有20多年的历史，已取得了一定的学术成果。本文基于对国内外军语研究文献的回顾，归纳出当前军语研究中的几个主要基本内容，并对其进行概要述评。

二、军语的定义及其内涵当前研究对军语定义的共同之处在于，它们基本上都强调军语是表达军事概念的语词（军科院，1997；周刚，1989；李庆山，1997；褚良才，1998；毕文波等，2003；梁必骎，2004）。

军事概念是军事领域中逻辑思维的最基本的形式，是对战争和军事活动中各种事物本质的抽象、概括的反应。从一定意义上说，军事科学就是军事概念的体系，因此把握军事科学就必须通过军语理解军事概念。这些定义表明，一方面，任何军语都总是以军事概念作为它的内容；另一方面，任何军事概念也总是要求有相应的军语作为它的物化的形式。然而，对军语的定义还存在着一些差异，体现出相关研究对军语的不同关注点。

强调术语的规范化，这是从术语学的视角出发的。这类定义有：军语是“表述军事概102念的语词，是规范化的军事用语”；“军语，是军事科学发展的产物，是军人在实践中创造的词语，是对军事实践活动理性化、科学化、规范化的表达方式，是科学术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周刚，1989）；军语是“用来表达严格规定的军事概念的专用语词”，“其特点是准确、简明、规范和统一”。这类定义共同强调了军语规范、统一的核心性质，这也是一切术语的重要特征。然而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语言（包括术语）的规范性应反映社会的规范性。社会上约定俗成的，亦即社会上众多人使用的就应当是规范的，尽管从标准化的角度而言可能是非标准的。正因为如此，许多术语有正式名称、别称、通称、俗称之别。如军语“作战”，俗称“打仗”，术语的规范化正是要区别各种名称，确定正式名称，像“打仗”等这类俗称，不属于标准术语，是不宜在术语词典里立目解说的。

侧重军语是军事社团中的独立的语言体系，这是社会语言学的视角。从这一视角出发的研究将军语视为“共同语词汇在军事社团的长期运用中形成的一套特殊语汇”。在军队这个特殊的集团和独特的语域中，尽管军人使用的是民族共同语，但仍然呈现出一系列有别于其他社会集团的语言应用特点。当军队中的军语运用的特点形成系统时，它们就不仅仅是军事社团的特征了，更重要的，它们已经成为军事社团赖以存在和正常运作的必要条件。这时，军语的运用不但是约定俗成的，而且是统一规范的。

有一种观点将军语称之为军事领域中的“行话”（万长珍，1999）。对于这一定义存在着不同看法，有人将行话作为半术语词列入术语词的分类中（陈楚祥，1994），也有人认为把术语归入行业语是不妥当的（周刚，1989）。语言事实表明，有些原属行话的词语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成为正式的术语词，尽管他们的表情色彩已消失，但其借代性质仍明显可见，如军语中的“雷达诱饵”、“瞎火”等。但所谓的江湖行话实际上是隐语、黑话，它们显然不能与上述的行话相提并论。还有观点认为军语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表述军事概念的特殊的词语系统”，这种系统的独立性具体体现的是一种词语系统的封闭性。这是由军事语言军事社群的性质决定的。军队是相对封闭的系统，具有严密的组织系统，每一个军语就是一个体系，军语只有隶属于它所表达的体系才能获得精确的含义，因此体系性是军语封闭性的突出表现。

也有定义是从军语和军事语言之间的关系角度来观察军语的。其观点为“军语是军事语言中所使用的术语的总汇”（Olynyk，1997）；军队制定的制式军语是军事语言共同体的核心，如果没有军语，军事语言就必将失去其特色。《苏联军事百科全书》对军语所下的定义是：“军语，指表达严格规定的军事概念词和词组的军事术语的总称，是军事词汇的基本部分。”从这个定义中可以看出，前苏联军队认为在全民用语词汇中有一类词汇的社会变体——军事词汇，军事术语就是其中的基本部分。

有些定义还从军语使用的角度反映出军语在军事活动中的作用。要求“军队在作战、训练、及其他工作中必须使用统一的军语”，表明了军语在军事活动中的权威性；称“军语是军事指挥、联络和控制的基本媒介”（Olynyk，1997），强调的是军语在军事活动中的关键地位；认为“使用军语有利于提高作战和其他军事活动的效率”，点明了在军事活动中使用军语的重要意义；指出军语“是由战争而产生，但它又能反作用于战争”（褚良才，1998），阐述的则是军语产生于军事活动，又对其产生反作用的辩证关系。

上述研究文献对军语定义内容的归纳概括从多个侧面揭示了军语的性质和特点，这将有助于我们对军语的全面认识，为更加深入地研究军语奠定基础。

三、军语语词的形式

对于军语的语词的成分组成，有研究将其分为两大部分：一是军队专用语，这部分军语的本义就是表达军事概念的，如“枪”、“阵地”等；另一部分是军民兼用语，即其本义不带有明显的军事色彩，既可军用，又可民用，如气象、水文、测绘等类词语。英语军语中还有一部分是获得军事方面意义的普通词，如fire（射击，发射，火力）、operation（作战，军事行动）、formation（队形，编队）等（胡志敏，1994）。还有研究对军语的语源进行了考证。汉语军语中有些是原有的表达军事概念的一般语词，如“兵”、“进攻”等；有些则是借自军事成语，如“攻其不备”、“声东击西”等；还有一些是为了满足军事上的需要而特造的，如“配系”、“射击诸元”等（刘伶，1990，p.142）。外来语对各国军语的构成也产生了一定影响。比如，汉语军语有一部分是借用外来词，从外语翻译过来的，有些则直接音译，如雷达（radar）、坦克（tank）等；还有的借用日语汉字词，例如“演习”、“战线”等（周刚，1989）；同样，大量的和军事科学直接或间接相关的英语词语都来自于一些欧洲语源（Funk，1950，pp.221233），俄罗斯和波兰军语也深受西欧语言中的军语影响，从德语、法语等的军语中借用词语很多（Olynyk，1997）。

对于军语构成形式的描述角度有所不同，比较全面的观点有两种。一种是将汉语军语基本的语词结构分为三类（李庆山，1997）：一是单音词，即在汉语中只有一个音节且只有一个汉字的词。这主要是词根。这类词在军语中为数不多，主要用于表述那些名称性的概念。如“军”、“风”、“海”等。二是合成词，即由两个以上的词根或由词根加词缀构成的词。这类词在军语中数量较多，如“战役”、“士兵”、“扫雷器”等。三是词组或短语，它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词按一定结构规律组合而成的，在现代军语中数量也较多。上述合成词是一种简单的词组。还有比这种词组更为复杂的，如“三结合武装力量体制”、“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等，这类词组或短语的成分已具有一定的语音形式、语义内容和语法特征。

故在一定程度上已具备了句子的某些特点。但从总体上看，它依然属于词组或短语范畴，因而仍可以把它看做是军事词语。另一种观点是采用语言学和修辞学的方法对军语语词的构成进行分类（周刚，1989）：一是用句法学制造的词语。这类词语构成的军语最多，其中以偏正式为主（如“杀伤力”），另有主谓式（如“国防”）、动宾式（如“动员”）、补充式（如“击毁”）、联合式（如“速战速决”）等。二是用词汇学中的附加式（词缀）造词，如“反围攻”、“破坏性”、“机群”、“兵员”等。三是用修辞学制造词语，有比喻式（如“鱼雷”）、比拟式（如“软着陆”）、借代式（如“避实就虚”）等。用缩略方法制造词语也有研究涉及，从结构上分析，军语结构可分为简称式缩略军语（如“枪械”——“枪”、“对空中目标侦察”——“对空侦察”）和合成式缩略军语（如“军官、士兵”——“官兵”、“三防”——“对核、化学、生物武器袭击的防护”）两种类型。还有一种缩略军语从短语中提炼出中心语义来概括全称军语（如：“以劳养武”——“和平时期民兵以生产经营的收益补充人民武装工作必要的经费开支”）（李苏鸣，2006，pp.122128）。此外，国内学者对英语军语的基本形式也进行了描述（居祖纯，1982；马继东，1992；金经国等，1995；周大军等，2003）。

汉语军语中还存在一种所谓的亦称军语，它是与原称军语相对而言的，是原称军语的同义形式。有人对它也进行了描述，认为从结构和要素上，原称军语与亦称军语的区别有同构异素（如“歼灭”——“消灭”）、异构同素（如“情况判断”——“判断情况”）、异构异素（如“反突击”——“战役反击”）三种情况（李苏鸣，2006，pp.129133）。

四、军语的产生与发展

对军语产生和发展的研究最常见的是基于社会语言学框架对其进行的历史性分析。

军语随人类早期军事活动或战争的产生而产生，随军事活动或战争的发展而发展。军事活动作为一种特殊的、综合的社会现象，在人类历史上长期地、持续地对语言现象发生影响。高度集中的军事社团，产生了适用于特定交际目的军事社会方言；长期延续使用的军事社团专用语汇，逐渐发育成熟为系统的军事术语（李庆山，1997；李苏鸣，1992）。军语产生与存在的规约性反映了语言和客观事物之间的一种关系。各民族的军语都是有关民族约定俗成的产物，这些语言形式虽然指称客观事物，它们自身的具体面貌却并不受制于客观事物，而只受制于社会的约定（毕文波等，2003，pp.247248）。

远古时代的军事语词在数量上是很少的，而且往往是一个军事语词包括多种含义。

后来随着战争的发展和军事活动的日趋频繁、规模增大，以及文字及书面语言的进化，军事词语才逐渐增多，其含义也趋向单一化、精确化。现有研究阐述了军语发展的基本规律：一是新军语不断产生。当以往的军语已经无法容纳新的军事思维成果即新的作战理论和新的军事技术思想的时候，便造成了新军语产生的契机；二是旧词逐渐淘汰，一部分由于时过境迁，在实践中不再使用或很少使用，另一部分词是旧概念为新概念所代替。三是军语词名虽不变，但其所表达的军事概念却随着军事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发生变化。这类研究还指出了促使军语发展变化的若干因素，即战争是军语发生的土壤；军队进化促使军语变化；科学技术的发展致使新军事术语不断涌现；非战争条件下军人活动酿造了军语；军事交流丰富了军事词汇，军事理论研究推动了军语的发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