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从醉仙楼出来的时候，还是感觉有点浑浑噩噩，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今天一下子接受的真的太多了。
虽然事情的脉络她已经弄清楚了，可对于苏言最后的话，她还是没有想好怎么做。
苏言告诉她，来这里自然是想接她回家。于情于理，杜蘅和苏言一起回苏家都是她应该做的选择。
可和上面说的一样，她舍不得杜家，舍不得这里，可她又想见苏家众人。
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杜蘅当然清楚，可现在的她真的不知道选哪个。
也许他要感谢她幼年与家人失散，要不然不会认识杜家所有人，可现在，那是她渴望见到的家人。她的心告诉她她想怎么做，可她的理智和感情却告诉她不能那么做。
这确实是一件很矛盾的事，让她不知道怎么抉择。昨天虽然她已经想了好久了，但是也没有具体的想到要去那里。
苏言告诉她，离开并不代表诀别，分别并不代表永别。
这道理，她懂，可真要做，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做好。是她自己太懦弱，面对这些时会想逃避。
不过，苏言倒也没逼她，只是让她回去在想几天，可以和杜家人商量，不管她选择什么，他都不会有什么怨言，毕竟，是杜家人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杜蘅也同意了，她觉得自己还要好好想想。
苏言还告诉她，她会一直等到杜蘅做出最后的决定，再离开。在杜蘅做出决定之前，他不会再在杜蘅面前出现，以免扰乱杜蘅的选择。
对于他的这些话，杜蘅确实觉得很感激。她觉得，或许苏言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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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醉仙楼呆的时间算久了，等到杜蘅从醉仙楼出来，回到归源村时，都已经快到卯时了。
刚入村，杜蘅就被村口大树底下那两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住了。
那两个身影在那里蹲着，因为他们脸对着地面，所以没发现刚入村的杜蘅，而杜蘅也看不到他们两人的脸，但杜蘅仍然可以认得出，那两个身影就是杜芜和杜棽。
他们怎么了吗？平时这个时候他们都不是在家里，就是和朋友在一起，难道最近他们是约定到村口玩吗？杜蘅心中疑惑，抬脚向他们走去。
听见脚步身，杜芜和杜棽两个人连忙抬起头来，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杜蘅的同时，两个人的脸也完全显露在了杜蘅面前。
日光倾斜，落英缤纷，或许是一个很美的场景，但现在杜蘅却一点也没觉得美，她只觉得满满的担心，因为，暴露在她面前的两张脸，脸上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他们是被欺负了吗？要不然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于是，她焦急的问道：“杜芜，杜棽，是谁欺负你们了吗？”
若是平常，杜蘅一定是不会问出这样没头脑的问题的。
毕竟，村里大多孩子都是杜尚的学生，出于对杜尚的尊敬，他们又怎么可能欺负杜芜和杜棽呢？
再说，就算真的有人欺负他们了，做为同龄孩子中的孩子王，以他们两人的能力，能有人能欺负得了他们么？
只是，今天的杜蘅满心都被身世的事扰乱，而她又没见过两个人的样子，所以，当人的大脑不能保持正常运转，再遇上关心超过理智的事的时候，就没有可能去正常的思考一件事了。
杜蘅仍然没发现，问出的话，似乎像似没有经过大脑。她走到两人身边，满脸关切的看着他们。
他们站起身来，叫道：“姐”。
大姐终于回来了，大姐没有离开他们，他们等的姐姐回来了。这是杜芜和杜棽在看到杜蘅时最想说的话。
杜棽毕竟年纪小些，情绪也不可能像大人一样轻易隐藏，才刚见杜蘅，已经停止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这模样可吓呆了杜蘅，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话还没说就哭了。
她摸着杜棽的脸，替他擦掉眼泪，道：“怎么了吗？告诉姐姐，谁欺负你们了吗”？
杜棽没有回答她，仍然哭得无比的伤心，杜蘅既担心又无奈，她转过头，问杜芜道：“杜芜，你告诉我……”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杜芜也是泪流满面。
“杜芜，你……”
衣角猛然被拉住，杜棽的声音传来：“姐，你不要离开我们好不好。”
那带着哭腔的童声，原本就让杜蘅担心，说出的这一句话，更是击中了她的内心。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知道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是父亲和母亲告诉他们的吗？脑子一团乱麻，心底惶惶，她真的不知道她应该说什么。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他们再哭下去了。
于是，她笑道：“傻小棽，谁告诉你姐姐要离开你们了？”
她还没决定呢？与其说做决定，还不如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姐姐今天只是去了镇上一趟而已，还是杜棽怨姐姐今天去镇上没有带你去，所以生姐姐的气。”
杜棽虽聪明，但也不过才九岁，做为最依赖杜蘅的人，杜蘅知道杜棽很容易哄的。你看，这不就好些了。至于杜芜，她相对懂事一些，杜蘅觉得自己不用多说。
杜棽的哭声止了些，他道：“真的吗？姐姐”。
杜蘅点头，正想开口说话，就被杜芜打断了，她听见杜芜带着哭声满脸气愤的道：“你是个大骗子。我都听见了，听见爹娘说了，你不是他们亲生的，你不是我们的亲姐姐，昨天来找你的那个人，是你的亲哥哥，他是来接你的，所以，你要和他回家了。可你还骗我们，说假话欺骗我们”。
杜芜讲的是事实，杜蘅找不出话来反驳，她唯有伸出手，想擦掉杜芜脸上的泪水。
在杜蘅的脸触到杜芜脸上的时候，杜芜的脸转开了，她后退一步，道：“杜蘅，你是个骗子，大骗子，我再也不要你这样的姐姐了”。
听到杜芜口中的话，杜蘅再勉强也笑不出来了，她拼命的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杜芜……”
可杜芜已经再往后退去，她满脸泪水的看着杜蘅道：“杜蘅，我再也不叫你姐姐了”，说完便转身向村子里跑去。
杜蘅叫道：“杜芜……”可杜芜像没听到似的，狂奔而去。
杜蘅再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杜芜虽然才比杜棽大一岁，可是因为或许是和自己待久了，杜芜的心思是很敏锐的。
虽然她那些话，只是暂时想安慰杜棽的，但她没想到竟然能引起杜芜这么大的反应，“大骗子”，“再也不要你这样的姐姐了”，说出这样的话，杜芜是该有多伤心。可目前，她能想的，能说的只有这一句而已。
感觉到衣角被拉了一下，她才想起，杜棽还在呢？
“姐，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们吗？”
杜芜无力的点头，道：“真的”。
听到这句肯定的回答，杜棽不哭了，他道：“我就知道二姐喜欢骗我”。
杜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问杜棽道：“你们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杜棽回答道：“我回家时听见二姐说你要和别人走，离开我们了，然后二姐就和我说要去找你，因为害怕如果去外面，会和姐姐错过了，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了。”
“那你们等了多久了？”
杜棽，“大概一个时辰吧”。
这么久？杜蘅忽然又很想流泪了，她突然发现，最近自己变得很容易流泪，好像随随便便就能哭，真不是一个能让人喜欢的样子啊！
“姐，你怎么了？”
是哭了吧！杜蘅连忙揉揉眼睛，道：“我没事，只是风把沙子吹进眼睛里了，揉一下就好”。
她揉掉眼泪，对杜棽道：“小棽，现在我们回家好不好？”
杜棽点点头，杜蘅蹲下身，“小棽，姐姐背你回家吧。”
杜棽摇头，走道杜蘅面前，道：“姐，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姐姐再背我了，我可以自己走了”。
看着仍然年幼，但眼中满是坚定的杜棽。杜蘅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难以言表。
原来，杜棽也能说这句”我已经长大了“，虽然还不及自己的胸高，但年幼矮小的少年，却像当初的自己，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坚定，对父母说“我已经长大了”一样。
是啊！的确长大了。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和同龄人一起念书，已经满眼坚韧了，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她站起身来，点头道：“是啊！我们的小棽长大了”。看样子，将来的杜棽定是一个让人可以信任的男子汉吧。
杜棽再次点头，他拉着杜蘅的手，道：“我只要牵着姐姐的手就好了”。
握着着小小的手掌，杜蘅牵着杜棽提步，身旁再次传来杜棽的声音，“姐，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们吗”？
未等杜蘅回答，他又道：“虽然二姐那么说，但二姐从来就喜欢捉弄我，所以，我才不相信二姐的话呢。姐，二姐是又想捉弄我了，你是不会离开我们的，是吗？”
看着这双满含坚定和希望神采的眼睛，这一次杜蘅重重的点头，道：“是的，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杜棽完全笑了，不同于刚才的笑，这一次满脸都可以看到喜悦的神色。原来，刚才一开始的话，他并没有相信吗？
杜蘅摇摇头，原来，杜棽，真的已经长大了。
“姐，我们拉拉钩，那样的话骗人的就是小狗了。”
才刚说是长大了，现在又体现小孩子了，果然，孩子还是用来哄的。
杜蘅无奈，伸出手，“拉钩”。
落日日光，为那两只拉在一起的手，铺上一层暖色。
只是，没人知道，落日之后，即将来临的，是黑夜，无尽的黑夜。而黑夜将会吞噬腐蚀一切，就像曾经的约定，被黑夜埋葬一般，留给人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