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寄风与昌乐来到了尚未开门迎客的平康坊。
他们俩在轻车熟路地走在寂静的街头,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畅音阁。
“我们这个时间敲门,怕是会遭来整条街的白眼吧!”昌乐道。
“当然!”
“那现在怎么办?”
“爬窗户!”
“啊?”昌乐尚在原地吃惊,寄风已经跃上了二楼临街走廊。
“快上来啊!”寄风低声催促道。
昌乐无奈,只能紧跟其后,随他一起顺着走廊,来到了一个窗前。
“你先进去!”
“凭什么是我?”
“这个时辰,谁知道依依姑娘是不是还在睡觉,毕竟男女有别,你先进去比较方便。”
昌乐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你别以为不出声,我就看不出你在骂我!”
昌乐进入屋内后,冲着窗外的人影翻了个白眼,然后才转身望依依的榻上看去。
“我在这儿!”温柔的女声从妆台处传来。
“依依姐,你这么早就醒了?”昌乐立刻迎了过去。
窗外的寄风听到动静,立刻也跳了进来,一边朝着茶案旁走去,一边笑着问候柳依依:“多日不见,依依姑娘可好?”
依依笑着点头,昌乐在一旁道:“只要你不来烦她,她一切都好!”
寄风倒也不与她计较,只斟了盏茶,啜饮一口道:“流言的事,魏先生打探得怎么样了?”
依依结束了梳妆,走到茶案边,在一个软垫上坐下,正色道:“这次的流言几乎是同时在各坊流传开来,若想找到证据证明是那人所为,恐怕得多花些功夫。”
“没关系,我忍了这么多年,也不急在这一时。”
“你能想得开,最好。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和林安诺是旧相识,也一向亲近。以前那么多年都没有的流言,怎么会在短短两个月内传得沸沸扬扬?”寄风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依依接口道:“怕是中郎将这次上位,阻挡了某些人的道路。”
“而且,这样的流言若在我们年龄尚幼时穿出,恐怕也没多少人信。”
依依嘱咐道:“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但你最近还是和中郎将保持距离的好。”
“不用,我若刻意避嫌,反倒显得心虚。”
“罢了,你本就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这些事就由魏先生去查吧!”依依说完,又冲着二人问:“你们今日就交接吗?”
寄风回答道:“对,不过,你们先跟我介绍一个这个王姑娘的情况。萧儿陪王姑娘呆在畅音楼已经三日,可有仇家找来?”
“并没有,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在楼下的隔间里点些茶水点心,一坐就是一下午,真怀疑她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听曲的。”昌乐实在难以理解这个行为怪异的雇主。
“她想听曲,扮成男装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来,哪儿用得着花重金请暗卫保护?”寄风不甚在意地说道。
“这两日的相处,我也觉得她挺奇怪。昨日,她还想我打听起了凌风阁的男暗卫。”依依道。
昌乐尚不得其解,寄风已经一脸自信地说:“一定是这位富家小姐听说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想借着雇佣暗卫之名来接近我。谁知派到她身边的是萧儿,当然会万分失望!”
对于如此自恋的寄风,昌乐立马怂恿道:“那还不赶快成全了王姑娘。”
寄风想起痴缠自己入城的那群姑娘,赶紧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这姑娘能想出此种法子接近我,定不是好打发的。还是把她交给暮哥吧!”
“寒暮何时回来?”依依忙问。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下午应该就能抵达京城。”寄风答道。
昌乐和寄风二人在畅音阁中等到卯时,寒暮才匆匆赶来。昌乐顾不得与大师兄寒暄,与诸人告别之后,便独自策马赶往福安寺。
自后门入寺,又绕过迷宫似的竹林,才回到僻静的竹舍。刚一进门,一个身着鹅黄色短襦搭配粉色长裙的女子便迎了上来,她秀美微蹙,一双荔枝眼中满是担忧。“公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皇后娘娘已经派侍卫来催好几次了。”
“你怎么应付的?”昌乐紧张地问。
“我跟他们说,公主奉皇后娘娘之命供奉在佛前的那串佛祖,到明日刚好满七七四十九日,这串佛珠本是皇后娘娘亲自选来敬奉给太后的,若是由寻常奴婢经手,怕损了灵性。所以,公主打算在寺中多留一日,待明日取了佛珠,一同回宫。”
“好洛儿,亏你机灵!”昌乐一边夸着洛儿,一边坐在书案旁的软垫上,铺开了纸卷。“刘大都督今日回京,恐怕父皇今晚就以摆下接风宴,不知道我明日回宫还能不能见到笛宣哥哥。”
洛儿在一旁帮着研磨,“公主放心,奴婢问过侍卫,这次陛下体恤刘大都督车马劳顿,所以将接风宴设在了明天晚上,到时候刘夫人和公子还有伊沄小姐都会去的。”
昌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那就好,很久都没有见伊沄了,她如今的模样,不知是像林大将军,还是像林夫人?”
洛儿父母早亡,幼时跟着哥哥颠沛流离,所以更加同情伊沄的遭遇。“好在她如今已回京,还可以回自己的家。”
昌乐欣慰地笑了笑道:“阿诺说,林府的一切之所以保持着林大将军夫妇在时的样子,就是怕伊沄回去后觉得陌生。”
洛儿若有所思地停下了手。
昌乐一时没有察觉她的失神,仍接着说道:“明天我们回到清宁殿后,你就把那块金锁找出来,晚上见到伊沄了我好还给她。”
想到终于能够把林致的遗物归还给伊沄,昌乐如释重负。“我已经替她保管了十年,这下终于可以物归原主。”
洛儿仍静静地发着呆。
昌乐见她许久没有应答,推了推她的胳膊,唤道:“洛儿?洛儿?”
“啊?公主你要什么?”洛儿才回过神。
“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洛儿略带愁容地问:“公主,你说伊沄小姐回来发现自己家多了个陌生的外人,会不会非常排斥呢?”
昌乐仔细想了想,劝道:“阿诺并非陌生人,伊沄离开京城之前,阿诺就已经在林府了。”
“对哦。”洛儿咬着唇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可是伊沄小姐本该是林府的主人,现在发现跟自己没任何血缘关系的义兄当了那么多年的主人,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赶他走?”
昌乐知道洛儿担心阿诺在林府身份尴尬,便耐心地劝道:“这些年若不是阿诺操持着林府里里外外,林府早就成了一座杂草丛生的废宅子。若我是伊沄,我会感激阿诺,感激他这些年守着林府,感激他这些年清明寒食去拜祭林大将军夫妇。”
洛儿回想这些年哥哥为了报恩做的许多事,终于稍稍安心。
“小傻瓜,赶快和我一起抄佛经吧!我一个人可抄不完的。”昌乐往一边挪了挪,给洛儿空出一个位置来。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已经仿着你的笔迹抄了不少了,剩下的我们一起抄,应该用不了一个时辰。”洛儿从书案上的木盒中取出了一摞抄好的佛经给昌乐看。
“哇,这么多了!幸好我聪明,教你模仿我的笔迹,如今真是派上了大用场!”说完,昌乐觉得自己好像得意过了头,像极了寄风平日欠揍的样子。赶紧闭上嘴,专心地抄写佛经。
洛儿也不再言语,静静的和昌乐一起抄写剩下的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