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柏琛的书房,昌乐是极为熟悉的,今日再来,发现和以往有了些许变化。仔细一看,发现角落里添置了一些绿植和珊瑚。
见昌乐被这些新添的东西所吸引,柏琛得意地说:“都是你嫂嫂添置的,这下你可不能再说我这里闷了吧!”
“唉,我何必专门跑来看你们在我面前柔情蜜意呢!”昌乐嘴上埋怨,可心中却被他们的柔情感染,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锦妍觉得不好意思,拉昌乐来端详书案上的端石砚。昌乐见过的端石砚也不少,虽多少都有雕刻一些纹饰,但能把迎客松的松针都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却是第一次见。
昌乐见砚中还残存一些墨水,忍不住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笔,蘸匀墨水,在宣纸上写下一个“萧”字。
柏琛见状,忆及幼年和妹妹一起练字的时光,也取了一支笔,笔力劲挺地写下一个“妍”字。
昌乐怕柏琛再把他的名字添上,愈发显得自己多余,就拽走了柏琛手中的笔,说:“好了,就这样,一人一个字,晚上我拿给母后看,让她评评谁写得好。”
柏琛一笑,说:“自取其辱。”
昌乐忘书案上瞥了一眼,顺手拿起柏琛的印章,盖在了距二人字迹尚有一段距离的左下角,说:“那我自己留着,等将来再和你比!”
“你不用跟我比,只要你将来跟今日的字比有进步,我就给你奖励!”柏琛还像小时候那般哄着昌乐。
锦妍见他们不写了,便从昌乐手中接过笔,唤宫女过来拿去清洗,谁知,凑得近了,闻到墨香,胃中竟一阵翻滚,立即俯身欲呕。
柏琛见状,顺手取过笔洗来接她的呕吐物。
但锦妍并未吐出什么,只是干呕了一阵,又觉身子发虚,便坐了下来。
“快去传太医。”柏琛忙对宫女吩咐道。
正当众人都围着锦妍之时,昌乐迅速地将盖有印章的宣纸从镇纸下抽出,递给了身后的洛儿。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去看锦妍。
“嫂嫂,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这两天暑热,我看到饭菜都觉得油腻反胃,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锦妍虚弱地回答道。
“东宫的厨子也是,天气这么热还不知做些清淡的来,一会儿我再处置他们!”柏琛生气地说。
倒是跟着太子的奶娘问了句:“太子妃这个月可来过月信?”
锦妍竟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月信已迟了很久,只是跟着皇后忙平乐的事,就给忘了。
“没有……上个月也没来。”锦妍已经明白过来,脸颊发红地回答道。
柏琛毕竟是男子,也没经历过妻妾生育之事,兀自心疼地说:“一会儿该让太医开方子好好调调!”
奶娘笑了起来,昌乐便醒过味来,忍笑道:“真要调吗?我可是等着当姑姑呢!”
柏琛听到她说“当姑姑”才明白过来,欣喜异常地问锦妍:“真的吗?我们要有孩子了吗?”
锦妍羞涩地说:“太医还没来!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等太医来时,锦妍已被柏琛抱回了寝殿。待到太医宣布太子妃的确怀了身孕,柏琛竟欢喜地不知所措。
后来,还是在奶娘的提醒下,柏琛赏了太医。之后他又下令殿中宫女好生照顾锦妍养胎,并赏了这些宫人两个月的月例。
这下,太子妃有孕的消息,迅速地在宫中传了开来。不一会儿,各宫妃嫔皆送了贺礼过来,就连皇后也亲自来到东宫探视儿媳。
昌乐送皇后回了清宁殿之后,她想着该亲自去仙居殿向皇祖母禀告这件喜事。于是,又带着洛儿去了仙居殿。
曾经殷切盼望抱重孙的太后,此时只是虚弱无力地笑了笑,连吩咐宫人赏赐都有气无力的。
昌乐看了十分心疼,晚间便留在仙居殿,照顾着太后用了晚膳,又等她服了药昏睡之后,才冒着夜色踏出了殿门。
昌乐走了几步,积攒了一晚上的忧伤终于迸发出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
洛儿忙递了帕子过去,“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为了太后如此伤心?”
昌乐道:“小时候,我怕她,觉得她对我太过严厉。可是如今我才明白若不是那些人忌惮她,我恐怕早就被害死了!”
“太后若是知道你对她如此感激,必然十分欣慰。”
待昌乐发泄完毕,她擦干泪痕,拉着洛儿一同往星月轩走去。
中途,遇到了带队巡逻的笛宣,一行侍卫赶紧停下行礼。
“免礼!”昌乐说。
其他侍卫谢了恩,便低头在路旁站得整整齐齐。
唯有笛宣,在昏暗的灯火下,看到了昌乐微红的眼圈。
“夜深了,最近路上常有夜猫出没,臣送公主回去吧!”他装作无意地说道,然后又吩咐其他人继续巡逻。
他们走后,笛宣便从洛儿手中接过宫灯,仔细地替昌乐照亮前路。
静静走了数十部,笛宣才问道:“你怎么哭了?可是太后让你受了委屈?”
昌乐摇头道:“没有,皇祖母现在连说话都很费力。”
“今日回去得这么晚,怎么也不叫侍卫护送?”
以往的昌乐听到这话,肯定会说:“我自己可以。”但这些日子以来,昌乐觉得自己特别脆弱,便对着笛宣笑了笑,说:“今日若有侍卫送我了,可就遇不到你了。”
笛宣心中一软,竟毫不顾忌地牵住了昌乐的手。
昌乐知道二人的举止实在有违宫规,但是,被笛宣温暖的大手包裹着,让她这段日子不安的一颗心,终于找到了归依。好在夜色已浓,很少有人在外行走,她便坦然地享受这一刻的静谧,任由笛宣牵着自己。
笛宣也担心会被别人看到,遂带着她绕道而行。
“你最近好像变了。”
笛宣的话让昌乐浑身一颤。
笛宣停下了脚步,见四周林叶浓密,二人的谈话不会被人听见,才疑惑地问:“你在金陵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昌乐将手从笛宣的手中挣脱了出去,往后退了几步,闭口不言。
洛儿则提起灯笼,退到了视野开阔处,以防有人靠近。
笛宣缓缓走近,将手放在昌乐肩头,安抚道:“你若不想说,我不会逼你。”
半晌,昌乐才稳定了心绪,道:“没事,只是出了趟门变得愈发脆弱了。”
笛宣帮她拂了拂被风吹得散乱的发丝,道:“脆弱就脆弱吧!以后有我保护你。”
昌乐主动投入笛宣的怀抱,道:“嗯,无论如何,我还有你。”
笛宣紧紧地搂着她,用手轻轻拂着她的脊背,感受着她在自己怀中的呼吸渐渐平稳。
昌乐则听着笛宣比她稍快的心跳声,在心中默念道:笛宣哥哥,原谅我对你的隐瞒,这件事我不能说出来让你跟着我难受,过些日子,我把一切淡忘,就什么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