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领命退下后，惠帝又将视线转到了李清沄身上，“你是否早知你父亲与林致的死有关？”
“陛下明鉴，之前我只是因为黑袍上的血迹，以及他那日的反常，对他的所作所为有所怀疑。”
“既然怀疑，怎么今日才将这么重要的证物交给吴涯？”
“当年我尚且年幼，而这些年来我又事事受父亲掌控，所以我虽对他有所怀疑，却不敢拿着黑袍去状告他。”
“如今你选择在他获罪之后将证物拿出，是要大义灭亲吗？”
“我……”李清沄没料到惠帝有次一问，额头瞬间沁出了汗珠。
昌乐接口道：“李清沄虽为李季之子，但知晓是非、明辨善恶，主动交出证物，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谋害林大将军乃李季一人所为，父皇何不看在李清沄主动提供证物的份上，对他们母子网开一面？”
惠帝紧紧地盯着李清沄，确定他出了换取恩赦之外，再无别的动机，才道：“李清沄作为人证，又主动提供了证物，朕自有恩赦。眼下李季案子未结，你暂且回到家中，随时等候大理寺召唤。”
“谢陛下隆恩。”
李清沄退下之后，昌乐与伊沄也相继退去。
五日之后，大理寺以受财枉法罪、故杀罪，判李季秋后处决。而本该受他株连的家人，却因为李清沄而仅得到没收家产，遣返回乡的惩罚。
养伤的昌乐听完襄儿汇报的消息之后，便问：“李清和呢？她又当如何处置？”
“听说，陛下的意思是，既已嫁入皇室，便和母家再无牵连，所以暂未处置她。”
“父皇虽未处置，但她在东宫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罢了，各有各的命吧，我才懒得管她！”
“没想到陛下这一次不光开赦了李清沄母子，连李季的正妻也得以返乡。”襄儿道。
“只可惜李季没有将当年联手王尚书构陷林大将军，意图夺取御林军统领职位的罪行吐露出来！”
“好在如今他们各自也收到了应当的惩罚，公主实在不必可惜。”
“嗯，对了，父皇定了何人去补御林军统领的空缺？”
“是吴达将军。”
“吴达在御林军中多年，论资历自然无人能比。不过他这一上位，不是又空出了一个从三品将军之位？”
“是两个。”
昌乐不免疑惑道：“怎么是两个？”
“陛下还将刘笛宣将军调到了东宫任右卫率一职，所以空出了两个将军之位。不过听说陛下已经定好了人选，是两个极为稳妥宗亲。”
“右卫率是四品啊！父皇这不是将他降职嘛！”
“右卫率是不如御林将军品级高，但奴婢听他们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都是前途无量的，不能光看眼下的品级！”
“父皇自有他的深意，岂是你我能够随意揣测的？”昌乐说完，便见素娘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于是，便赶紧止住了话题，乖乖地由着素娘侍奉自己喝药，然后便沉沉地睡去。
大概到了卯时，夏末的天色还黑蒙蒙的，睡梦中的昌乐被忽然爆发的一阵哭声吵醒，她本以为是梦中幻觉，便打算继续睡。
可那哭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跟着便听到一个哀伤的女声唤自己：“公主，醒醒。”
昌乐睁开眼，见是素娘举着蜡烛坐在自己榻前。她揉揉眼睛适应了蜡烛的光线，便发现素娘已是满脸的泪痕。
“怎么哭了？”
“公主，太后她，她刚刚殁了。”素娘说完再难掩自己的哀伤，竟是伏在昌乐的榻边痛哭起来。
“皇祖母？”昌乐瞬间清醒过来，自从自己受伤，已经很多日都未见过皇祖母了，可她总觉得皇祖母虽然病弱，却还不至于这么快就驾鹤西去。回想上一次相见时，她还……
“天啊！”昌乐倏然从榻上坐起，这一下惊得素娘也停止了哭泣，抬头哀伤地望着她。
“遗旨！皇祖母的遗旨还没有给我！”
当日太后曾许诺留一道遗旨给昌乐，但因后来诸事繁杂，昌乐一直都没有拿到这道遗旨。
“我们赶快去仙居殿。”
素娘听了这句才赶紧擦了眼泪，立刻唤了洛儿与襄儿进来帮着昌乐梳洗更衣。
待昌乐与皇后一同赶到仙居殿时，满院子的宫人已跪着哀戚。
昌乐扶着皇后入殿，见各妃嫔带着皇子公主已在殿中跪满，唯有惠帝独自跪在太后榻边轻声啜泣。
皇后绕过众人，走到惠帝身边跪下，愧疚道：“臣妾来晚了，没能见到母后最后一面。”
惠帝看了妻子一眼，道：“如瑾，朕还是没能留住母后。”
丧钟在黎明之前的宫城中显得格外沉重，那一声声厚重的钝响，如同一把把重锤敲在昌乐的心头。
昌乐再次扫了一眼殿内众人，这才发现素日侍奉太后的苏嬷嬷不见了踪迹。她回头问犹自啜泣的素娘：“带我去找苏嬷嬷。”
素娘原就是属于太后的宫女，对仙居殿的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当她们发现殿内殿外都没有苏嬷嬷的身影时，她便引着昌乐往苏嬷嬷所居的屋子去。
当素娘推开房门，果然见苏嬷嬷已端坐在房内，她见了昌乐也不行礼，只是带着疲惫的笑意，道：“三公主来了。”
昌乐走道她的身边坐下，问：“你不守着皇祖母，为何在此处？”
“奴婢奉太后遗命在此等候公主。”
“皇祖母有东西让你交给我吗？”
苏嬷嬷往案上一指，昌乐自己拿起桌上的木匣，打开盖子便看到里面熟悉的凤纹明黄锦，昌乐伸手取出终于拿到手的遗旨，可还未来得及展开，却听苏嬷嬷道：“奴祝公主福寿安康。”
说完，她便端起岸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昌乐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祝酒词，闹得很是疑惑。刚刚蹙眉朝苏嬷嬷看去，素娘的惊呼已在耳边响起：“苏姐姐，苏姐姐你怎么了？”
只见苏嬷嬷的鼻下、口中同时涌出黑血。不及素娘上前去扶，苏嬷嬷已倒在地上。
“快传太医！”昌乐惊呼。
素娘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出门去叫人。
纵使太医近在前殿，听到召唤立刻赶来营救，却还是没能将饮了毒酒的苏嬷嬷救回。
很快宫女为苏嬷嬷料理后事，昌乐便默默退了出来。走到廊下，见四下无人，才从袖中取出遗旨来看。可将遗旨完全展开，除了太后的凤印，竟一个字也没有。
“一道空白的遗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