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皇宫,天和殿。
皇帝流川璋坐在皇座上,撑着胳膊肘,看着底下跪着乌压压的一片大臣,黑压压的伏在地上一大片,看起来像极了一群耗子,终日阴暗扭曲阳奉阴违,就是为了迎合自己的喜怒哀乐。
一股怒火不可抑制从心底冲到脑门!
“你们谁能告诉我,石山关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有人刺杀流川嘉煜,并将乔傲带出了石山关!“流川璋的声音嘶吼在整个大殿内。
立刻有言官出列道:“文将军所言,刺杀之人乃有人冒充净水窑的掌柜宁云雯,净水窑是太子的基业,此事追查须当从此入手!”
流川璋的眼睛慢慢的移到了太子身上,如毒蛇一般。
流川嘉德噗通跪地,伏地而泣道:“这,这,冤枉啊,半年之前,长洪河洪水泛滥,儿臣就将净水窑的产业变卖,此事儿臣却不知情!有人将此事指向儿臣,何等居心,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太子殿下,净水窑乃官窑私卖,可以说日进斗金的产业,不知何人有这么大胃能吃得下殿下的产业!”
立刻有人跳出来呵斥道:“张浩,你区区一个言官,竟敢当众质问太子,还懂尊卑礼仪吗?”
张浩正欲反击。
流川嘉德从怀中摸出一张契据,呈上道:“禀父皇,所买之人乃锦绣庄于明!”
张浩顿时大笑道:”那于明已死,此事如何对质?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于掌柜先是制作易将军南疆将士黑心棉服,现在又与七皇子刺杀案有关,他真不是一般人。“
流川嘉德顿时叩首道:“当时儿臣为了长河洪水筹集银两变卖产业,今日却被人诬蔑。这张浩不知被何人指示,非要置儿臣于死地,其心可诛啊!父皇!”
徐如林一言未发,站在一旁的胡瀚海终于踏出一步,问了一句道:“据文将军所述,那刺客既然已经抓住了七皇子,为何手下留情?若真是太子所为,此举岂非画蛇添足!”
立刻有人反击道:“说不定是那刺客怕死,太子故意而为之!“
“皇上,下官以为,太子若真要加害七皇子,刺客又会放他出石山关。此事,颇为蹊跷,其实还有一人也许知道事情真相,便是那净水窑的宁云雯。”
也有人忽然道:“此事在土城发生,文将军罪不可逃!“
“也是,圣上,太子若又此心,七皇子安能在?何须挟持,老臣以为此事是有人针对太子!”一白发苍苍老者道
一股冷冷的声音道:“下臣觉得此事应立刻请七皇子回朝,面圣禀明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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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殿内顿时热闹非凡,嘈杂一片,纷乱喧嚣,每一个人都拼命的表现自己。
言语上巨人马上就发展成为行动上的矮子,先是推耸,很快扭打在一起。
流川璋一言不发,冷眼看着。猛的抄起身边的一根细长的烛台,“呼”的一声甩了下去。
“哐当”一声。
“来人!谁再敢咆哮朝廷,就在此地斩了!“流川璋的话语很轻,但很有效。
大殿内,他只能听见他自己呼吸声。
他环顾众人,衣衫不整之人比比皆是。叹口气道:“徐如林,为何一言不发!“
徐如林踏前一步,缓缓开口道:“老臣认为,七皇子被刺一事乃是家事,而乔傲被放出石山关乃是国事!“
“哦!此言如何说?”
“七皇子尚在,可事后追查。但目前最紧急之事,乃是乔傲无极门之事。无极门既然将乔傲送出石山关,则说明无极门俨然知道朝廷必将对其不利。而乔傲关乎国运,又在鲜州,此人决不可落入他国之手,否则后患无穷!“
胡瀚海顿时一惊,不由得看着老师的背影心生崇敬之意。老师站在比奇的角度,自己却只能考虑太子得失,格局高低,立见高下。若老师知道流川嘉煜之事,又会如何处理呢?
“那该如何做!“
“老臣认为,应派高手立即前往鲜州捉拿乔傲,无论生死。”
流川璋重重的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一言左相徐如林,他的头依旧很低,不管自己待他如何亲疏。在需要的时候,他总能拿出解决办法,这才是股肱之臣啊。
“好,那无极门如何处置?”
“老臣认为,决不可伐兵,否则国之将乱!”
“那就这般不管?”
“断断不可,国之民众,三人中一人信教。最后教大压国,朝廷权威削弱,便如琅邪之地,教可统国,皇室弱赢,国也将乱!”
“既不罚兵,又不不能不管,徐如林,你到底要说什么!“
“皇上,左中书何信暴毙家中!太医院调查发现,缘由这次的祈福丹,而这次祈福丹乃胡瀚海胡大人奉旨监制!不知胡瀚海胡大人知道些什么?”徐如林并不回答,却互转话头,将矛头指向了他人。
胡瀚海顿时满头大汗道:“臣罪该万死,是受无极门太上真君殿的愚弄,还请皇上责罚!”
徐如林微微一笑,颇为深意看了他一眼。
胡瀚海胆颤心惊,那元羊子此刻已在京城,必须想个法子让他开不了口,否则迟早会东窗事发。
“皇上,言不正则民不顺!”徐如林缓缓的道:“无极门,还未作出谋逆的实据!”
流川璋的眉头猛的一舒,似乎明白了。
鲜州,土城。
乔傲站在黑色大帐外,几乎想扭头就走。
“天机不可泄漏,一测知天地,半点不由人。如你觉得老妪说的准,便进来一坐,钱财皆身外之物,有,给上一两,没有,相交相识便是缘分。”
乔傲心中就像被虫子挠了一般,他又太多问题想问,江宏俊也入了死牢,自己该何去何从呢?犹豫一二,终于揭开帐篷的遮帘,走了进去。
帐棚顶上挂了一盏油灯,里面有淡淡的幽香,说不出来什么味道,但却甚是好闻。
中间坐着个那老妪,头被罩在黑色的头罩里,看见满嘴的黄牙和满脸的褶子,盘坐在一个草垫之上。
她的面前有个小桌,桌子上有一个黑色水晶的石盆,盆沿上光滑无比,里面注满了清水,盆底沉着许多铜钱,金币。
“老妪相貌丑陋,怕吓到客人,故以面罩遮丑,还望小友莫要见怪。”
乔傲也是被吓了一跳,她一说话,头罩下露出的面目更是扭曲狰狞,心下害怕,环顾四周,定下神来,缓缓道:“晚辈拜见老婆婆。”
“双手放于盆边,闭上眼,心中所思要问之事即可“
盆中水面翻滚,如烧开一般。耳边传来老妪的温和的声音:无碍,静心,所思要问之事。
“咪哩八路,唉已巴里,工得马西。。。。。。。。”一连串声符,充斥在帐篷之内。
乔傲忽然有了睡意,神经放松,父亲被人追杀,霸王叔叔满脸鲜血,小龙女用满是鲜血的手摸着他的脸,乔无极站再远处烟雾中,却看不清楚他的脸,四娘的吊在树叉上,脖子拉的好长。他拼命嘶哑,吓坏了,却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拼命的想去抓住他们当中任何一人,却怎么也抓不住,忽然看见爸爸似乎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却被一人横档,乔傲不由的暴躁起来,发出野兽一般吼叫之声,“爸爸”他想松开手,一股巨大之力,拉扯住了胳膊,让他的双手无法挣脱。
这个戴帽子的老妪大吃一惊,黑色水晶缸内的水,如沸腾一般翻滚。石盆开始抖动。她双手按住盆边,口中的咒语愈念愈快,愈来愈大声。
盆中出现了,一片红色,出现了一个画画的女子,又出现了一个妙龄的女孩和这个孩子肩并肩站在沙漠之中,手持刀剑,戒备看着四周。画面一转,接着一柄长剑刺透这个妙龄女孩的胸口,女孩却面带笑容,看着自己。
带着咒祭面具的婆婆的,本已扭曲的脸更加扭曲,甚至颤抖。
“嘭”
黑色的水晶石盆炸裂。
“嗷:
乔傲一声长啸,被黑色水晶石盆中水花,淋漓了一头。飞出的石块,呲啦一声扎入老妪的脸,帐篷穿透了几个小洞。
老妪一动不动,显然被刚才的画面震撼,眼中的惊骇之色,慢慢拔出脸上的石片。
乔傲也吓呆了,身上被石片割破,鲜血淋漓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看着老妪拔出脸上的石片,脸上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显得十分诡异,暗暗戒备,以防不测。
老妪显得甚是疲劳,身子似乎都在发抖喘了好一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着着桌上残碎黑色水晶缸的碎片。
“不碍事,不碍事”声音竟然越说越低。
这种黑色水晶石缸,极为珍贵,纵使乔傲这样人,也是一眼能够看出,不好意思道:“婆婆,这缸破了,可知多钱,我会陪您的。”
那老妪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之色,缓缓道:“你要赔我,无碍,石缸而已,不值钱,小兄弟心中琐事甚多。不知明日可否有时间,老妪再给小兄弟算上一卦。刚才我隐约看到一男子,与小兄弟颇为相似,也年长许多,似乎像小兄弟的长辈,本要说些什么,但此法器破了,可惜了。”
乔傲一愣,不知“可惜”二字说的是这黑色的水晶盆还是男子将要说的话。心下却是惊骇之极,起身一躬到底道:“多谢婆婆!”扭头跑出大帐。
乔傲前脚刚跨出帐篷,老妪浑身力溃,手臂撑着桌子缓缓坐在蒲垫之上。
身后闪现出一个盔甲武士,一身瀛洲黑盔甲,露出两个眼睛流出关切之情。
他有些犹豫是否伸手去扶老妪,正待伸出手,被老妪伸手示意拒绝。
“跟着他,看他住在哪里。“
那盔甲武士,也有些惊讶道:“真的是他?”
老妪点点头道:“不要惊动他。”
“是“盔甲武士,仿佛没有出现一般,就消失在当地。武功之高,令人瞠舌。
老妪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出了帐篷。
夜已深,街上除了偶尔还有零星的笑声,狗吠,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再美好的事物总会过去,醉梦之中也只能贪欢一响,该来的总是要来。
宿命,就是如此。
她闭上眼,想起第一次见到大祭司腾兰的时候,才五岁。那时她正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个父母突然暴毙的孩子,除了哭,也只能哭。
有双纤细的手伸了过来,递过来的馒头的香甜滋味到现在她都记得。
那个人的脸上戴着的面具跟自己现在戴着的一模一样,身后站着的光头男人叫佛冚。
她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你将被万人敬仰,王者也会匍匐在你的脚下。”
她忽然害怕,这人是神经病,王者是谁?万人匍匐于脚下?但是看着接着递过来的白馒头,她妥协了,她不想饿死,或者被别人吃。
很快,她更害怕了。因为真的万人匍匐在她的脚下,王者亲自来看她,匍匐跪拜。
因为她就是瀛洲大祭司,腾兰。
后来,她才知道,每一届祭祀的宿命——情劫。
这个男人是你的情,是你的命,因情生劫,命用情赌,这是宿命,无处可逃。
命用情赌,什么意思?
——两人不同生,却要同死。
可难道,我会要跟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孩子同命连理。这真是老天天大的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