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码头上又有一个红衣的小美人在等着薄遇。
盖英彦远远地瞧见了,就开始黯然神伤地感叹:“阿遇的人缘真是好啊!走哪儿都有人帮忙!你看刚才那一帮小屁孩,让干嘛就干嘛!而且那个小萌儿,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又机灵又胆大……”
“怎么?看上那小丫头了?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徐子典斜睨他。
“滚!”盖英彦挥拳头。
眼见到了小美人面前,两人没再打闹,摆出一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仪态。薄遇反倒露出点儿慌张的神色,不停地左顾右盼。盖英彦发现异样,刚想开口问,就听薄遇快一步走到小美人面前说道:“绯月!你一个人来的?清酒呢?你一个人是怎么走到这儿的?路上没遇到什么骗子吧!”
绯月瞪大了眼睛,十分无语。
然后她手一指码头边上一个寒酸的小摊子,道:“那边卖的白糖糕超好吃,所以我记得路!不过天黑就不行了,你得送我回去!”
“好好!”薄遇松了口气:“清酒怎么没来?”
“姐姐小日子又提前了,疼得厉害,我让她吃药睡了。”
“怎么又提前?我给她调理的药都没吃吗?”
“是啊是啊!姐姐可怕苦了!”
徐子典和盖英彦看着这两活宝旁若无人地聊些私密事,尴尬到不行,一个望天一个盯地。好在薄遇还记得身后两个纯爷们儿,刹住了话头,和绯月介绍。
“这位是鸿胪寺卿的独子盖英彦,这位是礼部尚书的二子徐子典。这是子衿阁的绯月姑娘,是我的朋友。”
绯月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两位公子哥,依礼福了福身,呆怯地不像是个烟花之地的姑娘。薄遇护着她的姿态十分明显,解释道:“绯月路痴又脸盲,麻烦你们要帮我多照顾她一点。”
薄遇如此直截了当地揭短,表示自己非常信任这两位兄弟,绯月胆子也稍大了些,应和道:“嗯嗯,闲着没事可以去子衿阁捧我的场啊,我跳舞很好看的!”
徐子典刚要点下去的头立即顿住了——呵呵,他真敢去那种地方,他爹怕是要打断他两条腿还不止啊!盖英彦也同样是嘴上敷衍,心里犯嘀咕。
绯月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干脆闭嘴退到了薄遇身后。薄遇无奈地眼神戳了戳她,出声打圆场。
“好了好了,我们说正事。这次我准备的烟花有点儿多,一部分是年节时宫里剩下的,还有一部分是没有登记在册的黑货,品质良莠不齐。所以我设置了三个燃放点,刚好绕湖面半周,品质最好的由绯月负责,就在码头附近,不用走太远;稍微差点儿的放在两侧,南侧由我负责,英彦,你负责北岸的行吗?”
“没问题!离我家还近,放完我就回家吃饭了!”盖英彦爽快地应道,还不忘怼一怼徐子典:“而且这家伙一看就是没放过烟花的样子!”
徐子典:“……”家教太严我的错?
“那就这么说定了!”薄遇转向徐子典说道:“哥,绯月我就交给你了!”
薄遇求人的时候,语气亲近了不止一倍,眼神真诚炽热地好像是要把亲媳妇托付给他一样。徐子典虽然觉得和绯月独处有些不妥,还是硬着头皮给薄遇作了一揖。
酉时正,太阳落,天色还没有完全变黑,而是呈现出一种瑰丽深邃的蓝紫色。薄遇确认过薄寻与徐诗筠所乘画舫的位置,率先点燃了烟花。
彼时绯月正蹲在包着红纸的大捆烟花炮筒前研究,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徐子典虽然想去扶她,到底没有迈出脚步,绯月又不是娇气娃娃,拍拍衣服站起来就去点引线。
比彩虹更惊艳、比星辰更耀眼,在夜空与湖面之上,绚烂焰火此起彼伏,燃放了整整一刻。
城内某座天桥之上,王昊廷与赵芷离依偎在一起;皇宫大院内,赵涵旭不顾婢奴阻拦,把妹妹楚灵抱上屋顶;圆滚滚的女娃娃骑在自家大哥哥的肩膀上嗷嗷直叫,青年浑浊的眼底映出异色光芒……
“那么大的烟花,全京城的人都能看见吧。”绯月自言自语似的感叹道:“姐姐肯定也能看见……这样算是一起看过烟花了吗?”
徐子典不禁看向她。
她的孤寂、她专注的思念、她纯粹的祈愿,姹紫嫣红的冷光仿佛在她纯洁无瑕的侧脸上涂了一层妖艳的妆容,徐子典看着她水润润的瞳孔,心脏不知不觉沉沦。
他有点想去安慰她,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紧接着却见她秀秀气气地打了个哈欠,猫儿似的虚握着手将困倦的泪花揉去,睨着他递过来的手帕冷漠道:“今天我休假,不接客。”
“……”
徐子典真恨不能一拳捶死自己!早知道这种女人不能靠近!
绯月怼完了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薄遇朋友,连忙话锋一转,撩道:“不过能一起看烟花也是缘分,下次你来子衿阁,我请你吃好吃的!我的手艺薄遇都说好!”
“……”不!这份孽缘他不要!
徐子典内心咆哮,眼角狂跳,好在光线太暗绯月看不清,也没在意。直到码头上画舫靠岸,徐子典终于刑满释放似的大步奔离,去接自家温柔贤淑、善良可爱的妹妹。
薄遇不知道在磨蹭什么,眉梢嘴角漾着笑,手里晃着一根芦苇草,一个人在黑暗中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绯月、薄寻和徐家兄妹左等右等他不来,绯月便有些急了。
“姐姐还等我回去做饭呢!那个谁,你送我回去!”绯月手指着徐子典道。
“啊?可是,我妹妹……”徐子典瞟着薄寻,明明他和徐诗筠才是顺路,却没胆子说让薄寻送绯月回子衿阁。
薄寻和徐诗筠相处了半天,什么浪漫什么定情信物都有了,眼底愣没多出半分柔情,冷硬硬地站着军姿,要不是为了等薄遇,大概早转身回定南侯府去了!
“什么什么!”绯月竟然丝毫不惧怕薄寻的气势,丢香蕉皮似的撂下一句:“她有她相公陪呢!你去当什么灯笼!”
薄寻被人兜头套下一个名分,实际也有点懵,见绯月不容分说地拽走了徐子典,只好也领着他媳妇,一言不发地往他岳丈家去。
徐子典被绯月温软的手握着,脸颊越憋越烫,却没挣脱开。月色黯淡,唯有女孩的红衣在他眼里格外鲜活。可惜旖旎的时间没有太久,转过一条街,薄遇便笑盈盈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薄遇!”绯月一下松开了徐子典的手,兔子一样蹦到薄遇面前,讨赏道:“我做的好不好?”
“厉害死了!”薄遇难得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思味轩的点心随你挑!”
“嗷呜!”绯月开心地狼嚎。
徐子典觉得气氛太过和谐,以至于他嗓子有点不舒服,忍不住打断了助攻小分队的庆祝。白衣谪仙般的薄遇惊讶地眯起眼睛看着他,眼珠透亮,红唇轻启,吐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坏心眼:“徐兄,辛苦你照顾月儿了,接下来我送她就好,你回去吧。”
“……”薄遇这招过河拆桥比起王昊廷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子典无话可说。绯月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薄遇默默摇了摇头,心叹徐子典简直就是今天最可怜的人,像盖英彦一样早早回家吃饭多好!
情人节啊,单身狗压根就不应该出来凑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