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斯面色沉重,语气愈发悲痛的言道:“大帅以前跟我说过,明军之败,绝非鞑子强悍,而是败于内耗,陈策部行进到阳城城下,明知阳城已失,直接做出了撤退的决定,可麾下部属却加以反对,不得已,只能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决定,那就是停在浑河,列阵迎击鞑子,可惜,不但葬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还葬送了大明帝国最为精锐的部队。”
安国斯继续说道:“双方在战前就有不合的表现,甚至发生过暴力冲突。从之后的战事来看,双方仅隔一河,却互不搭理,互不协同,各打各的,甚至似乎有意拉开双方的距离,可见双方之间有相当的隔阂,这样的军队如此不败。”
真是可悲,大明之悲啊!
国难当头,强敌环伺之际,两支大明王朝最精锐部队却各呈意气,不能精诚团结,共同对敌,怎能不令人叹息扼腕。
真可谓是:“凡祸事起于萧墙之内,而非江湖之远。”
金睿与秦良玉皆是低头无言,沉默哀叹。
安国斯沉声言道:“此战,若是大明王朝敢来袭击我东北军,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别无他法!虽然大明王朝调动天下精锐人马,妄图一战而定,这样一来,战斗力确实是大大提高了,可别忘了,军队的战斗力与配合成正比,戚继光戚大元帅在《登坛口授》中,曾经描述过,诸将平日尚怕督抚,若总镇操守清严,也略怕他。到了报警时,便不怕总兵了,盖知兵马由不得总兵调度,政出多门故也,及至敌入之时,督抚也不怕,即有小过,料督抚拘泥旧套,恐有临敌易将利害,必然姑容。且总兵不惟不能做主将,更为诸将所执拗,甲曰左,乙曰右,嗷嗷众口,以致主将无所适从,其故为何?盖逆知敌未出边,锦衣官校至矣。督,抚,总兵,或亡于阵,或逮入京,其时谁与他算帐,欲便追论诸将之失,谁复听之?既而代任上司,又不惟不行查究,乃预为己地,且益加优言,冀其感我,必然尽力于我,殊不知奸猾之徒,骗过了多少上司。此诸将所以不用命者,有所恃也。由此可见,全国调兵的弊端,虽明有十万师,可我东北军又有何惧。”
秦良玉猛地站起身来,施礼言道:“我白杆兵将士已俞数千人马,战力之盛,不亚于当年,卑职请战!”
安国斯也施礼言道:“我蒙古精骑人马已数万,盔明甲利,士气高昂,卑职也请战,与明军一决胜负!”
金睿低头不语,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言道:“明国乃我父母之国,我等皆是大明子民,岂能挥兵伐母国,岂不是与禽兽无异。”
“若是明国攻我堡垒,杀我子民,屠我兄弟,又该如何!”安国斯心头火气直窜,怒气冲冲。
“这不可能的。”金睿尴尬的笑了笑,摆手言道:“我等子民皆是帝国之民,又岂能忍心杀之,传我军令,全军分兵驻扎防御,鹧鸪关,苇子谷一带严防死守,切不可大意。”
“是,将军!”安国斯低头应道,接着抬头望着金睿,咬了咬牙,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将军,明朝军队来袭,该如何自处。”
金睿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外面走去,走到门口处,停住了脚步,沉声言道:“传我军令,明军若来,不许抵抗,尽可能的保持战力,我朝廷里也有一点人脉,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安国斯被惊得哑口无言,这是什么军令,不许抵抗,这不是将自己的脖子露出了,白白的让人砍杀嘛。
秦良玉花容失色,颤抖的言道:“安将军,我等该如何自处啊,不许抵抗,这是什么意思啊!明国灭我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万历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我东北军继续发展下去的,更何况,我军一战而定后金鞑子,收复辽东数千里地,夺取城池不计其数,解救汉民百姓数以十万计,明朝一点奖赏都没有,显然是真的动了杀机了。”
安国斯点头同意,无奈言道:“可这是将军之令,我也无可奈何。”
秦良玉点头言道:“我可不归他管,我的白杆兵是我和陈金的私军,谁也管不到我,我回金州卫,我就不信明军能打过我。”
安国斯忍不住被秦良玉的大胆震得笑了起来,开口道:“好!秦将军,金州卫就拜托了,我做主了,挑选一千,不,两千蒙古武士护送你返回金州卫。”
“谢了,安将军。”秦良玉低头施了一礼。
而此时,宁远城却是一片肃穆袭杀而来。
城内守卫士兵皆是披甲执锐,各营将士操练集合,粮草辎重源源不断的从山海关向宁远城内运来。
说也好笑,如今辽东明军的运输线畅通无阻,连护送的骑兵都省略了。
宁远经略府内,宁远诸将皆在此处,除却满桂,赵率教两员虎将不在,其余将领列在两侧,以参将祖大寿,副将吴襄,游击将军何可纲,高光辉等诸将皆在此列,众将沉默不语,堂内一片寂静。
“经略大人到!”
大堂内传来一阵喊声。
紧接着,袁崇焕身披一品武官官服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我等拜见袁经略大人!”
袁崇焕满脸春光,意气风发的走了进来,扫视了堂内诸将:“都起来吧!”
“谢大人!”
袁崇焕坐在大堂主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沉声道:“都到齐了吧!”
话音刚落,武将队列里,一个书记官走出队列,拱手言道:“启禀经略大人,还有一人未到。”
袁崇焕随手端起一杯茶碗,轻轻呡了一口,问道:“谁啊,谁还没来。”
“是……”书记官明显不敢开口,可职责在身,也不得不说。
袁崇焕闻言,脸色一沉,不悦道:“快点说!”
“是新任辽东巡抚丘禾嘉,丘大人。”
袁崇焕听后,脸色阴沉了下来,呼出一口气来,将不悦压在心口,故作轻松的言道:“奥,丘大人啊,无妨,只要我辽东军门的人到齐了就行了。”
这时,吴襄从队列走了出来,拱手言道:“启禀经略大人,丘大人已于前日返回京师,所为何事,属下也不清楚。”
“啪!”
桌子上的茶杯掉落地面,摔的四分五裂,大堂内立刻鸦雀无声,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