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工人姓潘?”
厂长一边擦着豆大的汗粒,一边答道:“是有,有,有两个,一个三十多数,一个二十多岁,都是有证的,合格的。怎么?您认识?要不要我给您叫过来?”
“不用,三十多岁那个,最近和我家里人发生了些不愉快的小事。”
厂长秒懂:“哦哦哦,那个,明天,不不不,今天下午,不不不,马上,您就看不见他了。”
这个时候响起了手机铃声。
“看看网上信息吧,有惊喜。”
“喂,喂,你谁啊?”
手机适时弹出消息。
“保时捷女当街打人,踢孩子引众怒。”
“网传打人保时捷女老公是机构内官员。”
往下滑就看到一个短视频,视频的拍摄者应该是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刚好拍到李萍当街打人,还踢一个小女孩子。
评论更是精彩纷呈。
“我认识这个女的,平时就很嚣张,她会当街打人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就是这女的上次推了我奶奶。”
“楼上的,如果八,请详细八。”
“这什么时代了还敢当街打孩子?果然体制内人员的家属是狼人。”
“哈哈哈,吃瓜群众守着这个香甜的瓜等着后续。”
“致敬反腐前线奋战的官员家属。”
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了起来。
又一个电话。
“谢所,网上舆论爆发了,堵不住,不行不行,根本删不住,各大媒体同时爆发,现在转发量已经几十万了。”
又一个电话。
“你怎么回事?!家属都管不好还怎么工作,对不起,对不起有个屁用,我也保不了你,上级人都来了,会议室坐着呢,你赶紧洗干净准备接受调查吧!”
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厂长吓了一跳,狗腿的捡起来擦擦灰递上来,试探着问这个面色土灰的人:“那潘师傅……”
“是我一个亲戚,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厂长擦着汗水:“那电线……”
来人已经上了车,一路远去了,留下一缕烟尘。
厂长原地凌乱,都当没说,所以这一大早的检查到底有啥意义?
林敏儿送走了小女孩,就回到家里,闭上眼睛,把芬儿的回忆就像慢放一样放了出来,这和自主回忆并不一样,这些深深存于潜意识中的回忆,每一帧的对比度饱和度都相当精美,林敏儿看到了路过的三辆车车牌。
办公室里,大家正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电话铃响了起来。
“好的,姓名,家庭住址,我记一下请稍等,好的,十分钟后回复您。”
“老炮儿,头儿要着三辆车车主的姓名和住址,赶紧的。”
车主一正在沙发上打盹,忽然就像记起了什么,翻身往楼下车库去,媳妇在后面问他:“怎么了火急火燎的,去哪?”
车主二正在麻将桌子上大战,前面输得一塌糊涂,这一轮正好摸了一副好牌,两眼放光又刻意压制住,刚打了两手,忽然站起来。
“不玩了不玩了,有个事情要马上去处理一下。”
其余三个打牌的:“哥子不耿直哦,至少这一盘打完撒。”
“啥子哦,输怕了啊?不敢来了啊?”
“搞啥子名堂,我好不容易抓了一手好牌。”
车主二把牌一推:“赌嘛,哪个牌比我大我就继续打。”
三个牌友瞥了一眼牌不说话了,谁都看得出来,再打两轮他们今天赢的钱都要还回去。
等三个牌友再抬起头来,麻将局已经成了三缺一,车主二跑到汽车里,取下了行车记录仪。
车主三正在游泳池里来来回回,蛙泳自由泳不亦乐乎,忽然眼神呆滞了一下,然后往下沉,他咕噜噜吐了一串泡泡,这可是两米深的水啊,他竭力伸出两只手在水面扑腾,然后钻出头:“救命啊!”
救生员飞速跑来,递给他一根棍子,上岸了还不忘打趣他:“今天怎么了,抽筋了啊?老鹰被雀啄了眼,没想到你也有溺水的一天。”
车主三尴尬的说:“是啊是啊,我先去喘口气休息一下。”
他用浴巾把浑身的水珠擦干,衣服都没换就快步走进车里,把一段视频传给了一个陌生的网址。
林敏儿揉着太阳穴:“发帖会不会?”
白羽:“因为很感兴趣,研究了互联网大概二十年吧,你问我会不会发帖?我现在就想黑一个系统给你看。”
林敏儿对黑一个系统没有什么兴趣,接二连三控制一个内部人员三个车主让她感觉身体被掏空。
“那就简单了,视频简单剪切一些,还原事实就行。一个小时之后叫我。”
说完就脱了鞋子躺床上,一秒钟入睡。
白羽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皱着的眉,胸口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他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审讯室。
其实这里他再熟悉不过,职业生涯中,在这里审问过的人没一千也有八百,他深知希望不大,但是他也知道该怎样争取最好的结果。
“你坐在这里,就应该知道,隐瞒是没用的。”
审讯人有三个,两个不熟悉,中间那个在电视节目上见过,还读过他的书,本来应该是自己的榜样,现在……
坐在这椅子上,他只觉得万念俱灰。
他抬抬眼皮:“大问题我是没有的,小问题肯定是有。”
审讯人员从善如流:“那你先说说小问题。”
其实沙石生意要赚钱,黑白两道都要打点好,这几年他和李萍没少干些伤天害理的事,他不过是专捡性质轻微的来说。
一个小时到了,白羽并没有叫醒林敏儿,他有一个大的发现,一个从系统中删除的帖子被他找了出来,原来六年前,有人就在网上发帖,检举这两口子以权谋私,用恶劣的手段逼走竞争对手,白羽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帖子也翻出来,曝光在公众视野。
审讯室门口走进一人,附在审查人员耳边说了几句话。
“好,你今天不交代是心存侥幸,以为我们没有证据,今天不审了,你要证据,我拿给你看。”
男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焦虑来,他进来的太急,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肯定是漏洞百出,要找到证据也非常容易,他叹了一口气,叫住了正要出门的审讯人员。
“不用了,我配合,我想争取一个自首的机会。”男人闭上眼睛,明白大势已去。
李萍在家里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男人电话打不通,可能出事了,她更是恨得两只眼睛冒出火光,在家里来来回回踱步两圈之后,狠狠拨通了一个号码。
“十万块,打一个女人,不要她的命,打断一条腿就行。”
“不会,你知道我老公做什么的,你们又不是第一次接这种活。”
“什么!”手机从李萍手中滑轮,她喃喃地说:“隔离审查……隔离审查……”仿佛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似的,要多读几遍。汗水从她的额头落了下来,她的沙石生意和以前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完了。”她跌坐在地毯上:“全完了。”
林敏儿一直睡到傍晚才醒,一看时间吓了一跳。
“啊!你怎么不叫我?”
“不要着急,让子弹飞一会儿,再说你休息不好,精神没恢复能做什么?”
“趁热打铁再找几个他们以权谋私鱼肉乡里的证据啊。”
“早有人去找了,你看现在网上的消息。”
林敏儿打开手机,大家都在向反腐先锋——官员家属致敬,她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情一轻松,又打了一个呵欠。
“我再睡会儿,让子弹继续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