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竹的脸色一沉,揪起云寄书的衣领说:“你故意的?早就盘算好了是不是?”
“我说没有你信么?”云寄书想挥开苏瑾竹的手,但是瘦小的她根本和苏瑾竹不是一个力量级,拽了两下纹丝没动,只好作罢。
凄婉的笛声惹人心碎。苏瑾竹和云寄书停止争执,齐齐望向笛声的来源,是君铃在吹青笛,那只被称为“虞美人”的青笛。笛音蕴含了内力,引得百鸟聚集,花草失色。
云寄书看着彩云一般不停飘动的鸟群,这样的场面就算是她也弄不出来,不仅暗暗称奇。她沉浸在笛声中,吸取每个曲音婉转,突然脑中一激灵,抓住苏瑾竹的胳膊,问,“温豫被关在哪里?”
“牢房,离这不远,进了城拐角就是。”苏瑾竹面露嘲弄之色,“怎么,你要去看他疯得够不够彻底?”
一曲将尽,鸟群稀稀落落地散开,立在枝头啄羽毛。云寄书云寄书被呛一口,不打算管这破事,边走边说:“恐怕是见不到喽。”
密封的牢房了只住着温豫一人。他全然没了密道里的威风,佝偻着背,蜷缩在潮湿发霉的角落里昏昏欲睡。蟑螂在他脚面爬来爬去,他仿佛没感觉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墙缝里渗出来,他也没注意到。直到手背一痛,蚂蚁样的小虫举着大钳子在他眼前爬过。
“啊——救命啊,救命!”牢房是半地穴式的结构,唯一的出口比他头顶还高一些,温豫吃力地跳起来,拍着栏杆大声叫喊。
看守的衙役蹲下来,温豫可以看见他鞋尖上的泥土,和泥土里藏着的一直虫子脚。他打叫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往后蹉了到牢房的另一头:“食骨蚁,是食骨蚁!”
“什么?”衙役是霜国人,听不懂温豫在害怕什么,“什么是故意的?”
“他说,你故意把泥土踢到他头上啦。”衙役的同伴开玩笑地说。温豫的求救变成了笑话,原本还有意继续问下去的衙役被这一打岔,笑得忘记了温豫的存在。
不仅是手背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开始疼,温豫尖叫着四处拍打,疯狂地跳起来撞栏杆:“救我,救我!”
衙役不耐烦看过来,气道:“不就是几只小蚂蚁嘛,叫唤什么!”
“求关注呗,上头说了,这个人很危险,万一这是他逃跑的幌子呢。”说着他的同伴一脚踢开栅栏上的栓子,铁片盖下来,挡住了牢房里的最后一点光。“这样就不会被他蛊惑啦。”同伴自以为是地说。
“不,不!”温豫尖叫。光明完全消失,耳朵变得异常敏感,四面八方都是虫蚁爬行的声音。墙壁里有,地面也有,哪里都不安全。他站到牢房中间,不停跺脚,每一次落脚都会有虫蚁被踩碎的声音。疼,到处都疼,腿上痒痒的,是虫蚁在往上爬。他开始疯狂拍打,漫无目的,用足了力气。
折腾了好一会儿,牢房里突然安静下来。衙役担心地说:“他不会憋死了吧?”
同伴满不在乎地说:“不会,才这么一会,估计是累了。一把年纪又叫又跳蛮耗费体力。”
“打开看看?”衙役还是不放心。
“行行行,你说打开就打开,真是,操心的命。”说着同伴翻开铁片,蹲下来眯着眼睛往里探,“喂,老头,活着没?啊——”同伴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指着牢房里,颤抖地说,“死死死死了。”
“什么!”衙役匆忙打开牢房。温豫脸朝上躺着,面色灰青,眼球几乎要凸出来。五官因为恐惧而变形,如同带了一副被揉搓过的面具,分外可怖。胳膊和腿上都有被虫蚁咬过的痕迹,不深,仅仅是象征性地在各个部位咬了几口而已。
“毒死的?”林简沉郁地看着千桃检查尸首,问。
“不是。”千桃翻了翻温豫的眼皮,拿出手帕擦手,站起来说,“吓死的。”
“干什么了你们?”林简冷冷地瞪着看守温豫的衙役。
衙役们颤颤巍巍地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边,包括盖住铁片的事,话还没说完就被甩了一个耳光。“愚蠢!”林简烦躁地踢到其中一个衙役,压下火,指着咬痕问千桃:“那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是食骨蚁,无毒,但是吃人。只要数量足够,可以将人一点点蚕食,连骨头都不会剩下。”千桃用脚尖碾过地上的食骨蚁尸体,说,“都是附近的,数量不多,也就能吓唬吓唬人而已。”
“可偏偏就真给吓唬死了!”林简愤怒地踩了尸体一脚,深吸一口气,问,“能不能知道,是谁干的?”
“论技巧云寄书倒是有可能,但是她没有内力。”千桃想,她抱着肩膀来回踱步,“能够有这种内力的,也只有君铃了。”
“君铃么……”林简反倒不气了,戳着两个衙役的胸口道,“既然活人看不好,就去看死人吧,还不快去把他处理了!”说罢大步离开牢房,对侍立在门口的韩文护说,“写份折子上报,就说君铃杀害重要犯人,是对皇上的蔑视。云寄书身为祭司殿余孽,更要斩草除根!”
韩文护一愣。林简厉声呵道:“有问题?”
“没有,我这就去办。”韩文护低着头说。
折子像雪片般一道接着一道地送往京城。先是各种捷报,然后是各种百废待兴,最难办的是君铃的事。林简说她欺君罔上,野性不改,肆意杀害犯人。定王则上书喜报寻得爱女,并且上表了君铃辅助攻打祭司殿,“营救”被困的羌古部质子等诸多功绩。
真是件麻烦事啊。眼下定王世子还在和平王对垒,定王府断不能得罪了。更何况与羌古部和皋国掺和进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快,皇上的旨意降落到琼月城,把君铃批评一番,最后下决断:
念定王劳苦功高,且慕容铃年纪尚轻。功过相抵,慕容铃禁足半年,由定王妃悉心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