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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心似海(四)

黄泉的当家,掌管着生死簿,拥有绝对的权力和责任。

而黄泉无垢,则是现任当家和被称为黄泉夫人的,他的妻子的唯一儿子,不容置疑,是下任当家的唯一继承者。而对于身患重病的现任当家来说,培养他的儿子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有天晚上,黄泉无垢无意中听到了,他的母亲在跟谁说话。“无垢的力量太弱了,他真的是我的儿子吗。对黄泉剑连一点感应都没有,这样怎么能继承当家的位置。”

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嫌弃语气,她在嫌弃自己是她儿子这件事。

然后又过了一个月,母亲过来告诉他,他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当时的无垢还小,他并不明白母亲脸上的微笑是因为什么,他也不明白,父亲已经病重到几乎站不起来,又怎么可能跟母亲有另一个孩子。

父亲没能挺到弟弟出生就去世了,说实话,无垢认为父亲甚至根本不知道弟弟的事情,母亲在怀孕之后再没去探望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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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黄泉奈落出生了,与黄泉无垢完全不同的相貌。

奈落不明白,为什么哥哥那么大了母亲还会给他读故事直到他入睡,而比哥哥矮两个头还要多的他连一本可以抱着去找母亲的故事书都没有,他所读过的所有故事都是哥哥从自己的书房偷偷拿给他的。对,哥哥还有自己的书房,而自己的房间只能勉强算是一个能住的地方。为什么母亲不喜欢自己呢。他不被允许读书,甚至连与他们一起吃饭都不被允许。

在这个地方,除了秃顶管家和哥哥。似乎没有人把他当做一个生命,明明是黄泉的小少爷,地位却连一只老鼠都比不上,老鼠至少在出现时还会引得人们的尖叫。

打骂简直是家常便饭。当哥哥在屋内跟黄泉最好的老师学习时,他却只能待在室外,跟一个怎么看都不怀好意的老头子学习控制体内的魔力,只要稍微出一点错都会挨上一顿毒打。起初他还会哭着跑到母亲身边,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衣角,向她哭诉自己的疼痛,但毫无例外的只有一番劈头盖脸的辱骂,都是一些他从未听过的可怕词汇。他唯一的幸福时刻就是在夜深人静,所有打骂他的人都睡着后,悄悄跑到哥哥的房间,哥哥总会醒着等他,拿出自己白天的课本,给他讲今天学到的知识,念几个新的故事,这样他在爬回自己摇摇欲坠的小床上,在感受着每一块肌肉的酸痛时,能在美好的故事中入睡。

有一个他最向往的故事。那个孩子也是从小被人打骂,但是当他忍辱负重,长大成人离开那个鬼地方后,他努力工作,终于出人头地,成为了能够获得幸福的人。

奈落最痛苦的时候,无垢总会给他讲这个故事,然后轻拍着他身上唯一一块没有伤口的地方哄他入睡,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这样的人。所以即使再难过,奈落也还活着,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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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孩子呦。黑夜中的声音肆无忌惮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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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的魔力一天比一天强大。很快他的老师再也打不动他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有能力反抗。奈落很高兴,这样母亲会满意吗,我离那个梦中的未来是不是又近了一步呢。

当终于有一天他能轻松地把老师打翻在地时,他的母亲把他叫到屋里。第一次没有谩骂,甚至有一丝温暖。奈落好兴奋,是不是母亲终于开始喜欢他了呢。

“奈落。”母亲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

“母亲。”奈落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几乎要笑起来。

“你越来越强了,母亲很满意。”

“谢谢母亲夸奖!”这个词,“满意”,是只有哥哥才有资格享受的,现在他也可以被母亲说“满意”了。

“你应该知道,你哥哥将来是要继承黄泉当家的。”

“我知道的!哥哥说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哥哥,我现在可厉害啦!”

“很棒,儿子。”

那一刻,奈落简直要飞起来,那个故事又在他的脑海里快速滚过,他终于要结束这种生活了吗。

“回房间吧。”

走出房门,奈落想唱歌,想跳舞,想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法为自己庆祝。尽管之前的生活是那样的黑暗,但是现在他已经足够强大,被母亲认可了,那么以后,会不会轻松一些了呢。

.

.

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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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回到自己小小的房间,幻想着自己未来的生活。能上学吗,想像哥哥那样学习好多知识,想去灵魂之门看看,死者与生者交接之地,想看书,想跳舞,想跟哥哥一起出去玩,他们会是最引人注目的帅气兄弟。

当管家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时,他那还没有开始做的梦就被粗暴地捅碎了。

“快……快跑……小少爷……快跑吧!”管家胡乱地抓起奈落的胳膊,把他向外拉。

“怎么回事啊管家叔叔?出什么事了吗?”奈落完全不清楚状况。

“夫人,夫人她……”

“啊,说起母亲,母亲今天夸我了哦!”奈落兴奋地把这个喜讯告诉管家。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管家仿佛没听见,依然在把奈落向外推。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奈落被推得有点不耐烦,挣开管家的手坐回床上。

管家咽了一口唾沫,不安地向窗外看了看。“好吧,那我快点跟您说,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您有危险。您从没见过您的父亲,对吧。”

“对啊,母亲跟我说父亲是病死的。”

“其实不是这样的,您的父亲是……”

.

“哦?这么热闹啊。”管家的话被黄泉夫人打断,虚掩着的门被打开,黄泉无垢站在她身边,低着头不敢看弟弟,身后跟了七八个侍卫一样蒙着脸的人。

“夫人!”管家明显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母亲!”奈落看到黄泉夫人,高兴地跑了过去。

“奈落,刚才管家跟你说了什么啊?”黄泉夫人俯下身子,摸着奈落的金棕色短发,微笑着说。

“好像是父亲什么的……”奈落说,“我知道的,父亲是病逝的。”

黄泉夫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脸上笑意却更浓。“哦?”

“夫人……请,请您原谅我……”管家跪在地上不断地求饶。

“原谅你?你做错什么了吗?”黄泉夫人突然发力,揪起奈落的头发把他提起来,疼得他嗷嗷叫,“继续你的话,把真相告诉他。”黄泉夫人命令道。

“是,是……”管家磕了几个头,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小少爷……您的父亲并不是前任当家,您也不是大少爷的亲弟弟……您的父亲……只是夫人从众多犯人中找出来的,魔力最强大的一个,怀上您之后,夫人就下令杀了他……”

“什么?”奈落停止了挣扎,好像刚才管家嘴里的小少爷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可怜虫。

管家喘着粗气,艰难地挤出来下面的话:“夫人生下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少爷有足够的魔力继承黄泉之主的位子……祭祀……”

.

.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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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直这样质疑,他们是不是就会发现自己说错了人,其实根本就不是我呢。谁的父亲是犯人?谁要被祭祀?谁……被生下来就是要等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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