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塬从石墩上走下，往偏远处独自离开，“这天雷怕是这几日就要找上我，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你们今后还是离我远一些的好。”
几人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楚辞落后他两步走在后面，故作轻松，“这天雷于我也不算陌生了，还算有些对抗心得。你要是就这么把我抛开了，我怕你会后悔。”
离塬知他意思，脚步略一停顿，没有回头，声音幽幽传来，“我后悔的事情，难道还差这一件吗？”
说罢，回首等楚辞上前，揽住他的脖子，同样故作轻松迎接未知的磨难，“行了，虽说咱兄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我要是被天雷劈得焦黑，你这个做兄弟的能给我披一件遮体的衣裳也成。”
预想中的天雷并没有迟到太久。
为了避免将祸端引至外界，离塬最终还是选择了在天群山脉迎接这十道天雷。
不过三日，天群山脉的上空就被雷云覆盖。
莫初、景悟、闪秀三人站在天群山脉中央的空地上，仰头看着逐渐厚重浓郁的雷云。
雷云之间，是肉眼可见的雷光闪动。
它们跳跃着，撺掇着，逐渐聚拢在一起，凝聚成一道粗细如孩童手臂的雷光。
“景悟？”莫初扭过头，“你有办法减少天雷带来的伤害吗？”
景悟摇摇头，“如果是一般的雷，我自然可以做到。但是……天雷的力量不是我和闪秀能撼动的。”
此时的天群山脉某处山顶，楚辞走出洞穴仰望天空——雷云离他们所在的山头越来越近了。
离塬随后走出，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旁石块上坐下，话语中没有多少情绪，“这次的天雷，不容小觑。你别想着帮我挡雷。我自己惹的祸，我自己承担。”
楚辞心中早有决定，没同他争辩，只问道：“你可曾后悔？”
“为什么这么问？”
“为了救一个陌生的玄鸟后代，搭上自己百年的和乐。”
“那你后悔吗？”离塬反问他，目光灼灼，在黑暗中极其耀眼。
楚辞张嘴笑出声来，“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的本源精气，不是让你化成金簪送给莫初了吗？”
楚辞左臂搭在膝盖上，低头垂眸，脸上却笑着，“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离塬心中揪着疼，没有说话。
楚辞揣摩着他的表情，“你喜欢玄莺？”
“或许吧。”离塬回答得含糊，“玄莺身上的那股劲，很像……一位朋友。”
“朋友？”楚辞挑眉，“喜欢的姑娘？”
“嗯，喜欢的姑娘。”离塬给了一句肯定。
楚辞没再问了，看着即将飘到头顶的雷云，站起身，向前迎了两步。
离塬私心里是希望他继续问下去的。
比如问她，你喜欢的那位姑娘，是谁？
但楚辞没问，他就没说。
天雷来得猛烈又突然。
没有给离塬太多的心理准备，两道天雷紧密连接着，几乎同时打到了他的身上。
雷光入体，蚁噬虫咬的钻心疼痛遍布全身。
他没想到天雷比想象中的更加猛烈，立时就跪倒在地，上身缓慢向前弯曲蜷缩。
第三道…
第四道……
离塬跪趴在地上，十指插入坚实的泥土还不自知，钻心的疼痛致使他蜷缩侧卧，全身冷汗淋漓。
知晓离塬几乎到了极限，楚辞叹了口气，站到了他的身前，一股柔白微风将脚旁的离塬完全包裹。
天雷受到了阻碍，不出意外地往楚辞的身上打去。
楚辞站在原地，身形岿然不动，生生扛下了两道天雷。
第三道天雷打下后，身形颤巍晃动了两下，险些就撑不住了。
莫初站在洞穴口，仰头看着头顶的雷云，一团水雾在身前凝结，往楚辞和离塬的方向罩去。
她不知道如何将天雷引到自己身上，但她看了楚辞的动作，大致明白了。
天雷会影响五感。
饶是站在天雷正下方的楚辞，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和离塬头顶的范围被一层淡淡水雾遮挡，在雷光下发出涟漪光彩。
直到第八道天雷的落下。
巨大轰雷声在身后的洞穴口响起，炸翻了半边洞穴。
楚辞在原地缓缓挪动步子，转身去看——
一道熟悉的藕色倩影此刻正瘫靠在洞穴石块上，口中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楚辞身形急掠，原本被雷击麻木的身躯，一时忘却了疼痛，飞奔过去将那道摇摇欲坠的身体搂入怀中。
原本麻木无感的双眸也瞬间恢复清明。
“你疯了？！”五感失了一半的楚辞竭力嘶吼，“你来干什么！”
莫初唇角带血，连带着原本粉嫩的双唇看起来都鲜艳欲滴，“我问了闪秀，他说，按我们的修为，承接四道天雷便是极限。”
“那你也不该来！”楚辞目光又悲又怒，“你是水属性，你知不知道天雷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是肉体重淬罢了……”莫初笑了，目光转向楚辞背后的雷光，一团水雾再次覆盖住了离塬，嘴里轻声念着，“你们，不也是一样的吗？”
轰雷声在身后逼近，楚辞看她笑得一脸轻松，想也知道她做了什么。
天雷还未完全到达，一股劲风迎头赶上，势要将莫初的水雾驱赶。
天雷被半道拦截，威力却比先前更大，雷光比之先前更是粗了一倍。
在莫初的张嘴讶然下，楚辞用后背接住了迄今最猛烈的一记天雷。
他再也无法强撑站立了，左臂沉沉地在莫初的后腰滑落，几下站立摇晃后，后退了两步，说道：“你若是不想我伤得更重，就别再出手了……”
“……我今日帮离塬受的这几道天雷，是我欠他的，与你不相干。”
楚辞艰难回头望了望天，喃喃道：“你还没见过我最初的样子吧？趁今日给你瞧瞧……不然，恐怕就要没机会了。”
楚辞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形也逐渐虚幻。
在他的身形消散的瞬间，一声龙吟响彻半空，一条散着金光的巨龙撞入了雷云当中。
不足半晌，金龙的行迹消失不见，楚辞的身形从雷云中摔落。
在楚辞砸入地面的前一瞬，莫初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用浓郁水雾接住了他极速下落的身躯。
雷云逐渐消散，夜空恢复晴朗。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莫初在修炼中舒缓过来，睁眼便是灰蒙天空中的光亮，日头在东边山头后散着一圈光晕。
一夜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