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诸葛云湛听的痴迷,池水中漂浮的油污还没被道士撇开,就被他一抔甩在身上。
“后来大太监就派人放出了炼化的白气呗”
“密姬后人呢?没有找到吗?”诸葛云湛睁大眼睛,满心期待。
道士摇了摇头,“从大梁灭晋都几百年过去了,大梁朝万里疆土,想要找个人谈何容易,那不得像大海捞针一样?”。
诸葛云湛失落地点头,“道叔,那你说的一百单八魔君到底是不是真的?这都三十年过去了,也没听说人间有魔君乱世呀”,他突然不假思索地问。
“道叔?”道士噗嗤笑出声来,他白了诸葛云湛一眼,“你小子还真会整些幺蛾子,‘道叔’算是称谓还是绰号?”
“叔父别在意,别在意……随口一说而已”,诸葛云湛讪讪地回笑。
“不过道叔这个称谓我倒是蛮喜欢的”,道士捋了捋唇须道。
“魔君的事儿不会是他们编出来骗大太监的吧?”诸葛云湛继续抛出自己的疑问。
“这倒没有,魔君封印是武当千年绝密,世代相传,不会有假。”
“既然是绝密,那你会这么爽利地告诉我?”诸葛云湛一声冷笑。
“你道叔又不是武当道人,告诉你又不破坏门规。”
“既然你不是武当道人,那武当的绝密你怎么会知道。”
道士推开又重新聚拢过来的油污,“你道叔是东夷道派的传人,也就是前朝密姬那一支,武当和大太监都要找密姬后人,但要想找到密姬后人没有我们道派的帮助他们想都不要想。”
道士一顿,随即又道,“东夷道派在本朝受密姬牵连,只能在私底下传教,大太监显然找不到我们,同源的武当倒是找上了门来,但如果他们不告诉我们事情的原委,那恐怕他们就只能自己瞎忙活去了”,他得意地笑了笑。
“所以他们用绝密换你帮他们找寻密姬后人?”
“说实话,他武当封着魔君也称不上什么绝密,至少在我道家各流派里不是,大家都知道武当山封镇着魔君,只不过为了天下安宁没人向外声张罢了,之所以说绝密,是因为大家不知道的是武当的封印之法。”
“原来如此”,诸葛云湛口中喃喃,“不过,他们找上你你不是一样没找到密姬后人?”
道士的脸突然阴了下来,“早晚的事,况且我现在有其他事要忙,没闲工夫帮他们找人。”
“什么事?”
“带你周游天下”,道士突然朗声大笑。
“哼哼”,诸葛云湛牵动嘴角,他知道道士存心逗他,但他也确定道士肯定有很多秘密窝在心里,估计也都像他操纵尸体那般神秘,这让诸葛云湛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道叔,我可一直觉得你不像个好人,我能相信你吗?”面对道士的逗闹,诸葛云湛反讥。
“小子,记住,你认为的坏人不一定就真是坏人,同样,你觉得是好人的人也未见得就真是好人”
道士突然认真起来,这超出了诸葛云湛的意料,他紧忙跟进问,“什么意思?”
“你觉得你爹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诸葛云湛被带进道士的问题,他沉思了片刻,想到自己父亲与州府的要员们同流合污,恣意贪墨,他口中不禁咬牙切齿。
“坏人?”他又想到自己父亲判讼决狱后百姓们“青天大老爷”的呼喊,父亲做事认真,尤其是面对平头百姓往往会收敛他一贯的臭脾气,说他是坏人好像也不尽然。
诸葛云湛冲着道士摇了摇头,“我没法判断。”
“我再举一个例子,我三番五次地救你,对于你来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诸葛云湛犹豫了片刻,“好人吧?”
“那我之前杀了帮我拖尸的小子,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坏人”,诸葛云湛斩钉截铁地说。
“那现在,我救一命,杀一命,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坏人”,诸葛云湛利落地回答。
“白眼狼,对你来说,我就应该是好人”,道士起手将池水甩溅过来。
“是非曲直不是这么讲的吧?道叔”
“那你倒是说说看……”道士不屑地侧目。
“你救我是因为咱们有血缘之系,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而你随意生杀弱者,那就是你邪恶的本心了,所以你是坏人”。
“小子,不要轻易相信你眼睛看到的善恶,也不要轻易相信你心中理所当然的好坏”,道士黠然一笑,“帮我拖尸的小子是城西棺材铺的冯四儿,你当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诸葛云湛用力地摇了摇头。
“沂州城这两年是不是经常有老翁夜里死在街面上?”
诸葛云湛极力地回想,在沂州城街面逛荡时他确实听说过夜晚有索命鬼专门找年长老翁索命的传言。
“难道是城西棺材铺的冯四杀了老翁们?”道士提醒之下,诸葛云湛枉然大悟。
道士微微颔首头,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平淡的微笑,“不错,这小子为了多卖几副棺材,经常入夜后戕害老翁,若不是他入夜老在街面上逛荡,我怎么会找上他来拖尸”。
“国有国法,那你也不应该随意杀人”,诸葛云湛看到他对决人生死如此冷漠,心头不禁泛起一丝嫌恶。
“你爹可没有确凿的罪证惩治他,让他活着可要有更多的老翁遇害,你说我算不算是做好事?该不该杀了他?”,道士有条不紊地辩白。
“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你现在可以不信,不过你以后会遇见更多这种事的,希望到时候你还能如此笃信自己”,道士信心满满,他猛地立起身来,带起池水一圈一圈地向外荡开,“记住,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要毫无底线的仁慈,这样一样会害人”,他正色叮嘱。
道士用巾布蘸去身上的水珠,他把自己厚实的毛丛和黑棒朝向诸葛云湛,这让诸葛云湛尴尬不已,紧忙移开视线。
“都是大老爷们儿,躲什么躲?”看着诸葛云湛手足无措的模样,道士哈哈大笑,两人间的严肃的氛围也突然软了下来。
“侄儿你不会还是童子之身吧?”他一边嗤笑一边不忘揶揄。
诸葛云湛没有理会他,但道士仍旧不依不饶。
“得嘞,诸葛爽这个爹当的,太不称职了,你这娃都老大不小的了,竟然还当个毛头小子养,放心,你爹不带,我这个当叔父的带你去尝鲜”。
诸葛云湛又羞又怒地从池子里跳了出来,“老道,亏了你还姓诸葛,诸葛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泼皮无赖,怪不得我爷爷不让你入诸葛府的大门”。
道士被诸葛云湛一通臭骂,他先是一愣,随即不怒反笑,“你爹可是烟花巷里的常客,他能姓诸葛,你道叔也自然能姓诸葛”。
“呸,无耻”,诸葛云湛嫌恶地瞪了道士一眼,他从池中爬了上来,连身上滞留的洗澡水都没擦,气呼呼地转到悬挂长衣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