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痛苦世界
接下来是不可预料的灾难。
陈紫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家门，迎面而来的是妈妈温馨的不习惯的笑容。
“紫琳回来了。”妈妈亲切地说道。
“是的，妈妈。”
“回来了就好！”陈紫琳刚关上门就猝不及防地传来了周老师的声音，她被吓到了。
“周老师。”陈紫琳低声叫道，她满脸已了无遗憾了的害怕。
“紫琳，今天周老师特意来家里，和妈妈交待一下你在学校的事，你快过来。”妈妈的话那么冠冕堂皇。
陈紫琳靠着妈妈走了过去，她没有出声，她在等待。
“陈紫琳，你今天去哪了！”周老师仍旧是一身黑色职业装坐在他们家高雅的沙发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地问道。
“爬山。”陈紫琳回答道，周老师不看她，她也不敢看周老师一眼。
“又是跟那个可恶的王老师对不对？！”周老师火爆得就快要从高雅的沙发上跳起来了。
陈紫琳没有说是的，因为她知道王老师并不可恶。
“周老师，您消消气，紫琳不懂事，别气坏了您的身体。”妈妈依然扮好她的准角色，走到周老师左边当着说客。
“陈太太，现在的孩子不能太宠着她了，你知道吗，我昨晚准备了一个晚上的笔记就为了今天教给她，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吗？可是她呢！”周老师说得两手发抖。
“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她的表情已经可以将陈紫琳连并妈妈一起吃下去了。
“是是是。”妈妈一连说了好几个是，妈妈是个很世故的人，陈紫琳想她能应付得了周老师这个麻烦人物的，不然她平常就不会在自己面前那么自以为是了。
“紫琳，还不向周老师道歉。”
陈紫琳还是没有开口，她站在那一直很沉默，她不道歉，她从不向任何人道歉，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看看你看看，陈太太，她是什么态度！”
“紫琳！”妈妈再次提醒道，带着点严肃。
“周老师，您别生气了。”陈紫琳转而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她低着头，她不去看她们，她害怕看到她们，也不想看到她们。
“紫琳，你这次让周老师太失望了，你知道周老师是多想帮助你吗，你太辜负我了，你知道吗？”说完周老师情绪有点激动，好像要哭了一样。
“不好意思。”她转过去对陈紫琳的妈妈说道。
“周老师，这次真的很抱歉，都怪我们没管好紫琳。”妈妈的话里带着的是那么多的真诚，真像一个知书达理的贤妻良母。
“不，不，您别这样说，不是您没管好她，是孩子自己不听话。”
“周老师，我明天把课补回来。”陈紫琳在一旁默默地说道。
“算你还有点上进心。”周老师说道。
“我真的想不出你到底是怎样的学生，实在是太叛逆太任性了！”紧接着周老师又恶狠狠地用手直直指向陈紫琳说道。
“好了好了，周老师，您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体。”妈妈再次从中斡旋，全身肌肉却轻松极了。
“紫琳，听到周老师说的话了吗？以后别再做出这样的事了，别再让周老师也别再让妈妈担心了知道吗？”妈妈去抚摸了一下陈紫琳亲切地对她说道，那个动作在外人眼中确实带着不少宠爱的成分在里面。
陈紫琳只能点了点头，她看着她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像是在演戏一样，演着一场娱乐了她同时也让她害怕的戏。
“周老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妈妈精明地说道。
“那好吧。”周老师叹了一口气，“那我先走了。”她站了起来。
“我送您。”
“嗯。”
“对了，紫琳，明天记得过来上课知道吗！”周老师已走到了陈紫琳跟随前咄咄逼人地说道。
“嗯。”陈紫琳轻声作答，周老师是那么的凶，就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事，谁也没权利对她这么凶的。
然后门被轻轻地扣上了。
送走了周老师后妈妈转过身继而说道：“紫琳，你知道你今天犯下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吗？”妈妈的话失去了刚才的平和与亲切，这话里除了严厉再也没有其他的语气了。
“是的，妈妈。”陈紫琳回答，她的眼睛里是干净的痛苦，刚才的责骂让她感觉她就像爸爸妈妈生产出来的一个不合格的工具，工具已经够可悲了，还是个不合格的。
“那告诉妈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妈妈的话语里依然听不出任何语气。
陈紫琳支吾不语，她知道一定会有什么灾难等着她的，既然选择了坚强的话就要一路坚强到底。
“你那天晚上真的在家吗？”妈妈突然问道。
“什么？”陈紫琳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但是她真的慌了，那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被爸爸妈妈知道了也许从明天起她得到的再也不会是心和气平的管教，就像摇滚一样一定会痛到翻天覆地的。
“我是说那次你没换衣服的那天。”
“妈妈，我说了我去李老师那去了。”
“把他的电话拿给妈妈。”
陈紫琳迟疑了。
“去拿呀。”妈妈的情绪有些上了。
“好，如果妈妈你不相信我的话，那我上楼去拿。”
妈妈没有说任何退缩的话语，她毫不留情地站在那让陈紫琳上楼去拿，就像一个等着看自己女儿笑话的母亲。
……
“喂，李老师吗？”妈妈背着陈紫琳站着说道。
“嗯，是的，你是？”
“您好，李老师，我是陈紫琳的家长。”
“哦，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您，您上次给紫琳介绍的那位老师什么时候能约出来见个面吗，因为我听紫琳有说过他弹奏出来的钢琴很特别，所以想拜访一下他，不知道方不方便？”妈妈真是太精明了，她没那么傻到直接去问老师陈紫琳那次有没有去他那。
“哦，您说的是吴先生吗？”
“嗯，对。”妈妈温和地附和着，表情却显得不是那么的客气。
“好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帮您约他出来会晤一次。”
“真是抱歉李老师，那劳烦您了。”
“别这么说，紫琳是个好孩子，我也希望她好。”
“那紫琳还请您多多关照了。”
“呵呵——”李老师爽朗地笑了。
“对了，李老师，紫琳有没有和您学画画呢？”
陈紫琳抬头望了妈妈一眼，一提到画的事她就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多恨的一个人了，那是她一半的生命，现在她只有半颗心会跳动了，而今天又不知道将多少割送给了林易峰。
“紫琳为了画画而放弃钢琴的话，不值得。”
“那打扰您了，李老师，有空到家里来坐坐呀。”
“那好的，再见。”
“再见。”
妈妈把电话递给了陈紫琳，她依然不依不饶地说道：“我很庆幸这个你没有骗我。”
陈紫琳接过电话，她摇摇头，她知道她的谎越撒越多，也越撒越大了，她自己也越来越受不了了，如果可以去做个单纯的孩子的话，她好愿意去做，就算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可是她明白快乐。
“你这次实在太不像话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了吗？”
“我能保证。”
“我是认真和你说的，陈紫琳。”
“我能保证。”陈紫琳再次开口说道，她确实是认真的，她也会累。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真的很不懂事，紫琳。”
“你这样真的很让周老师让爸爸妈妈伤心，你知道吗？”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和周老师一样也有一些哽咽嘶哑了。
“算了，上去练琴去吧。”妈妈扬了扬手显得是那么的悲凉与无视。
……
“还不上去吗？”
“妈妈，我还没吃饭呢。”
“练完琴再吃。”妈妈三令五申。
“好的。”陈紫琳感到很不服气，所以她要回答一声好的，为什么连饭也不让她吃，体罚是会伤害孩子的心灵的，没有一个大人懂得。
“爸爸今晚出去应酬去了，回来他会要喝一杯茶的，你就和他一起吃饭吧，再和爸爸去说你今天做的事情。”妈妈丢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看来她是希望陈紫琳受到更严重的处罚的，至少是更多，多么狠毒的一个妈妈，总是怕女儿受的痛苦不够多。
留下陈紫琳和梅阿姨站在那，陈紫琳望着她说道：“梅阿姨，你可以回去了。”
“哎，好。”梅姨弯着腰说道，她总是那么笨拙地说话与做事。
“你不要太伤心了。”
陈紫琳礼貌地对她笑了笑，怎么会，她会让自己尽量少伤心的，不然怎么去热爱生活，是吗？
陈紫琳真的恨透周老师，恨透爸爸妈妈了，她咬了咬嘴唇，眼泪在眼睛打转但是不可以让它流出来，最终她在它们还没有掉下来的时候把它们擦掉了。
她走过去背着妈妈拈了一个菜放到嘴里然后低下头沉默地上楼去了，她的身影是那样的瘦弱与单纯，可惜只是背影。
至于那个帮她一起撒谎的人，是王老师，她不需要太多的解释王老师便答应帮她，他知道学生去找老师帮忙是因为她真的遇到困难了。
……
陈紫琳回到房间便开始练起了琴，一曲紧凑着一曲，从太阳下山天空阴沉到黑暗始终如一地练着琴从未间歇过，她的手指已经松弛得快跟不上节奏也按不下琴键了，可是她还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练着，沉重地闭上眼睛，一切都是那么的不愿意，然后终于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滴眼泪掉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望着那滴泪珠，还是只能继续着弹琴，悲伤早已溶淀在了她的心里，她的眼睛那么干净却很深沉，而林易峰也快让自己疯掉了，那种片刻的幸福片刻的麻醉她不知道他会给她多久，失去后她的心还能剩多少给自己，然后再用去伤心。
“紫琳。”爸爸敲响了她的房门。
陈紫琳想也许换一种痛苦会好一点。
她打开了房门，用她柔弱的眼光望着爸爸然后轻声叫道：“爸爸。”她肚子已经好饿了，也许这次批评过后就可以吃饭了。
然后她看到了妈妈站在爸爸的身后，她继而叫了句“妈妈”。
“怎么样，说说今天逃学有什么感想吧！”爸爸倒是满腔正义地走进房间坐在那还是显得高雅的沙发上说道。
然后妈妈跟着走了过去跟着坐了下去，她跟着来就是准备来看一场好戏吧。
陈紫琳转过身也只能走过去，她说道：“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我是问你有什么感想，不是问你以后还会不会那样！”爸爸的话比妈妈危言耸听，他是家里最权威的一个人了，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人，没人打得过他，没人不得听他的。
陈紫琳有些害怕，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说道：“我明天去周老师那把今天的补回来。”
“那明天的呢，是不是后天补回来！”
爸爸生气的时候真的很可怕，陈紫琳想继续弹她的钢琴了，她总是抱着希望，但是现实中没有一点希望。
她低头不语，当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敢说就只能沉默。
“我问你话呢！干嘛不回答！”
陈紫琳被吓到了，她连忙说道：“我会努力的，爸爸。”
“那你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对了吗？”
陈紫琳依旧不语，她不会承认她有错的，那是她最后的防线了，什么都可以，就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
“说话呀，为什么每次问你话都不喜欢回答？”
爸爸的话一次比一次严厉，连坐在身旁的妈妈也被吓到了。
“我以后不会那样了，爸爸。”陈紫琳低着头再一次这样回答道。
“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每次都是这句，我现在是问你知不知道错了！”
“每次都用这句话来搪塞我们，怎么你认为爸爸妈妈都是傻子吗？”爸爸生气归生气，可是他没有像周老师那样表现得已经坐立不安了，那镇定才更令人可怕。
陈紫琳低头掉下了眼泪，她再也忍不下去了不然她就要缺氧了，她还想再说一遍她现在想继续练琴，她的手指已经不痛了，身体这东西严格说起来一点也不会痛。
“你以为哭有用吗，一个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孩子是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我再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自己错了？！”爸爸的脸凶煞起来得已经紫清了，像一张阎王的脸一样，陈紫琳曾经因为孤独而深刻地害怕过死亡，她看到爸爸的脸，她以为过去了的害怕一下子又都倾倒而出，陈紫琳的脸刹那全白了，只是在微黄的灯光下谁也看不清楚，也没有谁走到她跟前去抚听她那颗室颤的心，此时，陈紫琳除了害怕便什么也没有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真的会跟他们说对不起的，对不起一百遍，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并非什么真正的死亡，那是一种年轻的绝望，所有一切正在年轻着的向前迸发的死亡幽默，也许我说了这么多你也无法感受到这种感觉，但愿你感受不到。
爸爸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后妈妈有些紧张也跟着立刻就站了起来，然后爸爸扬起了手掌，妈妈大声叫了声“老公。”在半空中截住了他向下趋附的手。
“老公你别这样，紫琳已经知道错了！”
“是不是紫琳，快跟爸爸说呀！”妈妈急了，看戏的人都急了，演戏的人没进入状态看戏的人倒进入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带着一种怎样的“真挚”的感情。
连死亡的感觉都来了，陈紫琳还会在乎一个巴掌吗？她抬头望了他们一眼，望到了这个世间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
“你看她——”爸爸也开始用手指戳着陈紫琳，男人的手指要比女人的手指可怕得多，女人也许仅仅代表的是怒气，而男人则带着那他们必须捍卫的尊严，爸爸简直是怒火中天了。
不过是修理一下自己生产出来的工具来检测自己的身体还健不健旺，不过是这样一场规则而已，工具是不懂得痛的感觉的，所以陈紫琳忍住不流泪，她让他打，打完她也不会流泪的，连同死亡的恐惧一同埋藏到自己的心里去，这个世上还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啪！”一个巴掌落在了陈紫琳的脸上，她会先忘记再坚强的，除了坚强再没有什么能拯救她坍塌的心灵。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总是先坚强再忘记的，是陈紫琳自己放不过自己，没人教她那些她就只能那么的单纯着了。
妈妈没有再一次叫“老公，不要。”她对陈紫琳也失望了，只是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着，然后在打完后说道：“紫琳你确实该打知道吗，妈妈也不想帮你了。”说得身心交瘁地，别提有多伤心，仿佛她包揽了陈紫琳所有的痛苦一样。
爸爸凶目未歇，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知不知道错了！”
陈紫琳没有流泪，她继续低着头，她讨厌看到他们，她愿意用自己去保护自己。
“唉——”爸爸无比冗长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太让人伤心了。
然后颓然而去，妈妈留在后面她流着泪对陈紫琳说，“紫琳，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告诉妈妈好吗？”
陈紫琳依然不想说什么，她的痛早已埋进了心里。
“为什么一个人一下子就可以变得那么利害？”妈妈痛彻心扉，一下子变得更利害的是他们自己。
“妈妈，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紫琳，这句话多少遍了，你还要欺骗妈妈多少次。”
“一个连信任也失去了的家庭还是个完整的家庭吗，紫琳？”妈妈的话三言两语是停止不了的。
陈紫琳不再说话，这个家庭早就失去了很多东西，根本就不能用“家”来形容这个地方。
“好吧，你好好想想今天爸爸妈妈和你说过的话，早点睡吧，明天记得要去周老师那。”妈妈再一次失望地离开了。
为什么她不对她说好，没人在乎她的悲伤。
眼泪掉下来了，一哭就绝望，努力咬着嘴唇不哭，没人会发现她的悲伤，也没人在乎她的悲伤，寂寞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悲伤去寂寞，呵，多么熟悉亲切的感觉。
谁能拯救她吗，她现在已经越来越不相信自己还能拯救得了自己了，她以为人会越来越坚强，可是她发现那所谓的“坚强”也只不过是个摇摆不定的东西，根本就让自己依靠不了。而现在，谁能拯救了她呢，林易峰，他只会让她更伤心而已，总有一天她想时间能证明这一点的。
那么祝这个世界幸福快乐着的人继续幸福快乐吧，那是陈紫琳眼中的美好心中的温暖，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以做出牺牲，只要他们能继续幸福快乐下去。
……
阳光依旧灿烂代表依旧的讽刺，陈紫琳在周老师的“陪伴”下弹着钢琴，一切娴静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