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峙
“门主，风雨楼的战马已朝澜沧江直逼而来,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进入南疆地界……”殿内一片肃静，二堂主向晚的报告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南方被毒王门门主残叶一统，与西方风雨楼楼主萧楚覆灭北方封迟堡几乎在同一时间，谁也没想到萧楚会这么快把矛头指向南疆。
大殿正中坐着一个身着黑衣，足蹬黑靴，眼戴黑罩的男子，一股邪气从男子身上流溢而出，蔓延全殿，残叶——江湖人称邪冥毒魔。
殿中残叶摇晃着手中的一盏碧青色的琉璃杯，眼神冷冽诡异，淡淡的酒香飘过向晚鼻尖，一股寒意从向晚脚心涌起，这是一杯剧毒的酒，残叶浅酌了一口，抬头，嘴角浅笑，问殿内众人：“你们怎么看？”
“门主派我去吧！我不会让一个风雨楼的人越过澜沧江。”一袭白衣沉稳持重的男子上前道，这便是是毒王门右护法云渺，他与弟弟云落同为护法，在门中地位尊贵，风雨楼楼主萧楚被武林中奉为神明的人物，无疑是毒王门史上最难缠的对手，但是风雨楼来的第一批人想来只是为了试探,那他就有七分把握击退这一批人。
残叶淡淡笑了笑，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手中的碧青色的酒酒香更为扑鼻，向晚没有来由的打了个寒战，这杯酒的毒性又深了七分，若换了常人沾上一滴怕也是性命难保，“这次派来的是谁？”残叶转过头问向晚，边问边抬手满不在乎地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是拜芷汐。”向晚战战兢兢道，猛然对上残叶凛冽的目光，整个人似乎坠入了千年古井的井底，他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看到了门主比一贯更为阴冷的目光，比千年寒冰更冷。
“刀魔的女儿！”残叶问，似是询问，语气却十分肯定，眉头皱成一团。
“是。”向晚应了一声，他查了许久才查出拜芷汐的来历，没想到会让残叶如此轻易地点破。看残叶的神情，他和拜芷汐原来认识吗？
残叶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门主由我去阻吧！”身着妖冶红衣的女子主动请缨，她便是毒王门的三堂主越溪，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纤弱，这个女子身上有一股令男人都望尘莫及的凌厉，水红色衣裳轻飘，将她的孤绝冷艳衬的愈加动人。
“杀鸡焉用牛刀，门主还是由我去吧！”这次说话的是莫非，年轻的脸上带着桀骜，进门一年此人屡立奇功，不枉他残叶当年对他的出手相救。
目光阴冷地扫过全场，残叶心底升起一股暖意，还好门内众人并未忌惮风雨楼的势力而胆怯，残叶不觉有些欣慰，目光疏离地扫过全场，冷冷收回，凤眉一皱，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他孤鸿是当真想置身事外了吗？指尖冰碎玉裂，听得这一声杯裂，殿内再次肃静下来，七分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僵住。
“这件事……”残叶站起身，用不容抗拒的语气道：“谁都不许插手！”
众人大惊，谁都没有想到残叶的最终决定会是这样，“可是门主……”有人刚想辩驳，“全部退下！！！”残叶根本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众人无奈退出门去，残叶决定的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众人虽心中有惑，也不得不听令退出。
“你要亲自去吗？”众人退尽之后，左护法云落对着残叶道。
“是”残叶答的干净利落，简洁明了。
“我陪你去！”云落不假思索地道。
“也好。”残叶轻易的答应了，这让云落有些意外。
“收拾一下细软，我们这趟出去，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残叶深思着说。
“还有其他事要做吗？不用通知一下其他人吗？”云落犹疑着问，一两个月，虽不长，可也不短啊！残叶一道寒芒射来，他立刻噤了声，人只道伴君如伴虎，他云落可不是那种不要命的人，跟着残叶最终杀人不眨眼的主子，他那横冲直撞的个性不收敛都不行。
竹楼里一位白衣男子正聚精会神的作画，那专注的神情让人不忍打扰，残叶仔细观赏了一下四周的景色，难以想象南方毒王门内竟会有这样一处，远离喧嚣，远离纷争的世外桃源。
“门主。”白衣人提笔站在桌前，这个男子并非绝色，身上也没有让人胆寒的霸气与威严，却自有一股淡然出尘，让人侧目。
“大师兄，好高的兴致的兴致，换作是我，现在就绝对静不下心来作画。”残叶说的轻飘，语中却有含而不露的怒气。
“门主无心作画，可有心题字啊？”孤鸿淡淡笑了笑，递过笔。
残叶一愣，他孤鸿何等聪明，又岂会听不懂他残叶语中的怒气，可是他却四两拨千斤邀他题字，这等沉静倒让残叶添了几分佩服。
走至画前，就见画上乌云密布，紫色闪电在空中裂开，将天空分割的四分五裂，树木倾斜，芳菲尽落，“山雨欲来风满楼”，残叶脱口而出。
“没错。”孤鸿道。残叶慧黠一笑，他这个大师兄依旧不能望尘世外，那他就早晚会卷入这场争斗。“师哥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依我之见，如今最要紧解决的人并不是萧楚。”孤鸿倚窗望向天际。
“那是？”残叶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什么。
“门主心中有数不是吗？”两人相视而笑，同时取过笔背过身，写下“陌南”！陌南——栖霞山医圣。
马蹄扬起一路的风尘，看远处越来越近的马队，硝烟滚滚而起，领头的是一匹红马，一看就知道是难得的千里名驹，马上人身着紫衣，紫纱遮面，忧悒如兰，清冷的眸子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柔，手中一把紫色宝剑与衣色融为一体。
一双凤眼微微紧缩，一阵话音便传了出去：“今日起，澜沧为界，勒住你的战马，如果你不想成为魔神祭品，请回首！”阴冷的声音划破了天际，声声在四周回想，看不到人影，拜芷汐眼色一寒，这声音是由内力送出，听音便可觉出来人内功深不可测，缰绳一收，拜芷汐止住，身后的人也停滞下来。
“拜姑娘。”邓宇驱马至拜芷汐身边。
“来人武功不弱，让大家小心！”拜芷汐一声喝，马又向前疾驰而去，红色风衣在风中飘舞如火焰，她并不是没见过打场面的人，岂会因为一句警告毁了计划，毒王门非灭不可，拜芷汐暗下决心。
“澜沧为界，如果你不想长眠魔地，常伴魔灵，请回首……”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凌厉，在上空盘旋，像是来自地狱，带着某种迷惑人心的邪气，风雨楼修为低的弟子已让这冷冽的声音吓得心寒。
一阵哨音响起，随即飞出一大群蓝色蝙蝠，面对迎面而来的蓝色蝙蝠，拜芷汐瞳孔渐渐收缩，要面对残叶，这也许只是开始，但她绝不会低头。
拜芷汐一蹬腿，矫捷的身姿若蛟龙般飞起，紫衣张扬，像怒放的曼陀罗花，利剑在手中挥舞如飞，织成密集的剑网，触网的蝙蝠无一幸免，蝙蝠不断地飞来，拜芷汐脸上显不出惊恐的神情，那种淡定让山巅黑衣俊眸的男子微微佩服起来，“真不愧是刀魔的女儿。”
残叶嘴角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那又怎么样，撑不了多久了。”身边有些顽劣的男子接口道。
“这样的人才就这么死了，未免无趣！”残叶似有所思。
哨音一转，攻击拜芷汐的蝙蝠纷纷飞向她身后的众人，马队被冲散，刀光血光交错在一起，浓重的血腥味四散而开，明晃晃的刀锋皆染上了斑斑血迹，被蝙蝠咬到的人瞬间死去，一时间马队的蝙蝠都是死伤惨重！地面上横道着数百具尸体，天空中蝙蝠亦是消失殆尽。
“澜沧为界，如果你不想成为魔神祭品，请回首……”警告声再次响起。“看上人家了，舍不得她死，人家未必领情啊！”云落嬉笑着道。
“咳……咳……”残叶突然咳了起来，云落赶忙上前扶住，“那么多人抢着来，你不许，非要自己来，病死你活该。”话虽如此，一股真力早已从云落手掌溢出，输入残叶体内。
“有种就现身，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拜芷汐扬声高呼，声音亦是以内力送出，怒斥的语调不带丝毫娇气，凌厉刚猛，四周树木都被那一声斥而震的左右轻晃。
拜芷汐话音刚落，一阵紫色烟雾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靠近，是瘴气，“平地布瘴！！！”早听说残叶用毒的本领以臻于化境，虽也听说过他平地布瘴之能，可亲眼所见还是让人心惊胆寒，望着那迅速漫过来的紫烟，众人心底不由得惊怕起来，“捂住口鼻，服下解毒丹。”拜芷汐沉着镇定地下令，众人闻言纷纷取丹服下。
毒烟漫过，虽然服了解毒丹，但毒性仍不能完全去除，功力低的人全部折损，拜芷汐银牙紧咬，还好来之前先去找了栖霞山医圣——陌南，要不然死伤恐怕会更加惨重。只可惜陌南说丹药珍贵只提炼了近百颗，于是拜芷汐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余没有丹药的千余人死在毒瘴之下，幸好精锐力量得到了保存。拜芷汐柳眉紧蹙，萧楚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次突然定计侵吞南方，且大部分派出的都是普通门众，这似乎过于草率，毕竟虽然南疆极少参与武林之事，毒名却早已远播，派普通门众过来无异于送死，不过萧楚一向谨慎，自己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这结果让她有些后悔起来。
什么样的解毒丹居然可以解去七分毒性，残叶目光更加冷，一定是他——陌南，二十年多前他和师父作对，让师父退居毒王山一生，雄心壮志终化泡沫，如今他依旧要和自己作对吗？
人虽解了毒，马却在毒瘴中一一倒下，望着倒在地上抽搐的红马，拜芷汐禁不住动摇了起来，还要继续吗？才一个开始就已经让门下众人伤亡殆尽，继续下去也许根本无人能走出去了！
“澜沧为界，擅入者必常伴魔灵……”这时这声音像极了来自地狱的宣判。
“拜姑娘。”第一次邓宇叫时是希望拜芷汐不会因为这莫名的警告退缩，如今他却希望拜芷汐暂时撤退。
山巅，残叶静静的伫立着，一声轻叹，带着一缕无边无际的忧伤，隐含着难言的歉意！
不知何时四周的蝴蝶已越聚越多，望着那翩翩飞舞的蝴蝶，幸免于难的人，心中涌起一股困惑，望着飞旋着的美丽异常的蝴蝶，拜芷汐眼色一黯，随即扬声：“蝴蝶有毒！”她这一喊，本来心中就已惊惧的门众更加惊慌，剑尖挥舞，五颜六色的蝴蝶翩飞下落，满地都是蝴蝶破碎的身躯，孱弱的翼翅落地，在风的吹拂下微微颤动，混杂着一地的血水，蝴蝶娇弱的残躯就在血上漂流。
“其实蝴蝶没有毒的，只是蝴蝶的血有毒，一旦见光就变成了剧毒，散于空气！拜姑娘你何苦杀生呢？“风中送来轻蔑的嘲讽，音色一如刚才不断的警告声，明明声音不大，却轻易穿透了耳膜，那话语悠悠地飘荡着，像歌声般的婉转，众人的神色渐渐萎靡，功力渐渐化去。
“残叶门主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呢？”拜芷汐轻笑起来，走到这一步她便没有什么再可畏惧了，也许这一次要全军覆没了，可是她绝不会在士气上输给对方。邓宇猛然清醒能够这样轻易的驱使毒物，不是残叶是谁！没想到一来，残叶就亲自出手了！邓宇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剑握紧了些。
好一个烈性的女子，残叶暗暗称奇！
黑影闪烁了几下，就如同幽灵一样出现在众人的身边，一晃残叶就到了拜芷汐跟前，“拜姑娘真聪明！”
“我没有你残叶门主聪明”拜芷汐正视残叶，那深邃的眸子幽深如海，看着那眼睛，似乎置身在寒冰池底一般，拜芷汐眯起眼眸，冷冷瞪着。
“我真想知道你的冷静可以保持到什么地步！”能够与自己这样对视的人，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残叶森森一笑，那笑容比杀人的目光更加恐怖！残叶把目光落在剩余的众人身上，一柄利剑朝残叶直刺过来，带着吞天蚀地的杀气，势如破竹，拜芷汐明白那是誓死一搏，成功失败都难逃一死。这一剑来得太突然，快的让人来不及思考，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像被点了穴似的顿住，目光一路追随着剑锋，这其中包括拜芷汐和残叶，残叶没动，连眼波都没有变动一下，就在众人满怀希望，这一剑可以结束掉南疆武林的神话时，就看到邓宇面色一黑，那剑在残叶眉心不过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便再也无力刺下，随着一阵清风，邓宇仰面砰然倒下，双目圆睁，黑色的血水从他眼睛里流出，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用毒无形，不愧是毒魔。”拜芷汐赞叹道。
“好说！”残叶满不在意理了理衣服，闲庭信步似的悠然。“云落把其他人都杀了。”残叶雍容的发了个命令，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说的就是这种人吧！拜芷汐暗想，他的确够狠，都说残叶没有心，看来是真的。
“是。”跟来的云落好脾气的应了一声，残叶盯住拜芷汐让他没有出手的机会。
拜芷汐吃惊地望着门众与云落的厮杀，心下暗惊，虽然门众多数中了毒，功力被化去六七成，全军覆没是早晚的事，可看云落凌厉的身手，绝非等闲，风雨楼对南疆的势力怕是低估了，看来要和毒王门斗，要比预期的困难很多。
当邓宇倒下，两千人马只剩下她拜芷汐一个时，拜芷汐苍然一笑，“动手吧！”
“我不想杀你！”残叶冷哼一声。
“是吗？”拜芷汐冷笑一声，他可不会因为残叶大发慈悲的放过而有丝毫感激，因为她感觉到残叶有他自己的阴谋。“门主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可以！”残叶淡淡笑了笑，“我想知道你一个人回去，萧楚会不会怀疑你投敌。”拜芷汐的双眼微微眯起，萧楚的确生性多疑，可是在江湖生存多疑无可厚非。“你说你这次死伤如此惨重，门中那些觊觎你地位的人会不会联手将你整下来！”残叶讪笑地望着拜芷汐。
拜芷汐心里虽不好受，但脸上表情仍是平淡：“门主是等着看好戏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你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他不怕她知道，而且这场戏她知道也许更加精彩。可是真正的原因呢？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残叶狂笑离去！
听着残叶离去时的狂笑，拜芷汐心头一颤，仿佛在那笑声里听到了一股凄绝，拜芷汐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幻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