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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落奈何

蓝清和到了慈安堂这几日睡得都及其安稳,小孩子本就身子轻,他起了个大早穿上自己的小衣服,颠颠的跑出去坐在院子里发了会呆,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迈着四方步准备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他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什么都没看见,有些悲伤的摸着小肚子走了出来,玉兰树下打盹的小五睡眼惺忪的看着来回饿的直想挠墙的蓝清和,忽然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蓝清和摸着肚子看了一眼小五,就见那只紫貂“嗷”的一声蹿了起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凄厉的叫声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吵起来了,蓝遡伊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偷跑来这打劫了,刚出屋子没看见小偷只看见被貂吓得连滚打爬的蓝清和。

蓝清和抱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辜雁帛的大腿,哭的像死了爹一样“雁帛哥哥,貂要吃人了,救命啊,啊!!”

蓝遡伊揉了揉眼睛过去把小五抱起来,给他顺了顺毛,“阿宁,怎么了?”

蓝清和哭的直打嗝,“二姐,我肚子饿,我想吃饭。”

辜雁帛还没睡醒勉强把蓝清和抱起来哄了哄,“你小殊姐姐呢?实在不行找你染哥哥也成,我们俩哪会做饭啊?”

蓝遡伊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现在至多卯时一刻,我大师兄和殊未肯定又上山采药去了,这大清早的上哪给你找吃的啊?要不……你喝点西北风实在不行再把门窗打开喝点过堂风换换口味。”

蓝清和缩在辜雁帛怀里,委屈的像个受气小媳妇,“雁帛哥哥,我肚子好饿啊。”

辜雁帛心软最看不得小孩子哭,阿宁一瘪嘴,他就开始哄,“乖,不哭了,不哭了,雁帛哥哥给你做饭去。”说完抱着他就要往外走,小九琢磨了一下不放心的叫住他,“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去。”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把头发绾成一个髻,把外袍裹了裹,跟着辜雁帛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几个人对着一块洗干净的松蕈,气氛如面临北燕大军压境思忖着怎么破阵一般凝重。

辜雁帛拿惯了马槊的手拿着菜刀抖得像是癫痫一般,“该……该从哪切啊?”

蓝遡伊看他那样,一把夺过菜刀,豪气万丈道:“我来!”说完手起刀落,一刀下去利落的把松蕈砍成了两半,辜雁帛和蓝清和皆是觉得后脖颈子一凉。

辜雁帛狐疑的看着快赶上自己头大的松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这……切完了?”

小九心里也是没底,心虚的大声说道:“这就是这么大,炖吧炖吧就烂了……哎呀……你……你哪来的的那么多话!”

辜雁帛站在大铁锅前,一手端着油碗一手拿着水舀子举棋不定像是在思考什么决定生死的大事一般,小九看着半天没有动静,从一边添柴的地方抬头,“你想什么呢,下锅啊!”

辜雁帛不知所措的看着小九,“哪个先放啊?”

坐在一旁小板凳上的蓝清和来了精神,举手道:“我知道,我看侯府里的厨娘做饭都是先放油。放油之前还转转。”说完他还动手比划了一下端着锅转的样子。

放完油之后,辜雁帛像抓救命稻草一样问蓝清和,“然后呢?”

蓝清和坐在小凳子上苦着脸,“明彰哥哥,我才六岁啊,你饶了我吧。”

辜雁帛又开始手脚并用的焦急的围着灶台转,蓝遡伊实在看不下眼去了,“我来吧,我来吧,你去烧火吧。”

蓝遡伊虽然也不会做饭但显然比辜雁帛强上许多,蓝遡伊站在大铁锅前颇有大厨风范的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大勺子搅着锅里的松蕈,至于为什么盖不上盖子,是因为松蕈块太大了盖不上。

蓝清和坐在小板凳上,好奇的问道:“二姐,为什么说是喝西北风,不是东南风啊?”

蓝遡伊蹙眉仔细想了想,“春秋时鲁哀公十三年秋七月,吴国大夫申叔仪向鲁国的大夫公孙有山借军粮,因为当时鲁国有规定,军粮不外借,可现在吴国和鲁国定了盟约,对方来借粮食又不好直接拒绝,而且人家要求不高,要些粗粮就好,你说怎么办?”

蓝清和仔细想了想,“我不知道,明彰哥哥怎么办啊?”

辜雁帛正在热火朝天的添着柴火,听见蓝清和叫自己从灶台后面伸出一张灰蒙蒙的俊脸,“说暗语啊,申叔仪在首山上等着公孙有山,公孙有山在另一头喊“庚癸“申叔仪就在另一边答应,就完事了。”

蓝遡伊接话道:“庚代表西方,西方是秋天的方位,主谷,癸指北方,主水,这谷和水都有了,粮食就有了,所以说啊是西北风。”

蓝清和坐在凳子上半天没出声,蓝遡伊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去,“想什么呢,阿宁?”

蓝清和抱着自己的脑袋认真的问道,“二姐,锅斜着煮的汤更好喝吗?”

“啊?”蓝遡伊急忙转过头去,看见辜雁帛填的柴火已经把锅的一边支了起来,眼见着锅就要被掀翻了,蓝遡伊急忙喊道:“辜雁帛!停手啊!”

她这一嗓门把辜雁帛浑身吓了个激灵,手一抖,他手劲大,锅彻底被掀翻了,小九下意识的想要去抓锅,一大团黑烟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熏了上来,继而轰隆一声,整个小厨房都被震的抖了起来,又一阵响声,整个屋子的土开始窸窸窣窣的往下落,轰隆一声巨响小厨房彻底不堪这最后一击终于塌了。

三个被熏的一脸乌黑,头发上全是土和柴火上的枝杈,衣服上粘着湿哒哒黏糊糊的松蕈汤块,脏的像是被人活埋了刚从坑里爬出来一样,人生无可恋的靠着玉兰树瘫坐在地上,蓝遡伊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许久才缓过气来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大团黑色的烟雾,呛得蓝清和直扭脸,辜雁帛的头发更是乱的像个被人蹂躏了几百遍的鸟窝。

卯时的慈安堂有些弟子才刚起床骤然间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吓得还以为地震了,一大群人六神无主的跑到了慈安堂堂外。只一个穿着水蓝色襦裙的医女看着东面院子里不大明显的一缕缕黑烟急急忙忙的冲着这个院子奔来。

那医女一把推开院子的门吓了一跳,四下看了一圈,看见树下的三个人,见没有自己心中担忧之人悄悄地舒了口气,和蓝遡伊对视了一眼,瞬间慌了神转身就要跑开。

蓝遡伊一下就确定了,这姑娘就是苍梧派的二弟子落奈何,她装做没看见似的扭过头去,踉踉跄跄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看着那姑娘跑远了,辜雁帛没弄明白这突然闯进来的人是谁,“小九,那人谁啊?”

小九捂着自己被从小厨房里震的摔出来快成渣的大腿骨道:“你大爷!”说完剜了他一眼拖着自己的瘸腿回了屋子。

辜雁帛站在玉兰树下被碰了一鼻子灰,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辰时的百望山脚下,三个背着药筐的穿着白衣的年轻人采完药刚下山,慈安堂常年有弟子上下山采药不算稀奇,只是这三个人容貌都太过出众,为首的没背着筐摇着一把折扇不好好走路的眉间一点朱砂,一对秋娘眉,桃花眼,男生女相一看就是个风流浪荡公子哥。后面任劳任怨背着药篓的身形高挑一身的贵气,眉眼生的温润如玉,一颦一笑皆如春风拂面,当真是君子如玉的好样貌,让人见了他都不忍说重话,怕他皱眉。另一个背着药篓个子稍矮一些,年纪小的的边走骂骂咧咧的似是嫌走在前面的人懒,一旁的年轻人轻声细语的安抚她,这人面容素雅的出尘,一双眼睛全是精光。

一旁早点铺子的小丫头看着几个人一时有些发痴,脸红红的对自家阿婆说:“中间那个公子长得可真好看,眉分八彩,目若朗星。”

老阿婆叹了口气道,“什么眉什么目啊,你没看见那公子愁眉不展,双目无神,哎。”

一行人回了慈安堂东院,一开门断离愁看着塌了的小厨房,一柄玉如意由衷赞叹的拍了拍手,“这种好事,你们俩猜猜看,是谁家孩子干的?”

殊未看着一地的废墟,长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等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蓝遡伊,辜雁帛你们俩给我滚出来。”

江染在旁边没留神被殊未吓得浑身一哆嗦,深吸了口气缓了缓神,“小殊,你别吓着他们。”

辜雁帛和蓝遡伊战战兢兢的挪着步子走了出来。

殊未吸了吸鼻子像是要哭出声来了似的,强忍着天大的委屈,“我问你们两个……我……我的小五呢?我好不容易才拿补药养活的……”

辜雁帛和蓝遡伊本以为要挨一顿臭骂,没想到被叫出来是问这个,辜雁帛连忙向屋子里指了指,“在屋子里,没死,没死。”

殊未急忙跑进屋子里去了,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样抱着小五,“我的小五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江染:“………”

断离愁:“………”

小九站在院子里看着三师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断离愁有些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小九,你要说什么啊?”

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小九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三师兄,你跟我过来下。”

小九领着断离愁进了自己的屋子,想了想又把门窗都关上了。

断离愁站在屋子里一脸娇羞道,“小九,三师兄知道在自己长得好看,不知何处虽然不怎么讲究但你师兄我也是有原则的人,不像你大师兄,我不吃窝边草的。”

小九面色凝重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庄重,“三师兄,坐。”

断离愁神色不定的看了眼凳子,“你不会是在上面插钉子了吧?”他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坐下了,虽然只小心翼翼的坐了个椅子角。

断离愁坐下后,小九直截了当的开口道:“三师兄,有件事,我一没跟你说,实在是对不住你,可我受人所托,应当守信,我……可我今日觉得这件事,你是当事人你迟早要知道的。”

百望山脚下曲临江畔一处船家,船老大看着从慈安堂出来的医女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先生,这是要去哪啊?”

那医女回了礼,“不知韩大哥的漕帮里可缺帮手?”

船老大急忙摆手道:“使不得啊!先生这般金贵怎么能跟着我们这帮粗人呢?”

那医女神色淡然的笑了笑,“我也是想要四处游历,尝百草医万人,可我若孤身一人难免害怕,在你们这我落个心安,总没人敢截漕帮的人吧?韩大哥您就收下我吧!”

那船老大一大家子都受过这医女的救命之恩,那男人不好再推脱,想着漕帮里跟着个大夫也好,粗着嗓子喊人道:“孩子他娘,快给恩公找个住的地方去,就最好的那间。”

小九看着断离愁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道:“落奈何她并未骗你,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他大师兄在背后做的怪。”

断离愁听完这话一骨碌站了起来,冷声冷气道:“我今日没空听你提这个人。”

小九赶忙叫住他,“三师兄,你听我把话说完!那本《辟易心经》根本就不是她偷的,骗你也根本不是她本意!”

断离愁一张脸气的惨白,“不是她是谁!我一心一意的对她好,可她呢骗我心法,偷学我武功,还险些害我把命搭在了她苍梧派!你……”

小九急忙拽住断离愁,“三师兄,是苍梧派大弟子给她下了蛊。”

断离愁咬着牙看着她,讥笑道:“苍梧派下在她身上的蛊你从何得知的?”

小九又想起从那人身上取蛊时血淋淋的场面,拿刀割开脊背,从骨缝里拔蛊,再将骨头打碎一刀一刀的剜出来,还是头皮发麻,低声道:“她的蛊是殊未亲手剖出来的。”

断离愁咬着牙看着她,“苍梧派的蛊就没有能取出来的,你说是殊未剖出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他们先主诈尸了亲手给她解蛊了呢?也好,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取的蛊?”

小九看着他沉声道:“削皮,挫骨,碎骨,取蛊。”

断离愁看着她讥讽道:“好啊,不愧是师父最得意的小弟子,自小聪慧,好啊!你编的可真好!”说完就朝外走去。

小九实在是被他气得急了眼,“断离愁!你给我站住!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九先生一出关就把我和殊未绑回宁远侯府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就是因为我和殊未去擅自插手苍梧派内斗!落奈何就是被自己的亲哥哥苍梧派现掌门落湛然给利用了!”断离愁站在门口忽然不动了,小九见他没走,赶忙继续说道:“苍梧派历来都是修习蛊术,历任掌门最后都会被蛊反噬,不到五十岁便会血脉耗尽,力竭而死,落湛然怕死还想当掌门,便利用自己的亲妹妹来设局骗你的心法!这件事从头到尾全是他施在落奈何身上的蛊来骗你的!”

断离愁慢慢转过身来,“那我问你,外面说你到苍梧派放火伤人破阵是怎么回事?”

小九见他不那么生气了,舒了口气,又急忙解释道:“那把火根本就不是我放的!哎呀!那根本就是我去给你报仇走到苍梧派的后门怕找错了地方,问那个伙夫,那伙夫发呆被我吓了一跳手抖自己把房子烧了,苍梧派都是木头房子,一烧一大片他最后全赖到我身上了!”

断离愁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那伤人和破阵呢?”

小九见他信了自己的话,赶忙继续说道:“这两个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苍梧派的阵法我压根就没见过,那是落奈何教我破阵的,至于伤人那是她见我拿回了《辟易心经》叫我息事宁人不要伤了她哥哥,自断手筋脚筋,从看武台上跳下去了,我想救她都没来的及。”

断离愁还是不大相信的问道:“两年前,你才十五岁,就算你再怎么天资过人,也不至于打的过苍梧派掌门人吧!”

小九见他总算是信了自己的话喝了口茶给自己润润喉,拍了拍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落湛然被他自己施在落奈何身上的蛊反噬了,我去的时候他也只是碍着他大弟子的名号,勉强能站着说话而已。那群护着他的人就那么一个阵法,落奈何还教我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断离愁接话道:“所以殊未去抓你的时候把她门下那几个香主都甩了,她是去那帮你治……她的病去了?”

小九急忙点了点头,“正是!”

断离愁坐下去之后皱着眉一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声音竟是哽咽着问小九,“既然她心中无愧,那她为何一直不来寻我?”

小九看着他一时语塞,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拖到现在才说的缘故,“这蛊在她身上一天,她哥哥的反噬越重。强行拔出蛊毒之后,解了她哥哥的反噬,可是她身体损耗太大她……她也活不了几年了。”

断离愁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小九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低着头看不清脸,“那你为何今日又突然告诉我了?”

小九叹了口气,“今天早上,这的……小厨房炸了……慈安堂的弟子们都以为是地震了全都跑了,只有她一个人跑了过来,她一打开那扇门,我就知道是她来了,她是来寻你的。三师兄,有些事情……我想着……我该告诉你的。”

断离愁一骨碌从凳子上爬起来,拼了命的往外冲,一冲出房门就摔倒了,像是怕此生都不能再见般焦急不安的跑到慈安堂的弟子房,拉住一个医女就要问落奈何在哪,可忽然想起她如今改头换面,名字大概也应该换了,他知道那天的姑娘是她,却也知道那天的姑娘不是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话,拉着那人比划了半天半天也说不明白,还好小九担心他一路跟着她跑过来,“前些日子,在这,他路过的时候簪花的那个姑娘,你知道她在哪吗?”

“你们说的是同生吧!她收拾了行李刚走。”

断离愁晃了晃,小九急忙扶助他,他踉跄了几下,又开始冲着山下的曲临江跑去,江面上有几艘渐行渐远的船,一艘船上站着一个清汤寡水的姑娘,姑娘想着心上人,笑的很满足。

断离愁一到江边就看见了站在船头上的落奈何,拼了命的喊道:“奈何!奈何!落奈何!是我啊,你别走!”

船上的姑娘没出声听着断离愁越来越远的喊声,偏着头抿了抿嘴角,在一旁歇着看热闹的漕帮的人看她笑了,问道:“小先生,这人您认得啊?”

姑娘低头小声道:“认得不过以后就不认得了。”

断离愁眼看着船开远了,纵身跳入江中,“落奈何是我啊我是断离愁,我是断同生啊,落奈何,我是断同生啊!”

小九见断离愁泡在江里眼见着水就要没过头顶了,一下子想起来三师兄不会水,赶忙跳下去救他,跳下去小九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傻子,我也不会水啊!救命啊!!!

殊未觉得自己最近的火气越来越大,随时都想砍死自己身边这几个病号,断离愁这个病自从前两年他回来之后就没好过,今日又投了江,她来回深呼吸了好几次,告诫自己医者父母心,还有蓝遡伊这个从小就有病的,也跟着跳江,殊未再次小声告诫自己,医者父母心,杀人之心不可有。

辜雁帛来来回回的在小九的门口走,一圈又一圈,急的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蓝清和正色,一脸严肃的拉了拉辜雁帛的衣角,“明彰哥哥,你不能坏我二姐的名节。”

辜雁帛皱着眉,“我怎么了?”

蓝清和奶声奶气道:“你这样像是在等孕妇生孩子一样,可我二姐还没嫁人呢,你快别走了,你不能坏了我二姐的名节。”

辜雁帛皱眉问:“你个还没马鞭子长的小娃娃知道什么,你这都听谁说的?”

蓝清和,“我看小殊姐姐的话本子上都是这么些的。”

出门看药的殊未:“………”

殊未看着辜雁帛心里一阵接一阵的来气,她这个师弟哪都好,就是傻,比断离愁还死心眼,“你二叔明天就走了,你不去跟他说说话在这杵着干什么?”

辜雁帛看着师姐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了,“师姐,小九她……”

殊未打断他,恶声恶气道:“还死不了,你跟我过来下。”

屋子里面的蓝遡伊一动不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顶,江染一进来就看见她这幅挺尸的模样,道她是看见断离愁追落奈何的样子后悔了,“小九,想什么呢?跟大师兄说说。”

小九还是没动,过了好一会,她才问道:“大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

江染随手给她掖了掖被子,叹了口气,“小九,没说出口的话才分对错,说出口的话便只分利弊不分对错了。

小九继续问道,“那我说的话究竟是利还是弊啊?”

江染低下头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利和弊……说到底还是人心难测……”

小九把头扭过去看向他,“大师兄,若是你是三师兄的话……你会希望我告诉你吗?”

江染没再看她,垂着长长的睫毛盖上了大半的眼睛,看不清眼底情绪,良久他才说道:“小九,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设身处地,若是我的话,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说到这又睁开眼睛笑着看着她,“你三师兄是个死心眼的,若你不告诉他,他也有的是法子去查,只是万没有你告诉他来的快,这世上的东西向来瞬息万变,你我都没法预测没发生的事,你也犯不着为他的事操心。”

小九心里稍微舒服点了,顺着身后的枕头连滚带爬的坐了起来,“师兄,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江染撇嘴,“明彰的事吧!”

小九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一把捂住大师兄的嘴,“你小点声!”

江染拍开她的手,“说吧,你要问什么?”

小九鬼鬼祟祟的看了眼窗外,她本是说话有些不好意思怕人听见,下意识看一眼外面有没人,突然看到一道影子猛地划过,她出手向来急快,一把捡起床头的簪子射向了窗外,是骨头和皮肉破裂的声响,那人捂着胸口强撑了几步,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小九利索的爬下了床,江染急忙跟着她跑了出去,是个身形及其瘦小的男人,这人被小九以簪子穿透了左臂,疼的太厉害晕了过去,小九蹲在地上把人翻过来,看到那人脖子上衣领下似乎有刺青掀开一看竟是雀鹰图案的刺青,“北燕铁鹞子?”小九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大师兄。北燕的铁鹞子是一个暗杀组织,杀手以雀鹰为图腾,这些人被组织起来专门击杀大梁的官员,杀一个赏金万两,全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近些年来一直没什么动静,小九刚开始还跟辜雁帛猜是不是北燕太穷了发不起钱,所以都没人去干了。没想到今天就抓住一个。

江染站在小九身后,脸色铁青的看着那人,这人是南风旧派来专门通知他的,南风旧用蓝清正的身份已经通敌了。等江染回过神来小九已经把那人浑身上下捆了个结实。

小九站起身来嫌弃的拍了拍手,看了眼刚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跑出来的人,有些担心的看着辜雁帛。

玉兰树宽宽的枝杈遮蔽这整个院子,院子里安静的一点人声都没有像是能替这个院子里的人遮挡住一辈子的风雨。

辜雁帛房里,辜雁帛小心的以至于温柔的拿食指推了推被捆在柱子上的那个人,“小九,你不会把人给弄死了吧?”

殊未翻了个白眼,“哪有你这么审刺客的,你怎么不把他供起来啊!”说完看了眼一边的酒坛子,一把扣开上面的塞子,泼向那人的伤口,那人疼的浑身一个激灵,嗷一下子就醒了。

辜雁帛看了眼江染没说话,江染没出声,“说说吧,你跑到慈安堂要干什么?”

那人咬着牙忍着手臂上的痛楚,脸上的青筋都憋出来了,“长……长公……主……”

小九偏着头听了半天也没听清,“你说什么?”

那人头像是痉挛了一样不住的抖了起来脸涨的发紫,“……公……主……”他说话的时候口齿不清,几个人都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四人都往那人身边凑了凑,想要听清他说的什么,小九说道:“你再说一遍……”辜雁帛眼看着那人手上的指环忽然化成了刀片眼见着要划到小九身上了,千钧一发之际急忙拉住她,几个人都被辜雁帛这一拽碰到一时晃了神,转眼间那人不知怎么猛地突出一大口污血转瞬间就没了气,瞪着一双眼睛似是有什么话没说完还不肯闭上似的。

小九吓得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敢动弹,她不是被那人瞬间暴毙吓着了,只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忽然又没有了,一闪而过的槐花枝。

殊未走过去探了下那人的鼻息,已经没气了,她蹲下身去伸手拔下那人手上的指环,那指环背面刻着几个小字写着,她念出那几个字,“德王敬上。”

辜雁帛听着这几个字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向江染,江染站在那北燕人的面前,似是强忍着什么,他咬着牙紧绷着下巴看着那个吐了自己一身血的北燕人,刚才他趁着辜雁帛去拉小九的当空,将一枚银针拍进了那人的心口处没有一人察觉,他站在那垂下头去像是扶着自己似的手抵在那人的胸口处又暗自用内力冲着那人的心口猛推了一掌,那燕人彻底闭上了眼睛。

江染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出声,他手扶在那人胸口处肩膀无力地耷拉着,过了半晌他垂下手擦了擦下巴上的血迹疲惫不堪的转过身走出去,出门前压着嗓子道:“把人交给老王爷吧。”说完就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辜雁帛扶着小九站起身来,小九勉强站直,殊未把那人的尸体从柱子上解下来,“明彰,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她说完话就扶着还在一旁傻站着的小九走出去,她搀着蓝遡伊回了屋子,刚进屋子扶着小九坐下,小九一把拉住殊未的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殊未被她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摸了摸她额头,“不烧啊,怎么说上胡话了?”

小九拉着殊未的手没松,眼睛里全是惶恐,“我刚才看见了,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忘了?”

殊未被她这幅摸样吓住了,“阿溯……你……怎么了?”

小九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她气息平稳了,她擦了擦下巴上的眼泪,“我……没事,大概是被吓得吧,没事了。”

殊未坐在她对面不放心的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小九眼泪不住的往下淌,“我没事,我……我没事。”

殊未翻过她的手把脉,“这脉象挺正常的啊,怎么说上胡话了。”

屋子外面忽然传出一阵小孩子焦急的喊叫声,“殊姐姐!殊姐姐!”

殊未和小九急忙起身出去看见蓝清和指着从自己屋子里面踉踉跄跄跑出来的断离愁,殊未一脸惊诧的看着断离愁,由衷感叹道:“你可够厉害的,病成这样还能爬起来。”

断离愁面无血色的扶着墙,他大病了一场,手脚根本用不上劲,拼了命的要往外走。

小九看着三师兄心里担心,“殊未,他这样能出去吗?”

殊未伸出五根手指头,嘴里念道:“五,四,三,二,一。”数到一的时候五指收起打了个响指。断离愁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小九:“………”

蓝清和:“………”

殊未走过去一把扶起断离愁,小九赶忙跑过去搭把手,两个人使劲把断离愁抬进了屋子。

殊未封住他身上的穴道,一个小推掌拍在他后心处,断离愁一口淤血吐了出来,殊未一把架住他,扶着他平躺在床上,那人终于睡了过去,梦中似是被魇住了,小声的念叨着什么,眼角流下大颗大颗的泪水,小声的哭着。

小九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哭的这般伤心,不忍心的看了眼床上的人扭头问殊未道:“落奈何……找到了吗?”

殊未摇了摇头,“一个一门心思要躲起来的人牵机堂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她跟着漕帮的人上了船奔着武陵去了在东营下了船,牵机堂的人跟丢了。”殊未看出小九在自责,叹了口气,“阿溯,这件事错不在你,断离愁从他一开始就没信过落奈何,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人家……蛊说到底用的也只是人心而已,这是他自己的劫数……”

小九没出声,像是想着什么事似的,“殊未,你说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回去哪?”

殊未随口说道:“落叶归根,回家呗。”

小九点了点头,“对……你传令下去,昭告各大帮派,不知何处三弟子断离愁落水心悸而亡,魂归故土葬在……行唐。”

殊未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这人还没死呢……”

小九叹了口气,“等人真死了就来不及了,落奈何在船上亲眼见着三师兄跳到江里的,事到如今想要她自己出来,也就这么一个法子了,她听到消息后肯定会去看的,到时候还得提前给三师兄立个坟,这丧事就交给牵机堂办吧,到时候三师兄的坟给他选个难爬点的山。”

殊未不以为意,嗤笑道,“你这么做若他是动了真心还好说,他若只是留于表面,这事就可真是成了老太太的裹脚布子又臭又长,谁都不得安生。”

小九还是不忍心,“我瞧着三师兄这回是动了真情了,小殊……”

殊未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得了吧,新箍的马桶还香三天呢。这世上让人难以自拔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情爱爱的,那是别人家地里的萝卜。”

小九不说话了,伸手拿着断离愁那柄刻着梵文的玉如意,手指尖绕着上面的云纹路。

殊未有听见断离愁梦呓的声音,心里告诉自己这么做显然是不对的,但还是受不了了。拜了拜手,“算了算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这事也损不了我多少阴德,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哎呀真是。”说完话跟自己置气似的摔了下衣角,“冤家,看等你醒了再出去惹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说完话置气的瞪了眼小九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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