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樱的身上还背着那只褡裢,尽管现在里面的东西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她也没处可去——自己的屋子在顷刻之间就被踩成一片废墟,在庭院里散起浓重的尘雾来。
“妖怪。。。”八重樱看着那只巨大的火红色狐狸,它的高度几乎是大殿的两倍,而样子就像是和神社里的那个神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只能盯着发愣,而再想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形容它。德丽莎一把将八重樱从狐狸的爪子底下拉开,尽管她们三个在狐狸的眼里很小很小,几乎可以被当作臭虫一样的碾死,但这并不代表狐狸就看不见她们。
“这里!”德丽莎从小院中冲出去,下一秒钟那些围墙就变成了砖头瓦砾——然而这只是狐狸的后脚,她们仰起头来才能看见狐狸那对红色的眼睛。看起来以她们的分量都不够这玩意塞牙缝的。。。
狐狸把身子转过来,像围墙直接挡住了大殿前方她们逃跑的路线。接着又是一阵尘土扬起,后面的大殿也塌了,整个神社除了鸟居还完好无损之外,其他都成了一片废墟。
德丽莎知道已经没有办法再走了,四周的退路全部封死。她的身体只有自己可以感觉到的颤抖,在宽松的衣服下几乎看不出来。
如果犹大在手里的话,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德丽莎都不会胆怯。那把拥有“湮灭”能力的神之键像砍瓜切菜一般秒掉敌人,一旦失去了崩坏能,就连律者也不过是血肉之躯。“S”级女武神自身的实力也只是一部分她们强大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们那些变态的武器。
没有武器,在面对成批的敌人时被堆死也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是六神装也禁不住几十只超级兵一起撸你啊。。。德丽莎没有犹大,她的战斗力就已经被砍了一大半。怪力再怎么强也得有个底线,自己总不能把这只狐狸举起来吧?
“快躲!”八重樱看着她在发愣,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原地拉开——下一秒钟那里就被炽热的烈焰覆盖,不光是地面,就连后面倒塌大殿的立柱和椽条都没法幸免。火焰的温度异常高,在路径上的木材直接被焚烧成了灰烬。
德丽莎于是又在默默把自己的胜率降低了几成,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虽然面前的狐狸巨大,但是它并不笨重,而且很明显的,它想让自己死在这里。自己怎么能近这个怪物的身呢?自己真的太需要也太依赖犹大了。有了这把武器之后,除非有什么需要自己来解决的强到爆炸的敌人,不然德丽莎都不屑于去对那些普通的杂鱼动手。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战斗技巧下降的不是一点两点——她会一直发呆想事情而不去关注敌人的动向,反应速度更是勉强靠着血统维持在100毫秒左右。上次在千羽学园已经吃了很大的亏,差点搭上自己的小命。。。现在的状况换个说法就是——德丽莎学园长捞得不是一点两点,除去她的装备单看个人实力,不论是操作还是意识都很下饭。
“回去看来不能再吃草莓蛋糕了。。。”德丽莎思考了下自己已经腐化变质许久的生活作风,决定回去戒掉每天下午茶的草莓蛋糕。虽然嘴上没点甜的东西淡得慌,但总比增加几两肉让自己躲不开攻击死掉好多了。
当然,前提是自己可以活着回去。
这次德丽莎的眼睛没有再离开狐狸,当它开始吸气的时候德丽莎就知道这个动作可能是什么技能的前摇,她离开站立位置的下一秒,地面上的青石就被火焰烧得通红。接着又伴随着几下爪击,她们头顶那些断壁残垣彻底变成一堆瓦砾碎片,在周围不断坍塌。
一块瓦片击中德丽莎的肩膀,不偏不倚打到肌腱的部位上,冲击力震得她的肩膀一阵酸麻,左手感觉顿时从身体上被剥离下去。她抓着八重樱的手松开了,半根断裂的木头又接着掉落下来,砸在她来不及缩回去的手上面。
“学园长!小心!”
德丽莎还没有来得及更多地去感觉手上的疼痛,她就被推开到一旁。大梁再也没有了支撑点,掉落下来砸在淡蓝色的薄膜上,在上面弹起水波似的涟漪。砖块碎瓦像雨点般打落下来,但是没人再受伤。
“弘治?”德丽莎看着一身休闲装的直江弘治有些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个地方,他的手里还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武士刀。
“是樱井博士叫我过来的,终于找到了。。。”他飞快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小心地把德丽莎拉到一边去——她的左手已经青紫一大片了。
狐狸的爪子又扫过来,直江弘治的护盾替他阻挡了这一下对他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害。不过护盾的颜色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他趁机在狐狸的爪子上偷下一刀,但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狐狸的爪子硬得像钢铁,弘治手里的刀被震得颤抖,顺着手臂穿到全身。
武士刀从他的手上掉下来,弘治这下才注意到自己的虎口已经裂开了,露出里面鲜红的肌肉,渗出几点血珠来。弘治感觉不到有多么剧烈的疼痛,他只知道自己需要跑,也必须快点跑。如果自己不想死的话。。。
狐狸接着跟上一爪,他连十米都没有跑出去,那层护盾在被触碰到的时候就立刻破碎。弘治感觉到自己的背上挨了致命的一击,他被击飞出去很远,在和一堆瓦砾撞击之后停了下来。
弘治没有感觉到那种极度的疼痛或者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自己的骨头一根都没断。只是皮肤上很多拉扯撕裂的疼痛提醒自己受伤了,额头上面有许多温热液体,弘治想着自己的脸一定是血糊砬碴的。
“去你妈的。。。”他慢慢地用手把自己从瓦砾堆里撑起来,抹着自己额头上渗出来的黑红的血液,他感觉到那种曾经一直伴随着自己的恐惧现在彻底的消失不见——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逞英雄吗?自己就是个小人命还是他妈的一个女孩子给救下来的,自己就应该珍惜自己的狗命好好活着。但还偏要去想办法报答女孩子的救命之恩。自己一直觉得人生应当明哲保身地活着,但现在却还想着糊里糊涂地赴死,最后被装到骨灰盒里递到自己爸妈手里。他仍旧骂骂咧咧地死盯着那只狐狸血红的眼睛,疼痛被巨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压制下去了。
狐狸显然不会理会他这种送死的举动,面前的这人对自己来说只不过是再来一巴掌或者两巴掌的事情,只要他不死自己就一直拍他,知道把他拍死再也爬不起来。。。德丽莎和八重樱她们自然也逃不掉,那个唯一可以对付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的人早就死了,连那把奇怪的武器也不见了。自己要回去要继续把所有人都从世界上抹掉,就像他们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一样。一旦自己离开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狐狸抬起爪子,决定把这个小子的脑袋拍成浆糊。
强烈的光芒霎时间从直江弘治的身上迸发出来,鹅黄色的温暖光芒将周围死寂的黑夜驱散,废墟周围明亮得像是白昼一般。它感觉自己的爪子像是被火烧到一般钻心的痛,吼叫着把爪子抽了回来,上面火红色的毛发已经被灼伤了。狐狸惊恐愤怒地看着这个小子身上的光芒——它再也不想见到那种柔和的光线还有那种熟悉的灼烧感,触碰的时候就好像自己的力量凭空消失不见了一部分。
直江弘治没有再看它,他只是惊异了一下子,接着仿佛是意识到什么似的从自己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条金色的细链。等到他把那个东西全部拉出口袋的时候它的真实面目才显现出来——那是一个小巧的金色吊坠,是一个十字架的形状。
他把左手高高举起,高过自己的头顶,那枚金色的吊坠的光芒从他的手中透出来,吊坠的光芒明亮,但并没有那么刺眼,它的光芒还在不断地增加着,将周围笼罩的黑暗全部击退,也逼得那只狐狸不断地后退,光线越来越强,就像是擎在他手里的一轮太阳。直江弘治看着那只狐狸没有再进攻过来,挪到八重樱的旁边,把那枚十字架塞到她的的手里。
“这是。。。”她支吾着看了看那个坠饰,“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一个白发的小姐让我交给你,”他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像是完成了某项艰巨的任务,“她说你会明白的,看起来很特别。。。”弘治把十字架向着八重樱推了推,接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她的脚底下。
好了,现在看起来,自己是无需也不能再装逼逞能了,果然从来自己就不能当主角。。。
“卡莲。。。”她喃喃着把十字架用双手捧起,那上面的光闪烁着,像是在回应着她的呼喊。眼泪从八重樱发红的眼眶上滴了下来,一滴滴打在手心上。“原来你一直在这里。。。”
十字架在泪水滴到上面的瞬间,光线就像无形的线条一样开始爆发,在空间中扩散,占据一切可以进入的地方,原本柔和的光线褪去温暖的鹅黄色,侵略般地,一望无际的白色刺痛了直江弘治的眼睛,也同样焚毁了八重樱和凛的。他们仿佛视觉都要被白色的光线焚毁了,一切就像是狂风中的沙粒在不断瓦解裹挟着逸散。遮住眼睛的手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耳边还有狐狸愤怒痛苦的嚎叫声。
德丽莎感到背上多出了那种熟悉又安心的重量——她身上的长裙已经被轻薄的纱代替,这些华而不实的装饰虽然在自己看起来装饰用途大于穿着。但她却感到力量在随着那些轻薄的织物不断充盈着自己的身体,而背上背负的就是她希望得到的东西——犹大的誓约。
“神啊。。。”八重樱把双手合十,看着这个就像是天神般的女孩。好像任何语言都在这里显得苍白无力——她用手在自己的额头,左肩,右肩,胸口依次点过,就像卡莲当初教她怎么祷告的时候一样。她并不信奉卡莲说的上帝,只是再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对那个人再留下些纪念的东西了。
金色的十字架坠饰已经失去了在这里的力量,它掉在沾满灰尘瓦砾的地面上,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