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人寰路远》第四章峰回路转(12)小说连载作者/雁鹏
渡河过境没找到机会，山梁上还有漫长的国境线，鹏飞决定到那里看看。坐上开往边境哨所的交通车，驶过蜿蜒的沙土路，路旁种有成片的橡胶林，芒果树冠盖葱茏，象牙芒果密密麻麻的垂下枝头，芭蕉林舒展着大片的叶面迎风舞动，一派南国景象。
到站了，走下公交车，鹏飞抬起右手遮住耀眼的阳光朝前方看去，山顶白色建筑物依稀可见，顺着小道往前走，山脊间战壕坑道逶迤伸展，绿树掩隐，茂密的野草疯长，遮蔽着坑道，黄色的野菊花成束开放，飒飒秋风刮过，树冠扶疏，野花摇曳。路边凹进的散兵洞随处可见，这里曾经是烽火连天的战场，疯长的野草遮去了炮火的痕迹。坡顶土路往前是连绵的山林，一座木栅栏横亘在路中间，由此隔开了两国边界。路旁一侧是一幢两层楼房，五星红旗在楼顶猎猎飘扬。
少有闲杂人等到访，山顶平地上走动的都是身穿绿军装的军人，穿着黄色皮衣走在哨所旁鹏飞倒显得另类，引来众人的注目。
“阿鹏古！朱鹏飞！”一位戴着大盖帽的军官快步走来一拳头打在鹏飞左肩，欣喜地说。
鹏飞愣住了，看着来人：三十来岁，壮实的身子，黝黑的肤色，咧开白瓷似的牙齿笑着。
“我是霍萧君呀。”来人摘下大盖帽大声说。
“哎呀呀，原来是伙头军！”鹏飞高兴地上前揽着霍萧军的肩膀。他乡遇故知格外高兴，霍萧君把鹏飞引入哨所营房，向战士们介绍着老同学，满屋欢笑，机灵的小伙端来茶水招待。官兵们热情好客，正当饭点，炊事员往铝锅中下了一筒挂面招待鹏飞。
“吃吧，山上哨所地处偏僻没有什么好招待老同学的，只能多打两个鸡蛋。”伙头军端起海碗，用竹筷叉起面条哧溜哧溜的吃起来，鹏飞也毫不客气照样吃着。
倦鸟归林，夕阳如熔金般的西沉，没入远山。
跨过栅栏，前边就是越军哨所，竹子茅草搭成的简易草棚边蹲着一位身穿浅绿色军装的军人，正在用铝锅烧火做饭，几块石头搭起的炉灶上放着一口被柴火熏黑的铝锅，火舌舔卷，柴火卷着黑烟弥漫着，旁边架着一支六四式冲锋枪，这应该是中国过去援助的枪支。四周是连绵山林，莽莽林海，见不到集市，哪有商机可寻。
当夜寄宿军营，与伙头军聊着过往的话题。霍萧君点着烟卷猛吸一口，还像当年在橘园宿舍里一样慢吞吞的喷吐着，烟圈圈夹带着浓烈的烟草味慢慢消散在房间里。伙头军陈述着分别后的经历：十多年前，柑橘园里有二十几位小伙伴当兵走进军营，扛起钢枪保卫祖国，有一位学长还牺牲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说到动情处伙头军哽咽着，眼里泛着泪花，曾经是朝夕相处的柑橘园工友早已阴阳相隔，鹏飞鼻子一酸落下泪来。伙头军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子推开朝西的窗户指着连绵的群山说：“前面是我们曾经驰聘的战场，山梁上经历过浴血鏖战，猫耳洞随处可见，有多少战友倒在对敌斗争的战场上，至今还留下很多地雷未及排除，顺着大路走，草丛荒野处可不能乱跑，和平来之不易啊！”
鹏飞一阵唏嘘，感叹万千，相对于战火考验，戍边卫国的霍萧军，自己相形见绌，再多的磨难也不可同日而语，鹏飞不禁对伙头军心生敬意，立正身子，并脚给霍萧君敬礼！
翌日告别霍同学，精神抖擞的踏上返程。
单枪匹马不可成事，消磨了锐气，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到办事处听从老板指令工作。
办事处里摆着几张桌子，新来的秘书肖洁端坐在桌前，负责文档处理和接听电话，老板不在，大班台由鹏飞坐台，靠着舒适的沙发座椅，望着窗外飘洒的绵绵细雨，心情像阴沉的天气一样郁闷，江河群山隔开了对家人的思念。鹏飞把对家的眷恋暂且放在一边，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中。
节假日陪送客户，公园里看着人家带着孩子休闲度假，鹏飞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叹口气只能强作欢颜。仅能做到的是到百货商店买一双带彩灯的小跑鞋，买几罐奶粉打包邮寄回家。夜阑人静时躺在被窝里用手提电话与妻子聊着不尽的思念，听筒中传来咳嗽声，稚嫩的童音传过来：“爸爸，我感冒发热，不跟你说了，怕传染你。”
“嗯，乖。好孩子听妈妈的话，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不能回去看你，爸爸在赚钱，等爸爸回家给你买黑饼干吃。”鹏飞在电话中安慰着儿子。
双亲大人身体尚好，照看小孩，洗刷家务，责任都落在年轻妻子的肩上，从不抱怨。鹏飞意犹未尽，起身披衣，拿起钢笔在笺纸上书写家信，表达自己的心思。
吾妻：
你好，今随信邮去衣三套、鞋帽等物。
一晃之间，又近半月。近日来事情太多，无暇顾及太多琐事。我近段时间思想极其波动，也可说乱了方寸，很多事情实在是很难由自己决定。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我就有切身体会。
虽然经常通电话，但我们之间的情感实非一纸一笔，一两段话就可沟通的。也极难消我对家庭、对妻室、对儿子的拳拳之心，思念之意，实是无奈。有时，我多想飞回去，与你们团聚，共享天伦之乐。但是，现实与梦想往往相差甚多。现在，我考虑得更多的是怎样作资本的原始积累，怎样奋发图强，怎样一跃而为人上人!正像妻所说的：要奋斗就必然会有所失。只要吾妻想得开，也实是为夫一大安慰呀。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们母子快快乐乐过好日子，有所物质享受。好好培养儿子，让他长大后有所作为。
关于我自己的前途，我也不抱过多侈想。反正，我在一日就做好一日的工作，我也绝不与其签长期聘用合同，若这样，岂非作茧自缚吗？你认为如何？这样我就起码自由一些，反正，他愿意用我，就好好干，不用则走。人生之路还有三十年，何愁无路可走呢？说真的，人在江湖走，风风险险、明枪暗箭、险滩恶地，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我谨慎处事就是，你不必为我操心。
望妻自己也要多加珍重，好好安排好生活。好了，时间关系就此搁笔。
此致
顺祝
愚夫鹏飞
字里行间尽显夫妻离情别意缱绻情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