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他闭眼的霎那时,“嘭,嘭”枪声乍响,震彻耳畔。
可全身被恐惧击穿后,洛景枫却惊觉自己并未有破体的痛苦。
弹指间,两声枪响再起,这一刻,他才有了几分诧异之思。
于是他急忙睁开双眼,却见门口那两名杀手之一已然倒地,而正要开枪朝自己射击的陈平却也捂着左胸坠落下去,眼神中写满了愕然与愤怒。
为避枪击,洛景枫灵光复至,旋即飞身翻滚于桌边角落隐藏。
而他想象的惨烈却并未出现,这之后,屋内又一次来到了寂静无声的惊悚时分。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才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响。
“出来吧,他们死了。”
说话之人自是蒋伟诚。
刚刚的紧急关头,蒋伟诚趁两名杀手对自己毫无防备,迅速开枪将二人当场击毙。
虽不明了对方此时的心境,可从书桌一角缓缓起身后,洛景枫还是慎慎地道了声:“谢谢。”
只是眼神中的感激夹杂了半斛不可思议。
此时的他心中余悸尚存,不知对方下一秒会否将枪口再次对准自己。
“谢就不必了,我生在官宦之家怕是永远也没办法理解你心中的向往,刚刚...刚刚我真的真的很想很想杀了你,替我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可就在他们俩冲进来想要取你性命的一瞬,不知为什么,我却希望你可以活下去,最起码不要死在我眼前...”
伴着一声略显苦涩的笑,蒋伟诚呜咽着接着说了下去,可却并非瞧对方的眼:“洛景枫,你虽对我不仁,但你记住,我没有对你不义,你我毕竟相识相交一场,所以刚刚那一幕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断义之礼...”
这一刻,一种极强的悲戚感好似一座高山猝不及防地砸穿了他的心底防线,他很想痛哭,无所顾忌地大哭一场,可仅存的少许自尊却在鄙视着他在敌人面前竟还觍颜袒露软弱。
“他年若再相见,你我二人便是死敌,到那时我不会再对你留半点情分。”
临别之语带着浓浓的恨意,语毕,蒋伟诚转身拂袖噙泪而去。
紧接着,重重的关门声无情地回荡于幽暗的室内,仿若在为这段友谊高奏一曲寿终正寝的绝唱。
好一个“割袍断义”!
不久前,那个他深爱的姑娘说过的“恩断义绝”还时刻萦回于耳畔,而如今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又道出了一句更为决绝的“割袍断义”。
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卢庄?死了多好,一了百了,既听不到道义的谴责,又不会饱受良心的煎熬!
此时此刻,对他而言比起死亡,活着的痛苦也许更是一种惨烈的折磨。
连日来的风声鹤唳和刚刚两度险入死门的强烈刺激令洛景枫只感身体被彻底掏空,某一刻,他竟气力全失,重重地栽了过去。
所有的哀思、凄凉、忧愁、怅惘好似一群穷凶极恶的猛兽正从四面八方乌合而来,他们个个面目狰狞,獠牙外生,争先撕咬着他的血肉。
他本已闭上了混浊的双目,试图放弃无谓的挣扎,可在自己骨血被蚕食殆尽的最后一刻,他求生的意志却又归来了。
忽地,洛景枫双目撑开,眼神中锐光闪烁,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若是蒋寿派来的刺客没有及时回去复命,说不定新一轮的偷袭便会纷沓而至,且就算刺客不来,香港警署听到枪声也有可能会前来调查自己,而那时想要轻松脱身便成了天方夜谭。
想到这,洛景枫颓靡荡尽,赶忙起身,将两名刺客的尸体快速移至房间内的隐蔽角落,而后,他又仓促清理了一下案发现场。
紧接着,他从自己的抽屉中取出了手枪和匕首后便匆匆忙忙离开了这里。
这手枪是项荫南在广州时送给他的防身之物,而刚刚跟蒋伟诚激辩之前,他是有机会将它迅速取出同对方生死相搏的,可当时的他却放弃了这一想法。
第二日清早,来到报社上班的同志陈坛推门一看大吃一惊。
见室内血迹斑驳,他便已有了惊恐之感,不多时,他战战兢兢地巡视了一周,竟发现角落里还横尸两具,这一刻,他双手戳腮,险些被吓得灵魂出窍。
好在不多时,冯少白、艾婉婷夫妇以及其他同志亦先后抵达报社,众人见此情形虽皆惶恐骇然,但也只得抓紧时间仔细清理现场,计划待到夜黑风高之时,再将尸体火速转移至野外。
忙活了大半天后,大伙简单推断了一下昨夜的情形。
很显然,杀手极有可能是冲着洛景枫而来的,可洛景枫竟会以一己之力击毙对方二人,这确实令众人感到匪夷所思,不过幸运的是香港警署沿街巡查时却并未前来报社查探。
而眼下众人最关心的问题是景枫去了哪里?他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