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赵清阳的名字,身着霜色盘扣长袍的洛鸿勋轻轻抚了抚赵虬枝的肩膀后,以表慰藉,可其实他自己的内心里也很是难过。
“前天展盈姐嫁给了林贤竹,我还去了婚宴现场,这个林贤竹从前我只见过一次,那会大家年纪都很小,他爹林清意也还活着。”
接着,她又顺带讲起了叶展盈的新婚夫婿林贤竹来。
“据说他这个人也十分惧怕他爹,哎,瞧他那长相和气质,真是样样都不能跟我哥哥比,何况她跟展盈姐从前都没见过面,真不知道他们成亲后会过得怎么样!”
赵清阳海难去世后,本应与之缔结良缘的叶展盈也不顺意。
毕竟赵、叶两家已经订了亲,可叶展盈尚未过门,总不能没成亲就守起了寡,因而叶琛权衡再三后决定解除婚约,转而与太和行的林家结亲。
林家早年因经营海产生意起家,后来涉及门类甚广,如胭脂香水,西药房,外汇等等,夹夹杂杂,将近十种,所以林家也是广州城里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
太和行目前由林曼陀掌权,但他已近四十岁,叶展盈若嫁给他的话年龄上太不般配,因此叶琛只能考虑林家这一辈最小的林贤竹。
林贤竹今年二十三岁,是林曼陀的弟弟,至今尚未娶亲。
但外人有所不知的是,林贤竹早已有中意女子,名叫苗青,由于家境不可与林家匹敌,因此一直没能迎娶进门。
一年前,苗青被林贤竹养在了府外的一座小宅院里,算做是金屋藏娇吧!
因而,浑然不知的叶展盈刚一进门就注定了即将面对的婚姻悲剧,料想她再努力也难以赢得丈夫的真心。
就这样,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叶琛为自己的小女儿卯足了劲,毕竟巨贾与高官结亲,门面必须得撑足了才行。
叶展盈的嫁妆单服装来看就十分奢华,春秋的有如红地缂丝八团绣袍、石青缎地织锦五彩云八蟒纹袍、卡拉呢红地三蓝绣瓜瓞绵绵对襟袍褂等。
而冬日的多洋货,则更显华贵,如红缎地裘皮毛里蝶恋花女冬服,青雪花绉金貂皮袄,红缎地八团鹤纹白狐皮袄等,各个都是价格不菲的稀罕宝贝。
此外再加上首饰、瓷器、木料、台椅、钟表、床帐等总共花费不下八万两白银。
然后看看太和行这边。
林贤竹娶总督大人的千金如此争光曜日,林家自然也得大肆铺张一番。
那一日,迎亲的队伍就有数里之遥,整个林家宅院张灯结彩,装扮的花团锦簇,就连迎娶的花轿也是花重资用心打造的。
观礼的赵虬枝当日亦被如此盛大奢华的婚宴所折服,她心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得这般风光大嫁才可,当然这些话她并未对任何人说。
此刻,赵虬枝描述完心情后,洛鸿勋又安慰了她句:“虬枝,这些事你也操心不得,往后也就别难过了...”
接下来,他亦想到了一件事,而后转忧为喜道:“对了,我过几日打算回佛山老家一趟,把我娘的坟迁到广州来,与我爹合葬。”
“好啊!生同眠,死同穴,这样再好不过了,只是迁坟听起来好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到这,赵虬枝当即感慨无限道:“对了,佛山我也好久没去过了,尤其是叶总督命人烧了琼花会馆后,不知那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哎,真想跟你一道去佛山看看!”
如果可以同路去佛山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说不定二人闲暇时还可以畅游山水一番。
此刻,只见赵虬枝撅起小嘴,心底好似积攒了不少怨念。
“自从叶琛下了禁令后,弄得我再也没地方听戏了,有时候我想随口唱两句,都得提防着周围有没有旁人瞧见,生怕被当成乱党给抓起来,哎!看来这粤剧是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了。”
听了她的叹息,洛鸿勋自然也有同感。
粤伶被诛上千,怕是已近灭绝,且会馆全部被捣毁,重建不知要待到几时。
可向来乐观的洛鸿勋扫清愁绪的速度特别快,不出三秒钟他便一展笑颜设想道:“别那么悲观,说不定过几年新上任的总督喜欢听戏,将粤剧解禁了也不是不可能。”
之后,他又粲笑着劝慰着对方说:“什么事情都要往好的一面去想,要多笑笑,心情才会好起来!”
他这话可挺神奇,不一会儿便奏了效,赵虬枝阴郁了很久的心情好似一瞬间转了晴。
她紧接着浅笑迎合道:“你说得对,一切总会好起来的,要开开心心地生活才好!”
说完这话后,赵虬枝凝神注视了洛鸿勋许久,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和喜爱。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避讳地看着对方,且眼神中充满了蜜意柔情。
片刻后,洛鸿勋与她的缱绻目光不期而遇了。
霎时间,他的心里暖极了,那感觉就好似温柔的溪水汇于百川一般,在他和她的眉间眼底汨汨涌动。
这时,赵虬枝扬起了头,笑意盈盈地开了口:“鸿勋,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嚒?”
对于这个问题,颇有几分自恋的洛鸿勋当然回答不上来,他一向觉得自己优点很多,多到十个手指加起来肯定是不够用的。
而至于哪个大,哪个小,也没个衡量的标准。
更何况优点这东西向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他倒是乐意听听虬枝的看法。
这时,洛鸿勋赶紧把眼睛擦亮,竖起了耳朵耐心又恭敬地听着对方的解答。
“你就好比一株向日葵,总是向着阳光生长...所以呀!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嚒,在我看来就是乐观!”
嫣然一笑后,她又细心地解释说:“你呀,善于把不好的事情往好的一面去看,面对困难和灾难时不会过度抱怨沉沦,而是尽量去想办法解决,整个人总是保持着一种快然自足的状态。”
“你说我说的对么?”
莞尔间,赵虬枝满目柔光望向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