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就到秋季了，这是收获的季节。金灿灿的稻田里，一株株饱满的稻穗挂着笑脸，弯着腰，躬着背，好像是在跟辛勤的主人致敬。亭亭玉立的稻子在秋阳俯照下羞涩地低垂了头。一股稻香扑面而来，把稻子们打扮得腼腆多情，摇曳生姿。
尘森收到了省城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家人陷入喜悦的漩涡之中。对于友道而言尘森的确为祖上争光，虽然祖辈们都热爱看书但从没有一个读过大学，一般在小学毕业后就因家境贫穷而回家帮着父母亲上山下田地耕种。因此父辈们多多少少都识点字。好在友道治家有方，无论家里的经济条件多艰难，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尘森读大学，而尘森不仅会帮家里割草放牛，担柴赶田，并且读书很有自己的方法，一向来放学回家很快就把数学做完，到晚上就认认真真的读书看书写心得，这样的习惯一直保持到大学毕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学贵有法，兵贵神速。”
郝校长也到尘森家道喜，还不停地说：太可惜了，这么高的分数就是我们国家最高学府“首都金牌大学”也能进。
友道奉茶给郝校长，笑说道：谢谢郝校长的栽培，才有尘森今天的成果。至于孩子这次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完全是出乎意料。我们农家孩子只要有个心怡的公立大学去读书就非常满足了。
郝校长喝了一口茶，笑道：以前夏绿镇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优秀的孩子，这次尘森是第一个。其实，还有一个孩子不比尘森差，就是太可惜了她错过了这次高考。
大家都知道郝校长说的是谁。心里也很为路娟惋惜。
停了一会儿，郝校长问道：你们知道路娟家在哪里吗？我想去一趟。
尘森道：早上路娟和她母亲一起去田里割稻了。本来我也要去给她们帮忙，听说今天有通知书到，于是就在家里等着。
郝校长摘下眼镜，揉了揉又戴上，说道：算了，我还是不去，省得看到了彼此尴尬。我这里有一封推荐信，你转交给路娟。
郝校长一面说一面从袋子里掏出信封给尘森，然后起身去了夏绿镇中学找吴正经校长。尘森父母留饭，郝校长婉拒。
马上要开学了，夏绿中学老师们很忙，其实主要是老师少的缘故。吴正经一个人坐在校长室内非常的苦恼，他没有心思工作，满脑子里都是想着如何讨个老婆。时间过得好快，一年一年老了下去，吴正经觉得活在世上的美好时光不会太多了，就这么孤苦伶仃过着暮年生活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上个月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通过熟人介绍过来，吴正经很满意，那女子也很乐意，然而两人年龄相差悬殊，跟吴正经两个儿子的岁数差不多，吴正经抱着那女子跟手中捏着一块甜饼似的，亲人们知道后个个都冷嘲热讽，最后吴正经还是十分痛苦地给了她一些钱，让她走了。
吴正经听到敲门声，不耐烦地托着鞋子从靠椅上起来开了门缝，一看是郝校长，惊得赶紧拉上鞋跟，笑盈盈地敞开大门，说道：稀客，稀客，里边请。
说毕，连忙搬来靠椅，提来水壶倒茶给郝校长，道：郝校长高抬贵脚到寒室，真是蓬荜生辉。
郝校长是省城高级中学的领军人物，却没有一个架子。他只是淡淡地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有件事要麻烦一下吴校长。
哪能说麻烦呢？你这是瞧得起我才来让我做事的。
是这样的。夏绿镇有个才女因为家庭的缘故而错失了上大学的机会，现在只在家里务农。这是相当大的人才浪费。我们作为教育事业的工作人员有义务为国家培养和挖掘人才。于是，我向珍珠市教育局推荐给她一个当教师的机会。局里同意了，回复说夏绿镇中学很缺老师，就让她来过度一下，等机会考试转正，但待遇同正式教师一样。
那太好了。郝校长你这是雪中送炭。我们夏绿中学每年新分配来的老师，第二年都通过关系调走了。我们学校就跟一个度堂似的，年年都缺老师。只是不知道你推荐来的这个人是谁？
噢，她叫路娟。
是她呀，那太好了。
你们熟悉吗？
不熟悉，我听说她父亲刚刚病逝。正是为了办理她父亲的葬礼才错过高考的。这样有情有义有才又孝顺的孩子真是不多了。我是求之不得。
那行，到时候她有一封局里的推荐信来报到。
好，我一定亲自接待。这点小事你只要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不要这么辛苦地亲自跑到我们穷乡下来。郝校长你说，我们也真是命苦啊。
噢，为教育事业奉献一生，是我们的光荣，怎么说是命苦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咱们都这么年轻就丧偶，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生死病老是自然规律，这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再续弦呢？
哦，我们都不年轻了，你已过天命之年，我也是过了不惑之年，家里都有儿女，又身居教育事业，这样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
现在国家开放了，人死不能复生，老是想着死去的人多好多美，那也是昨日星辰昨日风，一点都不实在。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再找个伴侣来帮忙打理家务，聊聊听填充心中的寂寞空虚，这样才像个家。
郝校长微微笑了笑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对我而言，精神上空虚的人才会在心里寂寞，总会用各种借口寻找乐子甚至刺激。我工作之余，就是看名著，慢慢欣赏这些民族瑰宝经典名著，非常充实，从来都没有空虚寂寞感。我的孩子们也非常喜欢读书看书写书。我们一家人都过得非常充实，其乐融融。
喝了一口茶后，郝校长起身抬头望着墙上那幅荷花图，自吟道：糟糠之妻趁鹤去，此地空余生前屋。短短相知十几载，恩情亦是百年修。人离不归音容在，常伴眼前余温存。红尘有道好续弦，我却无心贪恋香。花好月圆不常在，人去总有前后时。自古红楼玉面脸，不过一土掩骷髅。已过不惑枯风情，寂寞空寥好修身。书中自有繁华市，书中自有慰藉灵。在世匆匆如过客，雁过留声人留名。
吴正经先张着嘴在听，后静了一下，由于常常夜里孤枕难眠，浮躁不安，严重睡眠不足，现在突然难得一静，瞌睡虫就行动了。
郝校长闻得有齁声，扭头一看，吴正经正靠着背倚，张着嘴流着涎水在打呼噜。于是，喊道：吴校长日理万机，太累了吧。那我去了。
吴正经在白日梦里见到了一位，风韵犹存的光身女子正在和他述说衷肠，突然说“我去了”。吴正经激动地开口叫道：不要走。
睁眼一看，是郝校长在跟他说话，赶紧说道：好诗，好诗，不愧是我们省城高级中学的领军人物。
又苦留郝校长吃了饭再走。不料，郝校长执意要回珍珠中学去。吴正经陪着笑脸相送，高举着手喊道：郝校长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做得妥妥当当的。
尘森拿着郝校长那封信，心想：这应该是郝校长慰问路娟的，或者会给她先在哪里找个工作过度一下。要尽快把这信交给路娟手中。但这是比较隆重的，还是等路娟晚上回来时再送去。不知道望碗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没有？
于是，尘森就去望碗家来打听消息。
望碗听尘森收到了大学入取通知书，为尘森高兴也期待自己能早点接到通知书。能上大学在夏绿镇是非常光荣的事也是莘莘学子们人生奋斗过程的重大果实。
望子龙从自家农场回来听路人议论纷纷说尘森考上大学了，于是恨不得马上到家瞧瞧自己儿子的警校录取通知书收到了没有。刚进门就看见尘森和望碗坐在大厅里一起聊天，喜得眉开眼笑，说道：我去给你们烧饭吃。
望碗接声道：爸，让我来烧吧。
也行，你把那兔子肉和草鱼给弄好吃点。
知道的。这是我最拿手的。
言毕，望碗就烧菜去了。望子荣笑嘻嘻地陪尘森聊天，道：森儿你真的很争气，你爷爷和你爸爸都非常喜欢看书，常常给我们讲各种故事，他们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上个大学，连高中也没有，希望子孙后代都是博学多才的大学生。现在总算在你身上盼到了。
尘森笑了笑说：望叔，你不要着急。我听郝校长说，大学入取通知书是分批寄出的。本科的先寄，再寄大中专的。咱们省城警校是属于大中专的，因此要迟点寄出来。以望碗的读书实力来看考个本科大学应该不是问题。读大中专可惜了一点。
望子荣听尘森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很多，他知道尘森从来都不会浮夸，是一个诚实守信踏实勤奋的孩子。于是笑说道：我们家的观点和你们家有些不同。我们更在乎毕业后找工作的实在性，至于本科不本科的文凭好不好看，就不是太重要。
听望子荣这么一说，尘森也就不聊这些了。他更多的是喝茶，微笑着听望子荣给望碗描绘着将来做警察的美妙蓝图。
望碗把饭菜都烧好了，叫大家吃饭。
辣椒炒兔肉，草鱼煮豆腐汤，这些是望碗喜欢又拿手的好菜。只是尘森不习惯吃辣食，只夹着羊肉萝卜吃。
饭后，尘森说晚上要把郝校长给路娟的推荐信送给她。望碗道：那我们晚饭吃早点，一起去。
望子荣叹道：路娟这孩子也可怜，吴乃这么早离世，就丢下这么个穷得精光亮家庭给母女俩。维达也太重情重义，誓死不再嫁人，要不然再找个懂过日子的男人家，以路娟这么个聪明能干的孩子，将来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真太可惜了。
望碗道：爸，你不要小瞧路娟她们母女。她们家现在确实很穷，但丝毫都没有自卑自弃，而且做人堂堂正正，从来不伸手跟人要钱。母女俩身上时时刻刻都是一股坚强正气之风。穷吓不倒她们，苦难瓦解不了她们对生活的信心，险阻不会让她们退缩。金子终究是会发光的，要不然人家郝校长怎么会特意亲自送推荐信来。
噢，那是。我没有坏意的，只是说说而已。
这我当然知道了。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活法。记住，只是以后不要这么说人家了。
知道了，儿子。
尘森和望碗下了几盘期，就回去割丝茅草给牛吃。
晚上吃了早饭，两人携带着郝校长的推荐信一起去南街尾的路娟家。
还没有到南街尾，两人远远就望见一大群人正在持棍混打一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头破血流的，有躺在地下叫苦连天的。路娟家门紧闭着，尘森听里面有动静就喊门，路娟听到是尘森的声音就赶紧打开门，两人进来后，路娟又把门关紧按上木闩。
维达依然是镇定地倒茶给尘森和望碗。路娟接过推荐信打开看了看，没有说什么。
尘森急问道：郝校长在信上说了些什么东西。
路娟吃了一口茶，道：这是一封推荐我到夏绿中学教书的信。
尘森笑道：这样也好。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到时再去考自己喜欢的大学。
望碗道：去教书，那也不错，至少比种庄稼强。
路娟想了想，道：也好。在夏绿中学教书离家近，先这么过度一下，等有机会再去考“医科大学”。真的谢谢郝校长。
维达只是笑而不言。
尘森对于门外朱家和牛家，一场大决战，感到疑惑，就问路娟，道：这朱家和牛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在这门前血拼。
这时维达严肃着脸说道：现在已经是新中国新时代，哪里还有这强买强卖的事？他们牛家和朱家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样欺行霸市还有个王法吗？我们母女俩只要活着还有一口气就不怕鬼也不信邪，只相信正义。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天路娟从红霞山摘莲子被果染弄湿了衣服，回来在山脚下遇上了三牛，这不期之遇让三牛心里萌发了非娶路娟不可的痴心妄想之症，整天躺在床上不肯去劳作。
这牛家自有记载以来世世代代就是夏绿镇上的打铁匠。在农耕时代打铁匠那是响当当吃香手艺。三牛父亲共生了五个儿子，一个个都长得粗壮，貌似鲁智深的孪生兄弟。五兄弟只有三牛不喜欢打铁，生性老实，不跟群，也不会像其他兄弟一样四处惹是生非，每天只在山里或田间劳作。因三牛不喜欢欺负他人，没有威严，不霸气，不滑头，老牛也就不宠爱，常常出口就骂三牛是个傻子、笨货。因为牛家弟兄多，镇上的人家都不敢和牛家较劲。但有一户除外，就是朱二的父亲。
朱二有六兄弟，祖上以来都是以杀猪为业。不要小看杀猪，这在山区农村是非常吃香喝辣的行当。朱家人一个个都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不是李逵脸就是钟馗貌，夏天时喜欢光着膀子露着浓密的胸毛，一副凶神恶煞，不可抗力的态势。每届夏绿镇夏绿村竞选村长时都是牛家和朱家两两相斗，其他人家即使有当村长的野心也只能躲在被窝里流着泪怨生不逢时。这届夏绿村长是朱二的父亲朱霸山，朱家六兄弟个个鸡犬升天。夏绿人家但凡要杀猪宰牛的必须请朱家六兄弟，否则朱霸山就会寻找机会来打击报复。每每这样，牛家当家的牛土地逢人就喊“世道黑暗，老天无眼”。
两家人相遇都是大眼瞪小眼，背后造谣中伤。镇上人家分四派，一派跟牛家混，一派跟朱家混，一派不选边站，还有一派是牛家得势响牛家，朱家得势抬朱家。
夏绿镇游手好闲的人都习惯把牛家和朱家的男丁缀个“少”字，所以三牛常常被镇上的人唤为“牛三少”。
今儿这场打斗的导火线就是“牛三少”，自从他对路娟单相思后，就整天赖在床上不干活了。老牛催了几次也不管用，一气之下拿来棍棒狠狠地伺候。然而这“牛三少”平时老实被兄弟们欺负，来起性子却是牛家最犟的，那是顶呱呱的牛脾气。这时其他几只牛都不敢惹他。老牛把棍子打断了也不相干。
都说最知儿的必是亲娘，这牛夫人看着老牛小牛窝里斗，就喊道：老牛，你有气也不要撒在自家的孩子身上，有本事去朱家人身上使一使。
老牛闻言，气得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跳着脚喊道：你以为我怕朱霸山？要是让我逮着机会，就必然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少在我面前发狠，等你什么时候拔了朱家人的皮再说。三牛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事，你不问问他就不管黑白扬棒殴打，亏你还是他的亲生父亲，要是别人生的还不被你活活打死！
牛夫人痛斥了一顿老牛后，安慰三牛，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被谁欺负了，跟妈说，妈为你做主。
牛土地听了“被谁欺负”这话，立马接过，震天响雷地说道：要是谁敢欺负你，老爸现在就把他们的家给掀翻。
哎呀，你少说两句。我这是问三牛，你插什么嘴呀？
三牛“哇”的一声，在床上哭泣着打滚，两脚蹬得床板“嘭嘭嘭”地作响。
老牛诧异道：呀，这三牛是不是有病了？
去你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牛夫人俯身道：三牛，有什么事跟妈说吧，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要讨路娟做老婆。
牛土地闻言，大笑道：这有什么的，我们带着厚礼去她家提亲就可以了。
又跟牛夫人道：我们常常说三牛这辈子都不懂风月之事，不像他的几个兄弟跟女人睡早已是家常便饭的事。三牛从小到大连个姑娘的手都没有碰过，我还以为我们生了一个和尚牛了。
你知道什么的，这叫缘分。不像他的几个兄弟什么样的鸡、狗都往床上滚的。
男人嘛，玩几个女子才叫男人。
去你妈的。你试试看。我跟你说，这路娟和她娘都有些怪怪的，她们和我们未必合得来。这媳妇不比男人打野鸡，要是合不来，到时家就乱了。我看还是另外挑一个吧。
三牛听了。扯着嗓门喊道：除了路娟，天下的女子我都不要。
牛土地圆睁着眼，呵斥道：你怎么就一根筋，跟牛一样的？天底下女人多如牛毛，睡哪个不都是两个胸，一个屁股蛋，为什么单单就要她呢？而且，路娟看去就像个女汉子，有什么好的？
三牛腾地坐了起来，怒吼道：我就要路娟！除了路娟其他女人都不是女人！
这冲天一吼，把老牛夫妇给震了一下。
牛妈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办送礼。
三牛听后，才躺下又做起自己的白日春梦。
老牛夫妇走去大厅，牛爸问牛妈道：我们要准备些什么礼物送过去？
不急。我先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难不成还怕她们母女俩？
话不是这样说。维达在我们夏绿镇是一位受尊重的，有骨气的女人。别看她穷，人家心里未必瞧得起咱们。
管她怎么想的，不行就抢过来。
你以为是旧社会，想要就抢。我跟你说，要不是咱们镇上派出所都是一些不管事的铁饭碗，否则你坐几次牢都不知道。再说，我哥守泽天是咱们夏绿镇远近闻名的阴阳师，他经常跟我说朱家人看去很嘚瑟，其实蹦不出什么滑头，而维达和路娟身上有一股大气，将来路娟一定是一个响当当做大事的人家。要是其他的阴阳师这样说我还不信，然而我哥是出名的精算家，不信都难。就拿他躲在天涯村称王称霸来说，多少人告他，而且市里也多次大动干戈要法办他，有用吗？他早就说过了，天涯村是上天赐给他的霸业圣地。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哎呀，我真是打心底里都佩服我的亲哥。
那你有什么办法呢？
我哥说得对，这样的女子得罪不得，能不能找个容貌和身段跟路娟相似的女子，脾气和我们差不多的来代替。
牛土地笑道：牛妈，你的话真逗。就是孪生姐妹也有异同之处，何况咱们夏绿镇长得跟路娟半成像的女孩也没有。
思忖了一会儿，牛妈道：我说，那就这样吧，明儿叫三牛拿点礼物去路娟家拜访一下，探探人家的口气。要是有那么点意思就好办，要是人家一点意思都没有，那咱们也要知脸另寻人家。
老牛道：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第二天，牛妈准备了一套绣着鸳鸯鸟的红色丝绸成套衣服让三牛送去给路娟。
三牛赶紧起来吃好饭，捧着绣服在怀里，笑嘻嘻地问牛妈道：妈，这样真能讨到路娟吗？
牛妈点头，叮嘱道：去人家里要有礼貌，你把礼物给路娟妈，记住听她说什么，然后回家来告诉我。
知道了妈，我去了。
牛妈挥手让他送去。
太阳公公洋溢着笑脸，高高挂起在蔚然的天空中。一路上，三牛蹦蹦跳跳地，一会儿笑，一会儿红着脸。
来到路娟家，见木门紧锁着，敲了敲没有应答。三牛想起在电视里看到过，那些有情调的女人喜欢考验娶亲男子的耐性，于是就在门口傻傻地呆着。从早上到中午至下午路娟母女回来，依然笑呵呵地。
维达看着三牛手捧的鸳鸯绣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路娟打开房门，维达客气地让三牛进屋喝茶。
三牛笑说道：婶子好，我妈让我把这绣服送给路娟，这样我就可以讨路娟做老婆了。
路娟笑道：是你妈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我妈说的。
维达也笑道：三牛，你为什么要讨路娟当老婆呢？
因为路娟好看。
噢。你知不知道两人必须要有相同的感情，才能做夫妻。强扭的瓜不甜。
三牛在凳子上放下手中捧了快一天的绣服，邓邓地望着路娟发笑。
路娟道：三牛，你把这绣服交还给你妈，并告诉她“不同的树开不同的花。”
就这样好了吗？
嗯，就这样。
那我什么时候来娶亲？
你回去，你妈知道的。
哦，那我先去了。
去吧。
三牛又捧着绣服转身，乐滋滋地迈出门槛，一颠一簸地走回家去。
正巧朱二路过路娟的家门口，看见三牛从路娟家走出来，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朱霸山的六个朱儿都是花心大萝卜。这朱二少对路娟早就看上眼了，只是夏绿镇几乎没有不尊重路娟母女俩的，所以他不敢轻易行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然而，现在他居然看到一向来他最瞧不起的牛三少居然敢踏入他“梦中情人”的家中，使得朱二少立马火冒三丈，恶向胆边生。于是，追了上去，假惺惺地问道：牛三少，你从路娟家捧出这套绣服，是怎么回事啊？
三牛笑眯着眼，得意地看着朱二少，说道：我妈说，你们朱家人个个都是乱臣贼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叫我不要跟你们朱家人说话。
朱二少听得脸都绿了，为了套出牛三少的话，只得先强忍着，两只狡黠的眼珠如电轮似的快速转了几圈，又嬉皮笑脸地凑上来，说道：牛三少，你是不是跑到路娟家里把人家的衣服偷了出来？
牛三少急红脖子叫嚷道：你才是小偷，你不仅偷人家的东西，还偷人家的女人。
话说，朱二少脸皮已经厚得连原子弹都炸不开，但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揭丑，还是觉得心里不爽。那是去年朱二少给他的一位酒肉朋友家去杀一头猪，恰好那朋友临时有事去省城一趟，就把杀猪的事交给了他的老婆和朱二少。朋友前脚出去，朱二少就起了色心。剥光了朋友老婆的衣服，强上了床，这事被朋友的老妈子正好撞上。最后，以免费给朋友杀猪为了结此事。从此那朋友就跟朱二少断绝来往。
这种话换成别人早就被朱二少活活打死，但牛三少根本不管朱二少的感受，朱二少也不能拿牛三少怎么样。
咽了一口苦水后，朱二少又问道：你不是偷的，那又是怎么来的？
牛三少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和路娟结婚了。我妈叫我送绣服给路娟，结果路娟又让我拿回去。说这样就可以结婚了。
朱二眼珠一转，知道路娟的意思，遂心里得意地笑道：你怎么不撒泡尿来照照自己？人家嫌弃你呢？
胡说，路娟没有这样说。她说我妈知道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真想要女人，我去给你找几个，少女也有，妇女也有，任你挑。
我才不要你那污鸡滥狗的女人。人家路娟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妇女。
这话说得，朱二少怒火冲天又加上三牛对路娟不依不饶的态度，朱二恼羞成怒。把三牛手中的绣服夺来，扔在泥地里死命地踩，并嘴里骂道：去死吧死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三牛见自己送给路娟的心爱绣服被朱二糟蹋了，就滚在地上嚎啕大哭。
村主任苟闻亲看到这一幕，转身赶紧跑到牛家去报信。这时牛土地和牛妈正在乐哈哈地边喝茶边谈论三牛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被维达留下吃饭谈婚嫁的事了。突然见苟闻亲气喘吁吁地跑来说道：牛老大，不好了，牛三少被朱二欺负，在南街尾的地上打滚哭哩！
老牛跳起来，骂道：老子忍他朱家的气，早就不耐烦了。正苦没机会找他们算账。这下朱二居然爬到我老牛的头上拉屎。以后叫我们牛家如何有脸面在夏绿镇活下去。
牛妈也骂道：真是冤家路窄。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牛咧着嘴道：今天要给他们朱家颜色看看，我们牛家不是好惹的。
牛妈牛爸，一不做二不休，立马调动牛族人口上上下下男男女女操刀持棍倾巢出动黑压压直扑南街尾先收拾朱二再捣毁朱家。
那边苟闻亲村主任又马不停蹄地飞奔到村部把消息告诉朱霸山村长。不料村部办公室门反锁着，苟主任急得跳起抓住横梁从房顶上沿着墙柱溜下去，不巧却撞上朱霸山和华胡蝶两人赤身露体地在做风月之事。吓得村主任苟闻亲打开房门拔腿就跑。
村部大门洞开，也吓坏了朱霸山，老朱赶紧拉起裤子，追上苟闻亲问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猴急的？
苟闻亲这才记起来要告诉村长朱霸山朱二少危险矣，遂上气接不了下气地说道：快，朱二少危险了，牛家人正在南街尾要剐朱二少的肉哩。
妈的！这蛮牛家真是目中无人，胆大包天。我老朱就不信整不死你牛家人。
于是，朱霸山传动号令，整个朱家族人霸气腾腾，扬言趁这次铲平牛家棚。
那边，朱二把三牛的绣服夺过丢在泥地里踩脏后，也跑进路娟家里告求要讨路娟做老婆，并威胁不准和牛家往来。
维达微沉着脸，说道：鳝游鳝的道，蛇走蛇的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朱二是脑袋瓜灵光的人，见维达这么说又是镇里最受尊敬的人家，也不敢撒欢，只得知趣地出来。迎头正被牛土地撞个正着，三下五除二就把朱二四脚撰蹄地给捆住，牛家男男女女都过来拳打脚踢朱二少。牛妈撸起袖子劈头盖脸骂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下无门闯进来。你当我们牛家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吗？打，给我狠狠地打。
朱二少被打得满头满脸跟七彩包似的，滚在地下哇哇叫喊“饶命，饶命”。
朱霸山领着族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老远就听到朱二少没命地喊“救命”。
于是，朱霸山加快速度追跑了过来。两族人新仇旧恨，在今天彻底地撕开。
镇上的人们都被这场血腥地搏杀给吓傻了。胆子小的把家门紧闭，幸灾乐祸的就远远地躲着偷笑。
因为镇上人对牛家和周家没什么好感，都希望两家人打得越惨烈越好，所以也就没有人去报警。派出所人都不愿意摊上牛朱两家的事，既然没有人报警，那就是知道也当没发生什么事。
苟主任风火雷电般地把事情告诉两家人后，就自己回家烧饭去了。其实，苟主任不是有意煽动两家人火拼的，他和朱家关系好，也和牛家关系不错。遇到人命关天的事假装不知道，万一真打死一个，背后被人捅出来说他袖手旁观，那他以后想在村部里混就门都没了。不管是牛家还是朱家当村长，苟主任都是稳稳当当的村主任。他的人生最大愿望也是当个村长。左有朱霸山，右有牛土地，他夹在中间左右都不能惹，权衡再三只有忍气吞声，做不了村里的一把手，能做二把手也不错了。
男街尾现在杀得人仰马翻。两族人打得血红着眼，遇人打人，见鸡杀鸡。
望碗和尘森都担心路娟母女的安危。怕门外这般悍徒打疯了，到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麻烦了。
尘森道：这些派出所的人真是拿着人民的纳税钱在养肥。看来是要望碗读警校，将来实实在在为人民服务。
望碗笑道：我还真没有兴趣当警察。这样吧，我去找我表哥先德，让他把态势给压下去，不要伤及无辜。
尘森道：你小心点，我在这里守着。
望碗溜出门外，天已经暗了下来。两家人再不停手，晚上态势会更危险了。
很快，来到派出所，把事情告诉了表哥。先德刚吃好饭正在咂嘴添舌地议论着南街尾打斗。只是大家都不想摊上这烫手山芋。
望碗道：现在赶紧要派人去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万一死了多人，那么你们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被望碗这么一说，干警们才意识到放任态势发展下去也会敲掉自己手中的饭碗。于是，胡所长赶紧召开会议，讨论怎样处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却没有一个统一的办法。
望碗心急地向表哥招手，告诉他道：你们把派出所的所有警车都拉响警报，大张声势。通常悍匪们都怕这样的声势，到时持跟风的肇事者就会顺势退缩。剩下几个真正捣乱的也会借势下台阶。而且，两族领头人都是想吃公家饭的，他们打心里是不敢跟国家法律作对的。如果，还没把握拿下，那你还可以警告说“省城防爆部队已经赶来在路上了”。
先德被表弟一番话说得茅塞顿开，急忙推门进去把这妙计献给如热锅上蚂蚁的胡所长。
这妙计，立即得到胡所长的赞赏，命令先德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直扑南街尾。胡所长一个人坐镇在派出所里。
一阵阵刺耳的警报灯闪着耀眼光芒在呼啸地拉风，很快就到南街尾。
两族打斗凶徒闻风丧胆，鲜血溅满脸的朱霸山和牛土地也把手中的棍棒丢在地上。
警报器停止拉风，第一个从警车下来的人正是肥肥胖胖的先德，威严的警服披挂在庞大的身躯上，的确精神抖擞，雄震八方。跨步地颤颤，开口山岳憾。他身后簇拥着荷枪实弹的派出所同事。
朱霸山也只是为了面子一战，并不想把事态闹大，生怕丢了村长的乌纱帽。
牛土地心里上只想教训一下朱霸山，打打他嚣张气焰，告诉夏绿镇人，他们牛家是最有魄力的。为下届村长选举做个舆论心里铺垫。
两族头子，都不希望事态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先德摇着巨大的身躯步到朱霸山和牛土地跟前，声响如雷，道：谁家在这里寻死闹事?活得不耐烦的都给我抓到牢里去蹲几年。
朱霸山赶紧笑道：先德警官息怒，都是一场误会。
牛土地也赶紧接声道：是的，纯属一场误会。
先德闻言，挺着高大如墙的胸膛，中气十足道：既然是误会，那也就没事了。你们自己收拾好残局吧。
说完，调头钻进威赫赫的警车收工回派出所。
一场恶斗就这么轻松地被先德摆平，胡所长大加表扬先德的能耐，悄悄对先德说：我已经向公安局打报告，给你晋升到副所长职务。
先德咧开嘴，不停地拍胡所长马屁。同时在心里佩服表弟，觉得他真是个当警察的好料子。
朱霸山和牛土地都鼻青脸肿地开了挂，只得自家族人来抬自己的伤兵残将。
牛土地回来，休整了几天，消了气后就问三牛，道：你到人家送绣服去，怎么又拿了回来呢？
路娟叫我拿回来的，她说你们懂的。
牛妈道：你娘舅早就说过了，路娟家人碰不得的。你看，这次我们损失了上万块哩。这要是其他人家的女儿，有几个可讨哩！
老牛道：罢了罢了。这钱花得值，好歹也教训了一下朱霸山。
牛妈道：三牛，以后万不可再去碰路娟。
三牛还笑嘻嘻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把路娟娶回家来？
老牛瞪大眼，狠狠地把三牛扇了一巴掌，道：再提路娟，我就打断你的双腿。
三牛被打得晕头转向，不敢再言语。他还是知道，这次全家人械斗完全是为了他。
那边，朱霸山也狠狠地打了一顿朱二，骂道：蠢猪，这次花了这么多钱，你要玩多少个女的也有。下次，再去路娟家就打折你的猪蹄。
正是：天下纷争为权位，人间谋斗在名利。隐士只为情操存，志者不苟同流污。
欲知后事，请看下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