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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寒窗苦读终有报 各奔各自大学门

转眼之间,秋天来了。蚌贝河淙淙的溪流唱着欢快的歌曲。这是喜悦的季节,这是夏绿人家收获的季节,也是寒窗苦读学子收获的季节。

尘森已经准备去省城“医科大学”读书,望碗还在焦急地等待警校录取通知书。这不是因为望碗有多么喜欢警察学校,而是在等待十二年读书奋斗的重要收获成果。

路娟也准备好去夏绿中学当代课老师。

在去省城大学读书前,尘森为了打消望碗的顾虑特意陪同他一起去了一趟珍珠中学教师公寓找郝校长问个究竟。

郝校长热情地招待了两位得意的门生。郝校长对望碗说道:警察学校是属于中专,在高考录取批次中是末尾一批,应该这几天可以收到通知书了。不过,那学校的学风不是很好。我查了一下你的分数,有机会调配到珍珠市师范大学去,你考虑一下吧?

望碗在心里对警察工作是不赶兴趣的,同时对教师也不是特别喜欢。望碗只是想快点拿到录取通知书,从而在家人和亲朋好友面前证明一下自己是有能力的读书人。本身已经是末尾一批,再去调剂一下,要到什么时候接到通知书都不知道,于是不假思索地,笑道:谢谢郝校长,我还是去读警校好了。

郝校长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回到家中,望子荣咧开大嘴笑说道:碗儿,早上你前脚出去,警校录取通知后脚就送来了。

望碗听后,心中悬着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望子荣道:那我们就请各位亲朋好友到家里来吃顿饭吧。

望碗本想拒绝请客,人家尘森考上省重点大学都静悄悄的,自己只考了个警察学校有什么好炫耀的。然而看了父亲这么激动开心也不愿去扫兴了大人们的热情。

望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出生,都盼家中子弟能出人头地。小儿子望汤不喜欢读书,初中没读完就挫学了,望子荣把光宗耀祖的希望都寄托在望碗的身上。现在望碗如愿以偿考上了省警察学校,当然是望家扬眉吐气的大事。想当初先德考上警察学校时家里没钱,望碗的舅舅跑来跟望子荣借钱办酒宴,还办得轰轰烈烈。当初很多亲戚来赴宴时一边解开腰带大吃大喝,一边在咂嘴舔舌地说先德爸死要面子活受罪,打肿脸充胖子。后来的事实证明先德父亲是非常有远见的,现在先德是夏绿镇人人敬仰的“大神”,这事对望子荣的影响十分深刻。正是这样,光宗耀祖的喜事对于望子荣而言不管花多少钱都得办,这是不可撼动的意志。

望子荣踏踏实实地做山货和农场的生意一年好过一年,家里有了积蓄,不愁没钱办酒席。当然,尘森家里经济情况虽然没有望子荣宽裕,但也办得起一场像样的宴席,只是不同家庭有各自的家风,尘森父亲友道为人处世踏实低调,对于尘森考上省重点大学一家人都开心,除了赞扬了一下尘森后,更多的是鼓励尘森要再接再厉,人生奋斗是没有终点,不可半途而废,活到老学到老。

三天后望子荣大摆筵席,请来了亲朋好友,饭桌上除了农家饭菜外,每一桌上还摆着蒸熟的圆滚全羊。这样的气派放在夏绿镇平常人家就是办个婚礼也够不上这标准。在庆祝会上,亲人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耀望碗。当天,郝校长因为开学在即就没有来赴宴,尘森自己没有请客当然也婉拒望碗的邀请,路娟没去就送了一张贺卡给望碗。只有平时在家不喜欢干活的果染和恳崂来帮忙端菜。

农家人饭量大,平时吃块肉都舍不得更别说吃全羊肉了。今儿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咧开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卷着袖口,张着粗糙的双手在蜂拥而上撕着羊肉吃。更有几个上年纪的热情老太太,一边用长着又黑又长的指甲双手撕肉,一边滴着热汗在笑着给大家吃双手上扯下的油腻羊肉。同桌上的客人们都摇着筷子笑着不敢接,老太太站着有点时间了,额头上的味道浓重的珠黄大汗通过脸颊滴到手臂上汇聚一堂,最后清脆“咚”的一声落入饭桌上的鱼汤碗里,同桌上没有来得及吃过辣香腾鱼汤的人都以失望的眼神瞅着满脸喜气的老太太。

虽然郝校长、尘森、路娟没有来赴宴,先德正在市里培训也缺席,但是有两家人是不请自来,他们就是牛土地和朱霸山。

早几年先德刚考入警察学校时,先德父亲奔着喜庆的双腿去邀请朱霸山和牛土地来吃庆贺酒。谁知狗眼看人低,结果两家人都瞧不起穷得叮当响的先德父亲,认为先德父亲是厚着脸和他们攀关系,于是都拒绝赴宴。没想到先德居然真的成了人民警察,而且就在夏绿镇派出所工作,现在已经升为副所长大人了。他们常常私底下懊悔当初小瞧了家境贫穷的读书人先德,没有接受先德父亲的好意邀请是他们做人的重大失误。也正如此,先德现在对牛家和朱家人的讨好总是以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待。当然,牛土地和朱霸山也没有什么好怨气的。

正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这次望子荣没有邀请他们。但对于老于世故的朱牛两家的当家人而言就顾不了那么多,牛妈和朱爸就一直提醒自家的牛土地和朱妈要带礼物亲自去望家登门造访。

起初老牛还不愿意去,至少觉得人家没有邀请,这样去太煞脸了。

牛妈道:你这个没脑子的蛮牛。望碗和先德是表兄弟,现在我们去巴结先德,人家是正眼都不瞧,咱们不是照样逢年过节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能怎么遭的?现在机会来了,咱们趁望碗翅膀还没硬就去搞好关系,以后有事求人家才方便。

老牛听牛妈这么一说,睁大眼睛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说完,一面宽衣解带,一面搂着牛妈又抱又亲的,嘴里不断喊道:你就是我老牛的军师。就是我老牛的亲娘。

亲热一番后,老牛穿好衣服,整了整容貌,放下身段,提着牛妈早已准备好的贺礼来到望子荣家。

那厢朱霸山也在积极地准备着厚礼去望家道喜。朱妈道:人家一介穷书生没邀请我们入席,我们倒要死皮赖脸地拿着厚礼去买人家的笑脸,你老朱是不是傻昏了头哩?

你懂个屁。同样是女人,你跟牛妈也是一样的岁数,你瞧瞧人家牛妈多么精明能干。要不是我老牛有些本事能独当一面,就凭你只知道吃、睡、生孩子外什么都不开窍,我们朱家早就被牛王给灭了。

朱霸山数落了朱妈一番后,就提着厚礼来到望子荣家。

真是冤家路窄,牛土地前脚进望家,朱霸山后脚就踏上门来。

望子荣先惊悚,以为他们家在哪里得罪了两个太岁,后看见牛朱二人笑嘻嘻地举着厚礼一左一右来道喜,遂赶紧说道:贵客,贵客,快快坐下来吃酒。

这架势让在座的望家亲戚朋友们羡慕得醉意浓浓的红眼更加通红。

望子荣执意不要两个土霸王的贺礼,一则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二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老牛倒竖着粗眉,圆睁着眼,喊道:不收里就是瞧不起我老牛!

对,也是看不起我老朱!

望子荣被在左右破锣般的叫喊声,吓得头发都竖立了起来。赶紧笑眯着眼,一手接一个贺礼,道:我们哪能瞧不起你们呀?那是你们的礼太大了,不好意思收。

牛朱两人哈哈笑道:收下就好。我们收礼就不管轻重,有的收就好。撑死胆大,饿死胆小。

望子荣赔笑,道:那是,那是。

朱霸山望着满座的都是平时被他踩在脚底下的穷人家,根本没心思坐下来聊天吃酒。就笑说道:村里还有事,我先去。

说完抬身就走了。

牛土地看着四周坐的,一个个桌子、椅子、身上都是油腻腻的,自己又经常在这些人头上拉屎拉尿,和他们坐在一起完全有损牛家人的脸面,也笑道:我家里有客人等着,就不多说了。以后有什么事要我老牛帮忙的尽管说,让那些不识好歹的人脑袋开花。

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望子荣在门口喊着:朱哥、牛哥,不远送了,慢点走。

第二天一大早,路娟、果染、恳崂及两家亲人一起送着望碗和尘森一道坐着拖拉机到省城大学读书去了。本来今天副所长先德要用警车送望碗和尘森去大学报名,被望碗拒绝了。他和尘森一样,不喜欢招摇过市。

随着拖拉机噪杂的机械声,车轮下卷带着一层层黄土扬尘,望着渐渐远去的拖拉机,大家都回家干活去了,只有路娟依然满眼惆怅地远眺着蜿蜒起伏的黄尘路。她是多么希望自己也能上省城医科大学读书。或许,对于大多数孩子们来说,上大学只是为了名声,去大学享受几年,至于将来工作怎么样到时再说呗。但路娟不同,她心里有明确的人生和生活目标,时间对她而言是宝贵的,没有一分钟值得挥霍和浪费。

换成其他人,也许人生奋斗之梦就已经关闭了,然而路娟不会。尘森和望碗到省城继续深造,是梦想新的起点。路娟祝福他们,也在心里鼓励自己绝不放弃追梦。

当然,眼前首要做的事就是把代课教师这个工作做好。脱离现实的经济基础谈理想是空洞飘渺的。这对于家里穷得只剩下一张饭桌,和几把路娟从山上砍来的松枝简单钉起的木头椅子的路娟来说是再清楚不过的。

路娟满怀信心,母亲维达也乐意看到自己的女儿能有所作为。这位早早丧夫的母亲确实非常了不起。通常农村妇女丧偶后,要么选择改嫁,要么就过起人人怜悯的凄冷生活。然而维达不是这样,她不仅深深缅怀吴乃而且对生活乐观豁达。她不需要轰轰烈烈的人生,不攀权附贵,却喜欢自己或者女儿能做一些对社会有意的贡献,但不求回报。所以她支持路娟去教书,哪怕是代课教师也无怨言。她对女儿错失高考十分无奈,但她确信路娟会坚强地站起来为正义的理想而奋斗。

秋季开学,夏绿中学草木绿意未减,依然像夏季那么葱茏。鸟儿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唱着欢快的歌声,欢迎新来的同学和老师们。

路娟拿着推荐信来到夏绿中学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吴校长喊道:进来。

路娟推门而入,呀,真气派的办公室。宽敞的工作间,四面墙都刷得新白,清爽的窗前挂着印有各式各样漂亮花纹的布帘,办公桌漆得透亮发光,靠椅是真皮沙发,还开着空调。第一步跨入就感到享受生活的舒服。这就是夏绿镇人常常羡慕的老爷式的生活。

吴正经校长坐在靠椅上,两手趴在办公桌支起油腻的脑袋,笑眯眯地看着路娟,那种笑有点异常,像是他刚才做了一场得意的春梦醒来那样高兴。

路娟恭恭敬敬把推荐信递上去,吴正经校长早就知道信上的内容,接过信封压在桌子上,跟路娟聊起了她的家庭状况。这是吴正经校长找人聊天千古不变的习惯,就跟数学的公式定理一样,从他上学开始到工作都是这样。所以他对自己身边人的家庭现状特别了解,比如说谁家是当官的,哪家是做生意的,哪家女儿多,哪家是寡妇,他都了如指掌。

自从郝校长那天来找吴正经谈话后,吴校长就开始到处打听路娟的家庭情况。起初,他很确信路娟一定是郝校长的什么亲戚,通过实地摸索后,发现路娟跟郝校长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更让他惊讶不已的是路娟刚刚守寡的母亲很合他的胃口,那白松松的脸庞,依然丰满的胸部让他为此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春梦。

今日一见,吴校长就觉得路娟是自己的女儿。因为他经常在梦中和路娟的母亲十分亲热生活在一起。

通过和路娟聊天后,吴正经校长基本证实了他实地考察的情况是真实的。于是,高兴地带路娟到校报到处去办入职手续。

路娟任数学老师,除了兢兢业业教导学生外,路娟在空余时间大量地阅读了民族名著,她非常喜欢读书,深爱民族文学。学校图书馆是由吴正经校长亲自管理的,他不允许学校的老师看书,他常常说书看多了就会乱发牢骚。但路娟除外,因为他认为和路娟早已经是梦中的一家人。

路娟翻开图书室的书,发现本本都是崭新的,但找不到医学类的,就问吴校长,道:吴校长,我们图书室怎么没有医学类的书籍?

噢,这些书都是上级拨给我们的,初中生要以文学和艺术类为主要教学方向。

听这么说,路娟就拿起一本“红楼梦”看。

吴正经问道:你喜欢民族文学作品吗?

路娟笑了笑说:喜欢,我在珍珠中学读书时,就常常在学校图书室看生物类的书籍,以及民族文学作品。特别是“红楼梦”和“平凡的世界”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

看过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为什么,“红楼梦”和“平凡的世界”是越看越好看,百看不厌。

哦,那你觉得这两本书,哪本更胜一筹呢?

这样说吧。“红楼梦”是写贵族生活的伟大的经典巨著,“平凡的世界”是写农村生活的伟大巨著。“红楼梦”的文学艺术像一杯酒,越品越有味甚至醉在其中。“平凡的世界”的文学艺术十分朴实,像清茶淡饭,吃出生活的滋味。

看来你是喜欢读书的人。不过,我喜欢外国名著,特别喜欢外国人的浪漫和开放。

那吴校长喜欢那本外国文学作品?

我是偶尔翻看,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专门研究,具体哪本好,我也说不上。只要大家讨论多的一定是好的。看那些巨著太费劲了,我喜欢直接的,特别是人体艺术作品,那些惟妙惟肖的人体结构图像,非常有吸引力。

路娟稍稍笑了一下,就拿了“红楼梦”、“平凡的世界”、“围城”等民族文学著作回去慢慢品味,至于吴正经校长推荐的外国文学和人体艺术书籍,路娟一本都没有拿。

路娟在给孩子们上课时,也会插空给他们讲民族文学的美妙,同样还会给孩子讲人体细菌王国的有趣故事。学校的孩子特别喜欢路娟老师上的课。

路娟常常在夜里看书,遥想宝玉黛玉时,也会想起尘森。这很正常,两人从小玩到大,又有相同的学医志向,在花季雨季的时节里,想想心中喜欢的男孩女孩,没有什么不正经的。

是的,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尘森的声音。两人都在心里爱慕对方但没有表达出,也就没有写信的心里条件。只能在偷空时,望着头上的天空甜甜地想一片刻。甚至在黄昏路过蚌贝河,望着眼前飞扬着黄土的“望尘路”,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黄泥路,也是夏绿人家通往省城以及外界的唯一一条可以通车的乡间小路。路娟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在省城读医科大学读书,能在省城医院里工作。

当然,这不是说路娟就不喜欢自己的夏绿镇了。相反她是多么喜欢从小生长成长的亲爱夏绿。她深爱夏绿的山,夏绿的水,夏绿的天空,否则她怎么还会愿意在夏绿中学做代课老师呢?

夏绿镇没有医科大学,没有医院,没有路娟想要努力奋斗贡献的舞台。路娟不是只喊着奉献口号,而是讲求实事求是的人。医生是救死扶伤的天使,没有扎实的医学知识和功底,那就是拿别人的生命在开玩笑。

在那个网络匮乏的年代,甚至无网时代,学习的渠道相当有限,路娟期盼尘森能早点回来给她讲一讲现代医学的知识。

在大学里读书,并不是人们想的那样紧张。大学教育更讲自律,不上进的大学生其实跟社会上的垃圾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带着大学生的漂亮牌子而已。因此,任何一所大学里有好学生,也有坏学生。这在尘森的医科大学和望碗的警校里就足以证明。

尘森每天都在废寝忘食地研究医学理论和实践临床实验,他是打心底里爱医学。而跟尘森同宿舍的有一半天天忙着谈恋爱,连上课都在写情书。

望碗的警校,喜欢读书的寥寥无几。大家都在拳打脚踢,一到放学就穿上警服在大街小巷寻花问柳。望碗常常一个人在宿舍里看饮食杂志。

大学里读书都是寄宿生,只有星期天和假节日才能回家。

望碗常常在星期的日子里除了看书就去找尘森聊天。显然,尘森所在的医科大学比望碗的警校读书的气氛要浓烈很多。

有一天,望碗在尘森的医科大学的草坪上遇到了高中同班同学小红,她身边跟着一位帅气的男生,看他们甜甜蜜蜜地拉着手慢步着就知道是一对情侣。

大家彼此打了一下招呼,尘森匆匆忙忙地从实验室走出来,换了衣服,来到学院的露天茶道亭。他知道,望碗每个星期都会来这儿找他聊一会儿听。

尘森做地主之谊,请了小红及她的男朋友、望碗一道吃茶。

聊了一会儿,大家才知道小红在省城师范大学读书,他男朋友名叫祝厅琊也是省城师范大学的。原本小红上不了师范大学的本科,后来在郝校长的帮助下通过调剂,就到师范大学还没有招满名额的历史系读书,而小红的男朋友祝厅琊是师范大学市场经济系的。因为省城的大学都在珍珠市的大学城里,师范大学和医科大学比邻,两所大学的学生相互恋爱很普遍。因为师范大学这次突击体检,查到了好几例染上艾滋病的学生,所以小红和祝厅琊就常常跑到医科大学来恋爱散步。

喝了一会儿茶,尘森笑了笑说道:我们大学也查到几个艾滋病患者,他们吓得都不敢回家,恳求校长救救他们。以目前医学能力要治愈艾滋病是不现实的。洁身自好才是最重要的。切莫拿自己的生命和家人的名声在开玩笑!

望碗接说道:我们警校也有这样的人,都是在小巷野店里问柳寻花染来的,现在已经被学校开除,关在省艾滋病控制中心。

晚上尘森还要上临床实验课,就让大家到学校贵宾餐厅吃饭。其实也是一般的菜肴,只是贵宾餐厅人少一点,清爽一点。

一伙人潇潇洒洒,只有尘森一副学者的气质。

饭间望碗问尘森道:这个星期恰逢国庆节,回不回去?

当然想回去了。平时每个星期都忙着做实验,国庆没有实验安排,我想趁机回去看看家人。

望碗笑了笑,没有吭声。

尘森也笑道:看你神神秘秘地,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不想回去看看家人吗?

谁说不想回去了。我是笑你心里记挂着路娟哩。

小红惊喜道:你们都知道路娟现在做什么呢?

尘森道:你还没有从师范大学毕业,路娟就已经做老师了。

小红道:这样呀,哎,说实话路娟的能力真的很强,不仅读书刻苦,在为人处世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在珍珠中学时,她常常说最想读医科大学当个医生。真是太可惜了。

望碗道:对别人来说确实可惜了,但路娟不一样,她很坚强而且有一股奋斗不息的骨气。这次错过了高考对她来说,也许是一次人生难得的挫折锻炼。

尘森接说道:是的,路娟这个人是越挫越勇。

望碗道:就是嘛,最了解她的人还是你。

尘森拿手指了指望碗,没有言语。

小红道:你别说尘森了,人家现在谈恋爱正是时候。当初你在珍珠中学时,跟徐蓉的桃色新闻闹得满城风雨。那么早熟,还好意思笑人家。

尘森道:小红说的有道理。中学六年的读书是一个人命运的重大转折期,这个时候大家对异性刚刚萌芽出强烈的好奇心。很多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早恋的深渊,那时我和路娟都对望碗捏了一把汗。还好,关键时刻他悬崖勒马了。

说到这里,望碗通红着脸道:是啊,那时确实脑子进水了。真不知道现在徐蓉干什么去了?

小红笑道:人家在省城最豪华的明珠大酒店当客服部经理呢!更凤做她的助理。你现在穿着帅气的警服真的可以去追人家了。

望碗忽然闪过当初在“帅锅饭店”的一幕,依然不寒而栗。那时徐蓉还是个中学生就敢脚踏法律,现在成人了又在那花花世界的大酒店里,真不敢想象她的私生活。

小红看望碗不吱声,就说:是不是想人家了?

怕大家误会,望碗赶紧说道:你们瞎猜什么呀,我早就有意中人了。

尘森笑道:噢,是谁呀?

急什么呀,以后自然会告诉你们。

那是,那是。

吃好后,大家散开各自回校。尘森没有这么清闲,他正紧张地投入到临床手术实验中。

大学生活真的很美,这和中学时代完全不一样。中学时代读的都是基础课,而大学就是专业课了。这种专业课正是和国家社会需要的各行各业紧密相连着。从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所以中学时代的孩子们一定要努力学习,到大学后就可以在自己喜欢的专业上大展身手。只有到这时候才能谈得上对国家对社会做贡献。如尘森就是这样一位不折不扣的钻研医科的国家青年。当然,如果在大学不努力,那再好的专业平台也会和人生擦肩而过。

望碗一个人在大学城芳香馥郁的林荫大道行走。这是一条充满浪漫和希望的大道。它见证着一对对没有痛苦没有压力的知识情侣,也见证着像尘森一样奋斗不息的学子。

望碗漫无边际地走着。噢,他走出大学城,当然他没有像他的校友和舍友那样去暗店里打野鸡。他曾经犯贱过跟徐蓉闹桃花剧。但他现在懂事了很多,他从路娟和尘森的身上确确实实看到爱情是圣洁之花,容不得半点污浊。他为过去自己在感情路上的无知觉得可耻。当然,事实上他的朋友们没有一个不原谅他的,因为那时他们都是懵懂的孩子。

刚才他确实跟尘森和小红撒谎了,当然那是他的善意谎言。因为他根本还没有女朋友,连个意中人是谁也不知道。不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又不算撒谎。他常常在警校的宿舍单人床上梦想着他曾经和父亲第一次坐拖拉机来省城贩卖山货时,在邂逅街上一家小饭店吃得十分合口味的饭,直到现在依然能记住那香味。同时被他一样深藏在记忆储存室里的,还有那小吃店老板的女儿,依推测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她高挑细白,纤腰楚楚,红霞的瓜子脸两只凤眼含情脉脉。听口音不是珍珠城人,应该是西南省。所以她们家的饭菜都带着辣味儿。经过努力回忆总算记起那小店的名字叫“邂逅饭店”,现在自己读警校整天打打杀杀的确实很无聊,难怪多数校友们都要溜出学校去找女人泄火。

走了很长时间,突然望碗想到,对,再去邂逅街看看那家“邂逅饭店”有没有在。

这样想着,望碗沉寂多年的爱情小花忽然绽放开来。他急匆匆来父亲常常贩卖山货的菜市场,那条小吃街即邂逅街。他很激动又很害怕。他激动马上就能跟思念的女孩见面,哪怕目前完全是他的单相思。他又很害怕,万一那家饭店不开了,那他刚刚绽放的爱情之花,将瞬间凋零。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逐店寻找。省城不比夏绿镇,城里的夜色在太阳躲进山窝时,更加璀璨通明,人们纷纷从家里来到大街上购物消费。望碗不用担心,这么早饭店就会打烊。

他不敢眨眼,深怕看漏了那家心爱的饭店。

忽然他看见一家灯火昏暗的招牌上写着“邂逅饭店”。对,就是这家店。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望碗赶紧推门进去。

那家店主显然不认识望碗,见望碗穿着威赫赫的警服进来先吓了一跳。望碗却认得那店主,只比几年前稍稍老了一点。

望碗笑了笑,道:好吃的饭店。给我来一碗炒饭。

店主这才笑道:客人请坐片刻,马上就来炒饭。

望碗兴奋地把小饭店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瞧个遍。多么熟悉的地方,这个在梦里常常遇见的模样现在坐在这儿就觉得特别可爱。

很快,店主把炒饭端到望碗桌前,叫:客官慢慢吃。

当然要慢慢吃了。因为望碗肚子根本不饿。他吃一口,想一下,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吃了几回后,望碗突然想起来了。对,当年是店主的女儿自告奋勇向她父亲把饭盘拿来端给他的。

是呀,现在亲爱的女孩不在这里。她去哪里了?嫁人了吗?

这样想着,望碗那有力的手腕居然颤抖起来,以至于抓不住筷子了。

啊,望碗从没流过泪的眼睛打起了泪花。

看来,今天晚上见不到心爱的女孩了。望碗只能暂时伤心含泪回到警校去继续想着亲爱的姑娘。

望碗擦了擦嘴,喊道:老板多少钱?

店主正在厨房灶台上洗碗盘,喊了一声:曾儿,把钱收一下。

好勒,爸爸。

这声音好熟悉。只见一位花季少女从侧房推帘而出。四眼对望,既惊讶又喜悦。两对眼睛里都闪着激动的泪光。

望碗一眼就认出这个面前亭亭玉立的姑娘就是他梦中思念的女孩。只不过比当初更加高挑喜人,基本模样儿没有变。

同样,曾儿一眼就看穿面前着警服的帅哥正是七年前邂逅的那个小男生。

曾儿,道:是你!

碗儿笑着点了点头。

里面传出店主老曾的话,道:你们认识呀!

曾儿笑道:当然认识了。爸爸你是贵人多忘事。

老曾道:曾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把我弄糊涂了。

他是老望的儿子。

哦,就是经常从夏绿镇托运山货过来的望子荣吗?

望碗激动得,有些接不上调地说道:是的,我父亲就是望子荣。

老曾突然想起来,道:对了,难怪每次望子荣送菜来时,都不厌其烦地说他儿子在省城警察学校读书,原来就是你呀。

曾儿道:爸,知道了,还要你来证明似的。

老曾笑道:本来今年我们要打算换一家店。曾儿说,她要等看一下多年未见的人。那时我猜可能就是望子荣的儿子。因为每次望子荣来时,曾儿总是在问小望的事。

曾儿听了,绯红着脸道:爸爸,不要瞎说,人家说不定已经有女朋友了。

望碗激动得站起来,道:没有,我没有女朋友,我一直在想着你。

曾儿粉红色的脸,登时变成桃红又转为酒红色,披着秀发低着头在含情脉脉地微笑着。

这一笑,让望碗深藏在内心山坳中的恋爱之花从含苞欲放中彻底怒放开来。

这一笑,让望碗夜夜梦想中的仙儿走到现实。

这一笑,让多年两处闲愁的倦鸟双双牵手。

望碗痴痴呆呆地看着曾儿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儿好呢!她站起来去收桌上只吃了几口剩下大半碗的炒饭。

曾儿道:炒饭不好吃吗?

不,很好吃。

那为什么还剩这么多?

望碗一手抓住曾儿的手,哆嗦着嘴唇,道:不是。我还要吃。

曾儿底下头小声地,说道:真好笑,还没吃好就叫付钱。

老曾在里头喊道:曾儿,既然这个帅伙子是老望的儿子,那就不要收人家的钱了。刚才他进来时把我吓了一跳。

望碗道:有什么好吓的,我很凶吗?

曾儿收起手,坐在望碗的对面,说道:你不知道啊,经常有像你一样穿着威风凛凛的警服的后生,到我们店来吃饭,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个别有点良心的就随意丢下几个连成本都不够的钱。每遇到这样的事我爸只能忍气吞声。一来,不想惹是生非。二来,还要做生意。

望碗惭愧地说道:真不好意思,这里边肯定是我们学校一小部分不要脸的校友干的龌鹾事。学校是规定我们外出时不得穿警服,但大家都觉得穿上警服在街上溜达很有派头,行事方便。所以都喜欢穿着警服出来。不过,你们放心,也是你们不喜欢穿警服的样子,以后我就不穿警服了。

你不要自责。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和爸妈也知道,这是个别人所为。如果每个警察都这样,那珍珠城不就成了乱城了吗?我们从老家天府之国来这里发展,不是冲着珍珠城是人间天堂来的,而是向往珍珠城的江南文风随和,社会和谐才来的。其次才是这里的美景。都说我们老家山清水秀美,来了珍珠城后才知道什么叫人间天堂之都。

望碗深情地望着曾儿,道:你现在做什么呢?

我呀,跟你一样也是珍珠城在校大学生。

哦,是哪所大学?

旅游学院。

学什么专业?

烹饪。我喜欢餐饮业,民以食为天,我们国家餐饮文化底蕴非常深厚。拿“红楼梦”来说,就专门有一系列的“红楼菜谱”。

你喜欢看“红楼梦”吗?

这么美的书,估计全天下很难再找到第二本。

其实,我也很喜欢餐饮。健康美妙的餐饮不仅是享受也是养身。

呵呵,那好呀,将来我们可以在一起把餐饮做成人生的事业。

老曾笑着走出来,道:你俩第一次见面就跟老朋友一样,有这么多说不完的投机话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两人闻言都红着脸,低下头,心里高兴得如蚌贝河的潮水一样奔放。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情投意合话不尽。

过了一会,曾儿回道:爸,你记性真不好,我们是多年前就见过面的,当然算得上是老朋友了,而且碗儿的父亲也是我们的老朋友。都是熟悉的人,说话干什么要那么拘束呀?

望碗闻言,心里头乐滋滋地,他真的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知己。曾儿不仅美丽动人而且大方得体。她就像一朵初出淤泥的荷花,艳丽却不妖娆。他觉得眼前这间简陋的“邂逅饭店”就是自己生活的幸福港湾。同时他暗暗发誓,趁现在年轻找机会和曾儿携手把“邂逅饭店”发展起来。不奢求富裕但人活着就要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这样才不枉此生。

望碗虽然很慢地在一筷一勺地吃着炒饭,却不知不觉中把一盘饭吃得米粒不剩,居然还怪自己把这碗饭吃得太快了。

实在找不到继续拖延时间的理由,只得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付钱。

老曾执意不收,曾儿向望碗点了点头,才没有再计较这碗饭的钱。老曾道:这就对了。下次有空常常来,你父亲隔三差五就会到我们小店吃口饭,曾儿说得对,大家都是老朋友就不要这么客气。

望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咦,他今晚真不想回学校的宿舍去睡。

望碗转身走出,曾儿跟了出来,说道:我送你一程。

路上,望碗心中如撞鹿地,问曾儿道:你这么漂亮。有没有男孩子来追求你啦?

曾儿背着手,抬头望着天空,说道:有,多着呢。

啊,那你有没有喜欢过他们呢?

曾儿不答,只是抿嘴儿笑。

望碗急得满头大汗。他非常害怕,曾儿跟徐蓉那样是个水性杨花的漂亮妹妹。

哎,堂堂一个警察壮士男子汉,却以小人之心度曾儿姑娘之腹。天底下的女子跟大自然的花儿一样,百花齐放,有带刺的玫瑰,有雍容华贵的牡丹,有不起眼的苔花,也有艳艳不妖的荷花,更有圣洁的高山雪莲花。

曾儿见望碗急得满额冒汗,心里乐哈哈的,又怕他急出病来,遂轻轻地说道:没有。我喜欢的那个英俊潇洒的男孩是七年前满脸汗泥穿着邹巴巴的旧衣服跟着他父亲从郊外的山区来珍珠城卖山货时,到我家小店吃饭的清秀男生。

听后,望碗终于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抱起曾儿在邂逅大街上转了一圈。

放下我,这条邂逅街上认识我的人很多。

望碗像放下生命中的宝贝一样,轻轻地放下曾儿,道:不要怕,不久后你就是我的新娘。

你回去,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好警察,自然就有很多漂亮又富有的女孩任你挑。

你是故意在气我吗?我对于那些势利眼的女子没有任何兴趣。我的心中只有你,除了你我终身不娶女人。

两人眼对眼的,满含着幸福的笑容。曾儿道:你快回学校去,迟了就要关门了。

没事,大不了翻墙进去。

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快去吧。

望碗想了想,曾儿说得对,何况今天还是长大后第一次见面。

于是,两人在七彩的城市夜色下,依依不舍地分开。走了两步后,望碗又转身追上曾儿,道:这么晚,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就这几百步远,又是我常常走的路,不用担心。

不行,我知道夜路一个人是不安全的。

没说几句话,就走到“邂逅饭店”门口了。

现在总放心我进去了吧。

嗯。望碗点了点头。

曾儿解下腕中的手表送给望碗道:希望你每天看时间的时候就记起我。

说完笑着,转身走了进去。

这个手表是曾儿上次在邂逅街的一家商店促销活动时用二元钱买的。

虽然这手表值不了几个钱,但在望碗心中却贵过钻石胜过宝石,不,它是无价之宝。碗儿小心翼翼地把曾儿送的手表戴在自己粗壮的腕上就像一只玲珑的小鱼躺在安逸的池塘里,自由自在地游荡。

是的,望碗决心用一辈子来保护这只亲爱的小鱼儿。

今晚的夜色特别迷人,路上轻轻地吹起一缕缕温柔的幸福之风。这就是浪漫激情的大学生活。只有在大学生活过的人,才能体会到花季的浪漫。因此有幸来人间生活的人儿都要在中学时代努力读书到大学去生活过。在大学里“两性”是人们乐此不彼的话题,这是公开、合情、合理的话题,就像热带雨林的鸟儿追戏着自己热恋的异性伴侣一样可爱。

当然,对于把异性当成玩物那样丧志的大学生是不可取的甚至是人生的耻辱。大学生应该有独立判断社会生活中的真善美,需要以坚强的意志克服层出不穷的邪念,堂堂正正做人,正气凛然。

平时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大都市,此时此刻变得特别漂亮,望碗舍不得回到学校那沉闷不堪的宿舍里。纵然江南城市的夜色很美妙,但望碗是个有纪律的大学生,他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街头浪子。他悄悄来到学校的门口,铁门已经紧锁着。这难不倒望碗,只见他跳起一双有劲的手腕牢牢地扣住铁门的横杠,蹬上脚就翻了过去。

看门的保安不管这事。他们躲在保安室里睡自己的大觉。一来,保安怕这些雄壮的后生拳头;二来,贼鼠们望见警校的大牌,远远就躲离。

回到宿舍,望碗没有睡意,他正考虑着怎样保护好曾儿送给他的沉甸甸的手表。放在枕头下又怕被舍友拿去,哪怕是摸一下都不可以。一直戴在手腕上也不是好办法,毕竟每天都有散打课,万一打坏了那等于把自己的心给打碎了。

藏在衣柜里又不方便看,最后,望碗想到小时候常常在胸前挂着自己做的竹箫。真是好办法,他悄悄地爬起来在衣柜里找来细绳穿上手表,把它吊在自己的胸前。这样,望碗手合在胸前的手表上甜蜜蜜地笑着,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想着仙子般的曾儿。

正是:偶然一见种情花,培育七年香续缘。红尘自有天意处,爱神也慕痴情人。

欲知后事,请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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