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社终于迁往青云山了,木易县又恢复了往日得宁静。崔婷珊时不时抱怨金夫人偏心,更经常抱怨崔婷欢不顾姐妹情谊,不肯请求金夫人邀请她一同前往,只顾自己寻欢作乐。崔夫人也常常唉声叹气,诗社走了,木易县死气沉沉,一点风雅之事都没了。霜雪见状只能无奈摇摇头,以前木易县没有诗社的时候,崔家是怎么过的。崔老爷和崔夫人性格诧异巨大,完全不是一类人,木易县民风开放,她们到底是怎么结为夫妇。她曾听人偷偷聊过崔老爷的往事,崔老爷当年是崔家独苗,被宠的太过骄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了议婚年龄时,不听从家里安排,天天跑到银菱州参加诗社,肆意挥霍光阴和诗文,受到银菱第一美女云锦世家长女崔夫人的热捧。慢慢的两人醉如爱河,无论家里多反对,他执意要娶,据说当年崔家老太太就是被活活气死的。后不久,崔老爷才发现和崔夫人话不投机,心也不能想到一块,日子久了,吵闹不休,烦不胜烦就躲进书房。直至遇到霜雪她娘,崔老爷才过上郎情妾意的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霜雪生母身体极弱,生下霜雪之后便与世长辞。崔老爷痛惜万分,于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霜雪,天天带在身边,亲自教授霜雪识文断字。霜雪失去生母之后就养在崔夫人房里,和婷婉一起教养,崔夫人倒是待她不薄,一切和婷婉一样,如同己出。崔老爷因为这一点,对崔夫人礼待三分,管家之权仍旧交给崔夫人。可两人终究话不投机,经常鸡同鸭讲,以至于崔老爷失望透顶,常常以打趣崔夫人为乐。三姨娘和四姨娘都是崔夫人找来生儿子的,可惜崔老爷偏偏没有儿子缘,至此自己隔绝于书房之内,再也不插手内院之事。
霜雪小时候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闷闷不乐,长大后逐渐知晓父亲是对婚姻生活的绝望,以及对女儿们教养的放弃,唯有她有幸得到父亲亲自教导。她虽清楚父亲此举不妥,却不忍责备他。最近,她常常想,如果父亲的才华运用得当,耐心拓宽母亲的眼界,慢慢引导母亲,如果把放在书房的心力,用在对她们姐妹的培养上,那就是祁景墟也挑不出她们家人的毛病。可惜这都是如果,现实是霜雪把这一切看的真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认识的这么透彻,这么无能为力。她所能做的就是,和婷婉一起,增加自己的见识,培养自己的品性,尽可能引导妹妹们走向正道。崔婷珊没有崔婷欢那么按耐不住,也喜欢读书,现在没了婷欢蛊惑,只要善加引导,还是能当个淑女的。最担心的就是婷欢了,被崔夫人宠的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现在没有了家里管束,整日和这些风流诗人,吟诗作对,都不知道会浪荡成什么样子。
不过霜雪天生就不是多愁善感的,很快她就找到新的乐趣了,新交了一些朋友,见到木易县年轻姑娘们都换上了轻盈的纱裙,似乎心情也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舅父来信说再过十来天就来接霜雪,启程去京城见见世面。这个消息足够让霜雪欢饮鼓舞,一想到可以和无话不谈的舅母一起游山玩水,还能见识京城的繁华,开开眼界,就非常期待,恨不得天天数着日子过。崔老爷这次倒是很赞同霜雪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还取笑她要是看上京城的哪个公子哥儿,就大胆的把他拐回木易县,崔老爷帮她做主,但不能拐个像祁王爷那样的祖宗回家,那可伺候不起。霜雪大囧,反驳说可能大家误会祁景墟了,也许他是个好人,只是不善表达而已。崔老爷说可能是吧,不过无所谓了,现在也不可能再见面了。倒是有机会遇到浪荡的王疏言,让霜雪替她母亲转告王疏言,说他薄情寡义,狠狠的指责一番,帮你母亲报仇。霜雪无奈地说:“父亲,您就不要说笑了,我们就不要提起姐姐地伤心事了。他们都是贵人事忙,而且居住楚地,我是去京城,两地远着呢,肯定碰不到地。”霜雪被他父亲说地反而担心,万一去京城再碰见他们,如何是好?继而,她又摇摇头笑笑,总不能因为担心就不去了吧,再说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地事。
十来天很快就过去了,卫氏夫妇带着几个孩子来到崔府,孩子们见到崔婷婉,一窝蜂围过去,叽叽咋咋说个不停。去年一个冬天地相处,孩子们都非常想念这位温柔可人地表姐,现在又可以在崔府和表姐相处一段时间,开心的不得了。
卫无涯和长孙嫣夫妇只在崔府停留一晚,次日便和霜雪一起出发,开始寻欢猎艳。三人年龄相仿,都生机勃勃,聪慧健谈,因此虽然旅途都是在马车上度过,倒也不觉得无聊。卫无涯常年在外经商,见识广博,一路上不断给霜雪介绍新奇玩意,这让霜雪直叹自己是个井底之蛙。
三人一路玩玩停停,走了月余才到京城,一入京城,霜雪无限感慨,此时才知木易县真是穷乡僻壤啊。长孙嫣和霜雪开玩笑说:“京城也是你看重的沈公子生长之地,是不是非常美丽啊。”
“京城的确是繁花似锦,车水马龙,至于美丽那就是一个非常感觉的词了,总之比起木易县,那又是另一番滋味。”霜雪笑着回答:“我是年少无知才看重沈公子,现在总算脑子清醒一点了。不过沈公子不是楚地的人吗,怎么在京城长大。”
“那是很小的事了,老楚王当时还在京城为官,后来才被派去楚地镇守边关的。你的许多朋友,也都生于斯,长于斯,如果碰巧他们也在京城,你倒是要去拜访一下他们。”长孙嫣解释道。
霜雪给说得窘极了,赶紧撇清道:“都是贵人,可算不上朋友,而已人家事忙,各地跑,哪能那么巧就在京城给碰见了。再说了,我就是跟来长长见识得,就算贵人在,也不必打扰人家了。”
长孙嫣见霜雪如是说,知道她都已把往事放下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不过她自己异常开心,兴奋地说:“我倒是有许多儿时闺中密友在这京城之中,少不得要一一拜访,多年不见,真是非常想念故友了。”
卫无涯看着长孙嫣宠溺地说:“那我们就在京城多盘桓些日子,也让你和儿时姐妹多叙叙旧。”
三人说说笑笑进入京城,住进了迎来客栈。霜雪既激动又担心,想起那日在红楼地戏言,如今到了京城才知祁景墟说地完全没错,京城地大物博,要是研究人心,这个地方可使世事通透,人情练达。可又担心,万一如舅母所言,真碰上了祁景墟怎么办?燕州的事情历历在目,如今自己对祁景墟什么心思,自己都不知道,碰上了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霜雪靠着窗往外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繁花似锦的街道,如果当初答应了祁景墟,那他是否也会带她来京城,见见世面呢。正想入非非,霜雪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喃喃自语:“不都说了不想他了吗,怎么着魔了似的。”
卫无涯因忙着生意的事情,便让长孙嫣和霜雪两人,单独去逛京城。四五天里,两人天天日出做出,日落而归,忙得不亦乐乎,也把京城这大大小小的酒馆茶肆吃了个遍。都说民于食为本,出来游玩,要想了解一个地方,必先了解当地人都吃什么。于是两人自然而然从美食入手,光明正大的大吃特吃。几天之后,卫无涯忙完了事情,回来一看,便取笑长孙嫣圆了一圈,窈窕淑女都不见了。长孙嫣也不生气,说是妻子圆了,夫君的财气就粗了。三人说笑了一顿后,卫无涯和长孙嫣商量着,要去看望姨婆,小时候姨婆最疼长孙嫣了,如今来了京城,自然要去探访她老人家。两人邀请霜雪同去,霜雪自然一口答应。长孙嫣和卫无涯相视一笑说:“这一趟,你可会收获不少。”霜雪听得话里有话,不明所以问会有什么收获。长孙嫣说:“我这个姨婆是鸣园得管家嬷嬷,也就是沈公子生长得鸣园,这一次你就可以一探究竟,了解你那些朋友生长得地方。”
霜雪一听坏了,这么巧,要是让祁景墟知道,她曾偷偷跑到他得园子里参观,岂不被他笑死。曾经给她机会让她正大光明得去,她偏不要,如今又是偷偷摸摸进去,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她呢。她脸上现出为难之色,支支吾吾得说,最近几天吃太多了,有点消化不好,明天还是在客栈休息比较好。长孙嫣看出霜雪推脱,虽不知道霜雪为何只要一提起和沈公子有关得事情,就想逃避,可能是觉得尴尬了。她笑了笑说:“霜雪放心吧,我已经打听过了,姨婆年纪大了,就没去楚地,而是留在鸣园帮王爷看管老宅。而王爷更是驻扎在楚地,一般不能轻易回来,所以鸣园只有姨婆和几个老婆子,你得那些朋友都不在鸣园呢。这鸣园可是京中最有特色得一处宅子了,里面风光秀丽,亭台楼阁处处皆是,即是人工雕琢,又恍若天成,你定然喜欢。既然你要长见识,少不得要去游玩一趟。”
霜雪听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对被长孙嫣赞美的鸣园产生浓厚的兴趣。于是她便点头答应了,想着悄悄进去,悄悄出来,姨婆是德高望重的老嬷嬷,总不至于闲言闲语说自家亲戚给主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