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一瞬。
二人眼风的交锋相对却只在一瞬后便悄然消逝。
因为,宴会开始了。
陆续地,大厅里的宫殿之内,便坐满了人,皆是衣着华贵,谁也不想就此落了面子。
君沉羽落了座,感受到了身边人影的不见,便转头向着温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被看的人也有所觉,温木看着君沉羽笑了笑,便转头与刚到了的温府人聊了起来。
她甫一再次转头,余光便瞟见那陈太尉领着府内的谪子,夫人,正从她的眼前经过,那跟在陈太尉身后的陈诸,却有些目光轻|佻地看了她一眼,看人时,那目光的黏糊恶心到了极致,带着兴味又不掩满脸的幸灾乐祸的神色,以一种大摇大摆的炫耀者的姿态,出现在了温木的面前。
然,温木却并不加以理会,是嘲讽,又是不屑这一切,就仿佛,在她的眼里,那所谓手舞足蹈的陈诸,他只是一个自娱自乐的小丑罢了。
不屑?!呵,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陈诸的眼里一瞬间闪过了诸多的情绪,恼怒,顷刻间便占领了他的大脑,眼中,是血丝顷刻的占领领地,密密麻麻的样子,令人心惊胆战。
温木,你还有什么可以炫耀的!我陈诸,今天就要亲眼看见你从神坛上跌下来!!
此刻,疯狂已是他眼中唯一的色彩,他仰面,便是面目扭曲了起来,显得极为可怖,他似乎想要哈哈地大笑出声,却又因为怒气,而显得狰狞。见温木仍是不理不睬的一副模样,他怒从中来,嘴边的那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
忽然,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却将他猛地拉离了温木的身侧,拉到了一个座位上,又猛地一用力,使得陈诸日渐肥胖的身躯,“哐当”一声,便压在了椅子之上,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声响。
陈诸甫一恼怒地回头,却转而撞上了他父亲陈太尉那一张压抑着怒气的脸,被那双犀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陈诸先前脑中的所有污|秽画面,便被一瞬间,就给清理了出去,他清醒了过来,脑门儿上,便立刻就蒙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厚厚汗珠。
他满满地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牙齿有着不停地打颤,一副不敢动,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他斜眸。便瞥见了某人嘴角一抹嘲弄的笑意,面上,便越发地有些难堪了。但他偷偷地看了自家父亲一眼,便在瞬间,接受到了富含警告意味的一个冰刀,便立刻又恢复了目不斜视的样子,心中,却也越发地打起了鼓来。
他看着自家父亲站起了身,走到了那个他恨了十几年牙咬咬的人面前,他看着那人站起了身,两个人都朝着对方笑了笑,即使面对的人,是自家的父亲,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陈太尉,他也没见那人有着丝毫的胆怯,明面上,仍是那般的春风拂面般的笑意盈盈。
他听不清他们再说一些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是针尖对麦芒的你来我挡。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实力,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势啊,才可以这般自如。
看着看着,他忽然有一些心灰意冷了,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与那个人之间犹如鸿沟一般的差距,是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的那个遥遥无期的目标,中间,还横亘着一个犹如天河般宽广的距离。
他有些累了,他想,但这一切,也即将要结束了。
即使你是这般的风神玉立,这般的惊艳绝伦,又是这般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但我不信,当你面对着牢狱之灾,当你面对着死亡劫难的时候,还会是这般的傲然吗?
不会!!
因为啊,只是因为,你是……,女子。
我陈诸,堂堂一男儿,竟然输给了一个女子,不不不,这世上的多少男儿啊,都输给了这么一个女子,呵呵呵……,这说出去,谁敢相信呢?
只是区区的一介女儿身,就想要将这世上这么多的男人,踩在脚下了吗?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愿,父亲不许,就连,那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南皇也不会答应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哈哈哈……
他忽然真的很想笑,很想痛痛快快地笑一场,将这多年来所有积攒下来的不痛快,都在这一刻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啊。只是……,懦弱的他,不敢。
其实,很多的时候,尤其是在现在,对于他来说,他其实是很佩服她的。毕竟,她敢啊,敢在这个男子当权当道的世道之上,这般大摇大摆,不屈服,只是可惜的是,她,暴露了,她暴露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那么,就一切全完了,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她的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无,归于零,这个本该是她所应该有的数字,而其他的,都将化为泡沫,因为,先前的一切,都也是梦境而已。
相信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吧,温木。毕竟,哪一个位高权重之人,会希望被一个女子踩在下面,被一个女子欺瞒了这么久。
只是,在这时,在对面的,独属于二人的交锋,却在此时已经结束了。
那个先前正对着自己横眉冷对之人,此时,正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高高的鞋帮,厚重的靴底,踩在地上,慢慢地,那主人,正朝着自己而来。每一步,虽缓慢,却仍是重重地敲击在了自己的心上,是一片又一片不由自主的颤栗。
“你看看你这怂样儿,连个女人都不如!呵。”一声低低的嘲讽忽然在陈诸的耳边炸开,如雷声般地轰隆隆地直作响。
陈诸抬起头,却转而落入了一双充满了阴霾的眸子间,里边,似有着暴风雨呼之欲出。恐惧,令他不得不低下头,想要逃离这可怖视线的锁定。
“抬起头!看着我!”是带着浓浓歇斯底里般威胁的命令。见陈诸迟迟没有反应,站着的男人似有些不悦。忽然,一只手飞快地伸出,如钳子般夹住了陈诸的下颚,强迫着令他抬起了头来。
“没有我的命令,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哦。”声音轻轻地呼在了陈诸的耳边,那人半弓着,又坐下。偏头,在他的耳边道。
只是……,这一些,在旁人的眼中看来,这似乎是一派父子间融融相乐,凑在一起聊天的场景。任谁也不会想到吧,但高门宅院之内,谁又是怎样的一副真是模样,又有谁,能够完全一清二楚吧。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了。
“只要事情成了,拉下了他们一家,料想,也是蹦跶不了多久了。而你……,”他的话锋稍稍一转,“就还是你的陈府谪子,否则,便只能……”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似乎,是心情挺不错的。
但陈诸的心中,却不由得“咯噔”一声响。他听见了,他说:
“当弃子。”
扔到随便什么地方,自生自灭。
最后……,
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