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沈沐风手里拿着一本书,大叫着自柴房跑到院子里。他转圈看了看,院子里空无一人,便又大叫道:“哥!”
“吵什么吵?烦死人了!”御毒自仇暮云的房间里走出,看了看沈沐风,道:“你这么叫魂似的,有什么事啊?”
沈沐风撅着嘴,道:“自从你来了,哥把房间让给你住,他自己就不知道去哪里住了,想找人都难。”
御毒一翻白眼,道:“房间是他自愿腾出来的,你找不到他,关我屁事?”
这时候,秀儿也自仇暮云房间出来,道:“沈大哥,你要找仇公子啊!最近,他似乎和仇大叔,还有元宝公子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忙。”
沈沐风疑道:“秀儿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秀儿脸一红,低头道:“是霍大哥告诉我的。”
御毒哈哈大笑,道:“那个霍忠继真是呆笨愚钝,每日出去帮忙搬运货物,无论多晚回来都要和秀儿妹妹聊天。可是秀儿妹妹怎会看得上那块木讷石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沐风心中不快,道:“我看霍大哥就挺好的,总比你强。你这都可以走动了,怎么还不回你的魔教去?还每天让秀儿姑娘伺候着你?”
秀儿插言,道:“沈大哥误会了,御毒姐姐是要我教她刺绣之法,绣个丝帕赠予仇公子……”
“秀儿,别说!”御毒一把捂住秀儿的嘴,道:“谁叫你多嘴?”
沈沐风闻言,坏笑道:“莫不是想绣一对鸳鸯什么的吧?我看你也只能绣山鸡!”
御毒一听,抽出腰间的鞭子便抽向沈沐风,沈沐风向后闪身躲避,而御毒的鞭子却停在了半空中。
仇暮云抓着御毒的鞭子,道:“你曾答允不再伤人,我才允你在神机堂呆着,你这又是何故?”
御毒满脸怒气,道:“他说我只能绣山鸡!”
仇暮云一听,扑哧笑了,转脸问沈沐风,道:“你的书读得怎样了,这都已半月有余了?”
沈沐风得意的举起手中的一本书,道:“除了这本残卷,其余我都读完了。”
仇暮云一惊,心道:笨弟弟果然记意过人。他看了看沈沐风手中的残卷,封面上赫然写着《奇肱飞车》。
沈沐风举着这本书,道:“哥,为什么这本书只有一半?这本还挺有意思的,残缺不全很可惜啊!”
仇暮云看着沈沐风,眼含笑意,道:“你如觉得可惜,便补全吧!”言罢,将御毒的鞭子一甩,转身去了凤姑的房间。
沈沐风很是失落,喃喃自语道:“补全?哪有说的那么容易啊!”
月朗星稀的夜,和风掠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秋虫鸣叫,似是诉说着对夏的眷恋。
沈沐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出奇肱飞车那残缺的图纸。他辗转反侧,思考着另一半图纸的样子。
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突然听到轻微的咔嚓声,若是常人定不会警觉,但沈沐风自幼摆弄机关,加之这月余的磨砺和学习,霎时便辨明那是机关开启的声音,他警觉的跳到地上,再看床板突然翻起,遂又瞬间关闭。
沈沐风心头一惊,暗忖:神机堂的机关应是由哥和元宝控制,为何会深夜突然开启?他纵身跳进院落,抬眼看莫离也恰好自房中跳出。
莫离见到沈沐风,道:“沈大哥,你没事吧?为何有机关开启?”
沈沐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还好你没事,我们去看看其他人吧!”
“不用看了。”两人一惊,只见仇暮云自沈沐风房间踱出,他摇头叹气,道:“你们两个,一个机关神通,一个武功盖世,我只想掩人耳目的请你们去聊聊天也这么困难!唉!”
沈沐风闻言,道:“哥!你找我们聊天还这么神神叨叨的啊?”
仇暮云无奈的看着他,道:“闭上嘴,跟我来!”言罢,转身回到房间。
沈沐风和莫离两人跟随着仇暮云进入房间,原来床板机关已被开启,三人顺暗道进入了密室。此间密室不同其它几间,此间修葺于庭院之下,由水晶石做顶,上接庭院中的蜿蜒流水,自上面看似是流水渐深,而自下面看则波光粼粼,明亮透彻。屋中间是一张大型木案,上面摆放着一张山川图,四角用金丝楠镇木压着。正中藤椅上坐着凤姑,下垂首是仇万贯,之后便是元宝、霍忠继、秀儿和御毒。沈沐风看了看大家,道:“原来大家都在啊!”
霍忠继揉着惺忪睡眼,道:“我正睡觉,不知怎的就滚下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仇暮云左手服了服面具,慢慢踱到山川图案前,道:“今夜,请大家前来,是要商讨攸关生死的大事。”
仇万贯起身,对着暮云深深一礼,道:“少爷,今日之事有乎存亡,您将御毒请过来,是否……”
凤姑起身,道:“万贯,是我让云儿将御毒姑娘请过来的。”她转身走到御毒身前,道:“御毒姑娘,今日请你来,只是希望你说句心里话,你若真心向善,我今日绝不将你视作异己。但你若是魔教细作,量你也破不了我儿的神机堂,望你知难而退。”
御毒自藤椅上一跃跳起,道:“赤莲姑姑,你怎的也这样瞧不起人?我御毒虽不是名门正派,却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您以及众位对我的恩情,我今生必结草衔环。”她眼光流转到仇暮云身上,道:“至于向不向善,说句实话,不是我能决定的。”她低头沉思了片刻,续道:“我御毒对天起誓,今后不再用毒害人,如违此誓不得善终。”
凤姑一蹙眉,道:“御毒姑娘,何苦起这般毒誓?”
御毒苦笑,道:“我御毒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在这里半月时光过的快活。有人和我说话,有人陪我聊天,还能做普通女子可以做的刺绣。我并不向往惊天动地的生活,我只想平平淡淡了却此生。但身在尼魔教,这想法怕决计不可实现。从前,我整日刀头舔血,嗜杀如命,多少冤魂欲索我性命,这些我都不怕。我只想多过几天平实的日子,便死而无憾了!”
此一番话,重重的撞击在凤姑心头,她百感交集。当年,她身陷尼魔教何尝不是这般所思所想,被慕萧然救下时直如凤凰浴火,涅槃重生。本想此生陪伴他直至终老,岂知天意弄人,阴阳两隔。
她停顿许久,流水浸湿面纱。凤姑搌了搌泪水,自怀中掏出那只跟随自己多年的凤钗。她拉过御毒,塞进她的手里,声音微颤,道:“这是萧然当年赠予我的。他望我涅槃,可却与我阴阳永隔。虽我人未涅槃,心未重生,旦望你能了我这残念,真正的永获自由。”
御毒看着手中闪耀夺目的凤钗,银色的月光和灵动的波纹似是给了它生命般,跃跃欲飞。她咕咚跪倒在凤姑面前,眼中含泪,道:“御毒绝不违背今日誓言。”
仇万贯在一旁摇头,道:“夫人,这……”
凤姑摆手,道:“万贯,我相信她是真心向善的,你勿要多言了!”
她转身又走到秀儿身边,道:“秀儿,娘可能要与你分离了,明日你便随仇大叔他们去襄阳吧!”
秀儿闻言,登时站起,道:“娘,那您去哪里?”
凤姑道:“娘有些私事要办,你就不必过问了。”
秀儿两行眼泪扑簌簌滚落,道:“娘定是又丢下秀儿去做什么危险事,秀儿定要跟着娘亲,不要娘亲弄得满身伤痕。”
秀儿这样一说,沈沐风也想起那夜在破庙中的场景,急道:“苏夫人,您这是要往何处啊?秀儿姑娘说的对,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啊!”
凤姑摇头,道:“你们这群孩子!现下,我与暮云的身份等同于公诸天下,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我岂能让秀儿白白丧命?”
仇暮云上前一步,悠悠道:“笨弟弟,你和南宫姑娘也赶紧离开我这神机堂吧!不要在这里等死了!”
沈沐风一愣,只听秀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切道:“秀儿的命是娘亲救的,娘亲到哪里,秀儿便跟到哪里。今日娘亲若不带秀儿走,秀儿便自绝于此,以报亲恩。”言罢,她竟拔下头上珠钗,抵住喉咙。
这下可惊呆了大家,更是惊坏了霍忠继。他不知怎的,心猛的一沉,就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大喝一声,道:“秀儿,不要!”
这一声炸雷,吓得秀儿珠钗“铛啷”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萎靡,她望着奔过来的霍忠继,轻声自语道:“秀儿没用,秀儿真的没用,霍大哥一吼便吓得秀儿胆颤心寒,秀儿还能做什么?”
霍忠继听她如此说,只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直愣愣戳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凤姑上前,一把抱住秀儿,道:“我的好秀儿,你若执意如此,我们母女便一同上路,不要哭了,娘心疼得紧。”
秀儿闻言,更是悲喜交加,抽泣呜咽不止。
此刻,霍忠继突的灵光乍现,故意压低声音,道:“明日我便保护夫人和秀儿姑娘上路,我看哪个敢来为难?”
仇万贯略思忖,道:“这也不失为上策,霍少侠力猛刀沉,江湖宵小之辈当无从讨得便宜。”
凤姑看了看霍忠继,心道:暮云满心仇恨,沐风又与莫离心意相投,忠继这孩子倒是心眼实,秀儿如愿意,也是不错的归宿。她点点头,道:“霍少侠,秀儿便全拜托你了!”
沈沐风将这悲切看在眼里,叹在心中,只是无处言说罢了。他转头问仇元宝,道:“元宝,你也要去襄阳吗?”
元宝点头,道:“是啊!此处已然不安全。我和爹爹已在神机堂重现江湖时,便将辎重转移去了襄阳。一来可以隐藏行迹,保存神机山庄的实力,再者可以驰援朝廷,抵御金兵。”
沈沐风看了看那山川图案,心下暗忖:原来哥他们不止为了报仇,还在为国筹谋,真是可敬可佩,我也应出一分力。想到此节,他坚定了信心,道:“我要留在神机堂,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兴风作浪?”
莫离马上跟言,道:“我也是,我愿留下。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仇暮云右手念着玉佩,左手扶着桌案,并未看他们两人,只是低声道:“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说。”
凤姑扶起秀儿,转身道:“云儿这神机堂只不过是诱敌之计,只为引得当年屠戮我神机山庄之人现出真身,并非搏命,你们自可安心离去。”
沈沐风抢言,道:“当年神机山庄何等机关重重,慕庄主不也……我不能让哥有任何闪失,反正我不走就是了。”
仇暮云哈哈大笑,道:“你在这里能抵什么用?不过是个厨娘!”
沈沐风脸一转,道:“就知道你会用这招。不管用,我就是不走,你随意说!”
仇暮云被噎得个正着,只得道:“你不走,也要考虑一下南宫姑娘吧!”
莫离立刻接言,道:“就算他走,我也不会走的,你也无需多言。此中艰险,我们自然明了。”
时间犹如定格在众人的倔强中,大约一盏茶时间,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我也不走!”
仇暮云转头看着御毒,道:“你这又是闹哪般?”
御毒腼腆的低下头,道:“我只是不放心你!”
仇暮云满头汗,道:“你这花痴病犯的不是时候,搞不好可是要闹出人命的。”
御毒嗔道:“你才是花痴病,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只是报恩。报恩,懂吗?”
仇暮云皱眉,道:“当初就不应救你,真是麻烦!”
仇万贯见争执不休,赶忙上前,道:“既然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决定,那么便早些休息,明日早些启程。”
仇暮云用鼻子哼了一声,道:“随他们吧,我也懒得管。”可心中却如初春的暖风掠过,冻结的心渐渐复苏,嫩芽已在心中悄然萌动。
沈沐风走到凤姑面前,道:“虽不知你们去哪里,但山高路险,务必小心。我已将机动马修整好,明日你们便骑上吧。它不食粮草,日行千里,相信你们用得着的,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凤姑心中动容,她拉过沈沐风的手,道:“好孩子,那就谢谢你了!”她伸手自怀中取出那枚刻着“慕”字的玉佩,道:“孩子,我的风儿怕是已不在人世。既你与云儿这般投缘,这块玉佩便赠与你吧,算是机动马的一点回礼好了。”
沈沐风心中激动万分,嘴上说着:“这怎么行!”手上却早就把玉佩拿了过来。
凤姑摇头笑笑,心道:沐风,待我寻得你娘亲,便可知晓,你是否就是我失散二十年的风儿了。
翌日天方破晓,凤姑、秀儿和霍忠继三人带着机动马,便自神机堂的暗道出城去了。稍晚,仇万贯则同元宝押运着货物车马自正门而去,同时还带了两辆轿撵,以掩人耳目。
偌大的神机堂中,只剩下四人。
沈沐风每日不是采买下厨,就是研读机关,而莫离整日在房间或是庭院中修习武痴的秘笈,仇暮云则出入不同的密室,神龙见首不见尾。
御毒坐在大树下,拿着自己绣的鸳鸯,怎么看怎么像山鸡,越看越火大。她一把将刺绣扔进筐里,暗忖:这刺绣怎的这般难,没有秀儿妹妹指点,我还真的绣成了山鸡,这不是要叫沈沐风那疯小子笑话。她左右看了看,心道:不知仇大哥在做什么。她左顾右盼,四处寻找却不得,悻悻而归。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仇暮云自柴房密室中出来,正撞见御毒,看御毒笑咪咪望着自己,不知在盘算什么。他也不理御毒,径自走去。御毒一把拉住仇暮云的右手,仇暮云下意识的用左手推开她,可谁知御毒突然出掌,与仇暮云对了一掌。仇暮云疑惑,道:“你这是干什么?”
御毒心满意足道:“不干什么,我去找莫离逛街去啦!”言罢,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仇暮云看了看自己的手,并无异样,目光微移,暗道:摸了我的手就这样开心吗?十足的花痴。想到此节,他不自觉的笑了笑,径自走开了。
“你慢点,御毒姐姐!哎!别撞到人啦!”莫离被御毒拉着,在街上疯跑着。
御毒边大笑边跑,道:“我开心就好啊!”恰巧,迎面正有一个农妇拿着一篮子青菜,御毒一个不留神,正撞在农妇身上。那农妇身向后仰就要跌倒,一篮子菜流星般砸向前方。
莫离一惊,一手勾住那民妇的腰,另一手使出了武痴传授的内力,青菜无一遗漏,尽数接回篮子中。莫离暗暗自嘲,道:没想到第一次使用这功夫,居然用来捡青菜,倒也甚是好用。她对着怀中的民妇,道:“大嫂,你没事吧!”
那民妇早就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扔出去的菜还能自行回到篮子中,闻所未闻,今日却见到了。她再仔细看莫离的脸,突然大叫道:“仙姑!是仙姑!”
街上的行人听她大喊,纷纷过来围观,有人道:“哪来的仙姑?”另一人道:“哎呦,你不知道吗?前一阵子传言,百花楼顶曾有仙姑现身。”“仙姑为啥在妓院楼顶现身?”“哎呦!谁知道呢!”众人七嘴八舌吵做一团。
御毒不明所以,道:“什么仙姑?莫离,你曾当过仙姑吗?”
莫离真是百口莫辩,道:“御毒姐姐,快走!”
正此时,只听一人大喊,道:“神机堂的妖女,大家快跑啊!妖女会害人!”
御毒闻言,杏眼圆翻,顺声音望去,这不正是青城派的塌鼻梁何文简。御毒抽出腰间的鞭子,指点何文简,道:“青城派的走狗,你是不是皮子发痒啊?”言罢,一鞭子抽了下来。
莫离忙上前接住鞭子,道:“御毒姐姐,不可如此!”
旁边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议论。“你听见没,青城派的少侠叫那个鞭子女是妖女啊!”“可是仙姑为什么叫她御毒姐姐?”“御毒,你没听说过啊!是魔教的,和之前掳走好多家闺女的坏人是一伙的。”“啊?”“不能吧!仙姑应该不会害人的吧!”……
何文简见莫离拦住了御毒,更加放肆,故意往人群里钻,边钻还边喊:“神机堂妖女要杀人啦!快跑啊!”许多不明就理的百姓跟着边喊边跑,一时间场面变得异常混乱。
御毒怒火中烧,道:“好你个狗娘养的,看姑奶奶怎么教训你。”她自怀中不知摸了什么,一抖手一股轻烟激射而去,直奔何文简。莫离欲拦阻,那轻烟似的东西却穿过莫离的手掌而去,正打在何文简的后颈。只听那何文简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莫离大惊,道:“御毒,你不是说不再毒害无辜,你这是?”
御毒微笑,道:“那只是隔山痒草,不碍事的。”
莫离将信将疑,走到何文简身边。只见何文简在地上连滚带蹭,两手上下抓痒,还嫌不够,脱掉鞋子,手脚并用。莫离摇头,道:“他看起来异常痛苦,你便给他解药吧!”
御毒手提鞭子走上前来,对何文简道:“痒不痒啊?”
何文简大叫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御毒不屑,道:“我是妖女,和女侠可扯不上边。你既然这么痛苦,就让我帮你解解痒吧!”言罢,手起鞭落,抽得何文简满地翻滚。
莫离焦急却也没有办法,只得道:“好了好了,御毒姐姐,他知道错了,你便绕过他吧!”可御毒根本不听,一鞭接着一鞭抽下。
“住手!妖女休得伤人,吃我一剑!”一位目光炯炯的玄衫老者自人群中跳出,手持一柄青罡剑,直点御毒的面门。这一下猝不及防,御毒眼看无法避过,莫离伸手猛力一拉,将御毒拉到身侧,避过那一剑。
只见那玄衫老者用剑指点御毒,道:“好个魔教妖女,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看我不教训你?”
御毒惊魂甫定,怒气上涌,道:“你个多管闲事的老头,姑奶奶连你一起教训。”言罢,举鞭抽下。那老者功夫了得,侧身闪过一鞭,擎剑突入,剑尖直点御毒右手手腕。
御毒连忙收手,左手欲摸毒药,可想到自己的誓言,生生将手收回。可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老者反手一剑,直点她的面门。
眼见御毒便要血溅当场,情急之下,莫离效仿武痴破她剑招那般,出双指一弹,一股真气注入青罡剑身。那老者只觉手臂发麻,青罡剑嗡鸣震动。他大惊失色,连忙收剑,道:“不知这位小姑娘师出何家,年纪轻轻竟有此进境?”
莫离刚欲搭言,御毒抢先道:“她是神机堂的护卫,专职保护我御毒的。老东西,怕了吧!”御毒得意忘形的看着老者。
老者皱眉,沉声道:“你当真是神机堂的人?”
御毒哈哈狂笑,道:“之前,我确是尼魔教的御毒堂堂主。但现下,我是神机堂的人。神机堂中机关重重,你要不要来领教一二?”
老者仰天闭目,道:“神机堂果然勾结魔教,天理难容!今日,老夫便为民除害!”言罢,抖剑便刺。
“大叔!”沈沐风背着菜筐自人群中挤出,道:“大叔,慢着慢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老者看了看沈沐风,疑道:“小兄弟,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沈沐风对御毒和莫离道:“这位是我在临安城郊结识的陆无名陆大叔!自己人,自己人!”转脸又对陆无名道:“陆大叔,我们还遇见您儿子陆隐华了,还与他共讨幻菊阁呢!令公子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真真的一表人才啊!”
陆无名冷哼一声,道:“你识得这妖女?”
沈沐风眼珠一转,暗忖:这大叔嫉恶如仇的,说御毒是妖女恐难过关。于是,便道:“她不是什么妖女,只是脾气粗暴了点,是……是之前我在山中挖野菜的时候捡回来的,那时候啊!她衣衫褴褛,满身是泥啊!”
御毒恼火,道:“谁满身是泥,你不要东拉西扯的!”
沈沐风狠狠瞪了她一眼,续道:“反正就是捡回来的脾气暴躁的山野丫头一个,大叔千万别误会,自己人。”
陆无名冷眼瞧着撒谎的沈木风,也不戳穿他,只是冷声道:“那你便管好她,莫要让她再伤害无辜。”言罢,转身走出了人群。那何文简早已趁乱爬走,了无踪迹,人群也随着慌乱散了。
回转神机堂,沈沐风道:“御毒姐,你脾气这般暴躁,以后只能住进深山了。”
御毒不屑,道:“我本就住在深山,那又如何?”
沈沐风叹了口气,道:“怪不得这般脾气,显是不善与人打交道。”
正在此时,一只银针直奔御毒而来,沈沐风手疾眼快一把接住,道:“什么人,竟敢在神机堂里放肆?”
仇暮云自廊间转出,根本没理沈沐风,笑津津走到御毒跟前,一把钳住她的手臂背到她身后。
御毒直觉一股大力,似是要将手臂折断,她大叫,道:“仇暮云,你干什么?”
仇暮云狠狠推开她,道:“你违背了誓言,快滚!”
御毒心头一沉,道:“我没有!是他先挑衅,我只是……”她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渐渐弱下去。
抽暮云俯视着矮小的她,道:“接着说啊!”
御毒鼓起勇气,道:“今天是我鲁莽,但他日若有人欲取我性命,我也不能用毒吗?那……”她微微迟疑,却又朗声道:“那你仇暮云发誓,此生此世都要保护我御毒。”
仇暮云忘向远方,目若深潭,流光不见。他停顿片刻,摇摇头道:“此生此世?我不能。”
我不能,这三个字重重敲击在御毒心头,她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她大喊道:“你终究是嫌弃我,嫌弃我只是个魔教妖女……”继而,又仰天狂笑,两行清泪自腮边流下。
沈木风和莫离看着两人,却不知如何开解。
片刻功夫,御毒抹了抹泪水,道:“没关系,妄自菲薄不是我御毒的脾性。走就走,后会无期。”言罢,御毒飞身上了屋檐。哪知,她脚刚踏上屋檐,一只钢针霎时便到。御毒身向后倾,却也躲避不及。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只钢针自她身侧而过,只听“铛啷”一声,两只钢针相撞而落。御毒身体已然失去重心,眼见就跌下房来。
仇暮云一个健步上前,将她接下,转而抛在地上,道:“要滚便从大门滚,不要污了我的屋檐。”
御毒见暮云救她,本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然听他一番话,却又怨怼痛心。她忍着疼痛翻身爬起,狠狠的咬着嘴唇,似是怕软弱的泪水在人前落下。她冷冷的看了仇暮云一眼,转身跑出大门。
仇暮云望着御毒的背影,心中默道:一生一世,我如何许你?!
御毒一口气跑出城,边哭边跑,边跑边哭。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心具疲。她寻了一棵树,飞身坐在树杈上,此处正可望向城角神机堂方向。
御毒心中苦恼,暗道:御毒啊御毒!你还当真是花痴!人家这般言语讥讽于你,你却还是有意无意的注视着他,这是何苦呢!就这样,想着想着,便沉沉入梦了。
待得转醒,已是星月漫天。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望向城边,只见神机堂所在的城之一角火光冲天。
御毒大惊失色,她站在树上尽力张望,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心头一紧,暗忖:难道他是有意激我离开?我怎么这般傻,竟中了他的激将法!想到此处,不禁手上使力,生生抠下一块树皮。
她一刻也不愿停留,飞身跃下树枝,直奔神机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