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是说这是付先生设的局?”
“是。”
“你是说肇事者,也就是秦洲利用我让从不在外喝酒的付先生饮下了毒酒?”
“是。”
“你是说付先生是故意喝的那杯酒,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肇事者?”
“是。”
“也就是说秦洲利用了我,而付先生利用了自己的中毒让秦洲获罪,而最终的结果是一人被抓,一人入院?”
“是。”
我惊愕了好久,努力从老李的描述中理出思绪问出上面的问题,而老李的四个“是”恍若晴天霹雳,早已将我的理性击的溃不成军。
怎么能呢?
我被自己喜欢的人利用,亲自毒害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亲眼看到喜欢的人被抓走。
荒谬,这真是荒谬的事。
我也不明白,不明白秦洲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说过不认识付以昭的,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纠葛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们之间会有所纠葛,我不相信秦洲会利用我。
我甩开老李去医院找付以昭,求他放过秦洲,可是付以昭不见我,钟叔也把我拒之门外。
我立刻乘飞机回到日本,我要证实秦洲确实不认识付以昭,那么就能判断上面所说的这一切是假相,也许秦洲是被设计人陷害……对的,秦洲当时说过付以昭设计了他,也许这些都是付以昭的阴谋!
在我上飞机的时候遇见了老李,他说他得到指令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我问他是谁的指令,他说是付以昭。
“付先生早在婚礼前就已经嘱咐过我了。”他说。
我没有理他,他要跟着就跟着吧,他怎么能违抗心思如此缜密的付以昭的指令呢。
飞机落地后,我直奔秦洲的公寓,不用担心进不去,他公寓的钥匙通常都藏在废弃的信件箱里。
他的家里一如既往什么变化都没有,屋子里还留着他身上的味道,脑海里闪现出我第一次来他家的情形。
一定,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我在秦洲的家里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出一丝蛛丝马迹,但是无果。
最后我想到了那个暗室。
我来到秦洲的卧室,转动那面镜子,打开了暗室的门。
进入暗室后秦洲的第一个谎言浮出水面。
墙上,桌子上,抽屉里全是付以昭的新闻和照片,最早可以追溯到六年前。
那时的付以昭跟现在不一样,西装革履,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在各大媒体,各大公司,各大会议室“指点江山”。
他眼神犀利,英姿勃发,跟现在清冷寡淡的气质一点都不一样。
秦洲骗了我,他根本早就认识付以昭。
在一堆照片里面我发现了一些眼熟的照片,漆黑的夜路,付以昭的车,开车的老李,副驾驶的钟叔。
还有,还有一年前赵总酒会上的我,酒会上的付以昭。
经过对比,我发现酒会上的照片是秦洲拍摄付以昭腿疾之后最早的一张照片。
也就是说自从付以昭进入明园秦洲就失去了他的消息。
他无法再靠近他,所以不断寻找与他有关联的事物,然后企图利用这些事物重新靠近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可以“借刀杀人”。
我想起了付以昭带我去酒会的那天晚上,曾在出明园的路上遇见一辆车因为车灯坏了而差点和我们的车相撞。
现在看来,那辆车上坐着的就是秦洲。
原来在那个酒会上秦洲就已经见过我。
他和我的相遇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接近。
而我极有可能就是那把杀害付以昭的“刀”。
怎么会呢,和锦源一样的秦洲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我不敢再往下想,脑袋里努力回想秦洲的样子,然而怎么样都记不起来,脑海里只有锦源,只有锦源的脸。
我只感觉头痛欲裂,我对老李说:“快,快带我去见秦洲。”
老李查了一下机票,最早的是明天早上七点,我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十二点。
我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宅,而是和老李窝在秦洲的公寓。
夜里一点钟的时候,老李仍旧坐在地板上陪我,我劝老李在沙发上休息,但是老李拒绝了,我对他挤出一个笑,“你快去休息吧,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老李听完我的话终于沉沉的在沙发上睡去。
安静的屋子,我的心跳似乎响彻整个夜晚。
我的眼睛极其疲惫可是精神上却极度亢奋,我一夜没睡,脑海里全是这段时间和秦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但是我却始终记不起他的脸。
第二天天刚亮我和老李就往机场赶去,我们乘坐最早的一个航班回到了渡城。
老李带我去找秦洲,警察说如果付以昭重伤或者死亡且追究的话他将最高可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但我相信不管付以昭有没有受伤,付家都不会放过秦洲,他们甚至可能开一张假的死亡证明把秦洲送进监狱,又或者自己动手让秦洲悄无声息的死无全尸。
这儿是渡城,是与世隔绝的渡城,是“皇帝借金屋,还得看沈付”的渡城。
我的心底感到一阵悲哀,旧时有陶渊明闯入超凡闲适的桃花源,而我如同穿越一般闯入了封建王朝。
和警察聊完之后我终于见到了秦洲,我确认了好几遍才看清他是秦洲。不是屋子里的光线暗,也不是我俩隔得距离远,秦洲理了头发,换了一身衣服,脸上洗的干干净净,嘴唇略微发白,然而他跟我印象中的秦洲太不一样。
我盯了他很久,终于从那双眼睛认出来是秦洲。
我对秦洲说:“怎么两天不见你就变了呢?”
他望着我咧开嘴笑了,“没有,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怎么了?你是觉得我长得不大一样了吗?”
我伸出一只手摸着他的脸,脑海里想着的是锦源的脸,两张脸对比下来我说:“对,眉毛不一样了,短了些;鼻子也不一样了,鼻头圆润了一点,还有,还有嘴巴,嘴巴上的唇珠好像不见了。”
秦洲听完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犀利就像是一把剑把我心头的白云劈开,柔软不见了,白云变得沉甸甸,我知道白云就要变成乌云,我的心在流泪。
秦洲笑够了伸手把我放在他脸上的手甩开,力气很大,眼神也变了,变得可悲又可笑,像一个小丑。
我不知道他是在笑我还是在笑自己。
他笑着对我说:“怎么,现在发现我根本就不是应锦源,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对不对?现在才发现这段时间你爱着的一直都只是个抓不到的影子对不对?”
他的笑僵在脸上,然后死死的盯着我,一下子就像一个恶鬼张牙舞爪的想把我拖进阿鼻地狱,他恶狠狠的对我说:
“不对,也许你早就发现我不是应锦源,你和付以昭故意将计就计就是为了让我上钩,故意看我笑话,故意帮助他抓我!”
“我太急了,”他冷笑起来,“呵呵呵呵呵呵,我太急了……不然怎么可能落入你们的圈套!”
他一边说还一边骂,他骂我是帮凶,骂我是贱人,最后在我心如刀割时甩出一句:
“死了,你赖以生存的影子早就死了,你的应锦源早就死了!”
接着他大笑起来,整个房间里都是他恐怖的笑声,我死死的捂住耳朵,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望着光溜溜的地板对他说:“你别开玩笑了,怎么会呢,你就是锦源啊,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呢……”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自己都快听不见了,我不再去看秦洲而是转过身抓着老李的胳膊问他:“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秦洲……”
我掏出手机指着手机壁纸上锦源的照片对他说:“你看,这才是秦洲,我身后这个一点都不像,他一定不是秦洲!”
老李一脸忧心的望着我,他对我说:“安小姐,你一定是太累了。”
说着他就要拉着我走,我甩开他的手往外面走抓着走廊里一个站岗的警察问:“搞错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个人不是秦洲!”
站岗的警察一边给老李使眼色一边劝我冷静,还不忘跟我解释:“安小姐,没有弄错,他就是秦洲。”
我早就忘了此行的目的,只知道心里无法接受“秦洲不是锦源”的事实,却没有意识到秦洲刚才那一番话透露出的一个信息:他知道锦源。
我蹲在地上眼泪水不住的流,最后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没有一个人敢过来劝我,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拉我起来,最后老李带着一个白衣大褂过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白盒子,我一眼望去就知道那是医生,当初他们说我疯了的时候也是让这样一个人过来把我带走的。
最后天黑了,我也哭累了,那个医生倒了杯水给我喝,最后我就困的睡去了。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老李端来粥给我喝,我问老李:“我怎么困的睡着了?飞机呢?我们是不是误了飞机?”
老李问:“安小姐,什么飞机?”
我推开他手里的粥,赶忙半坐着起来,我说:“你怎么忘了,不是说好要去看秦洲的吗?”
老李拿碗的手开始哆哆嗦嗦,眼看着碗就要掉下来他赶紧放在桌子上,伸出一只手探我的额头,嘴里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安小姐的脑袋坏掉了!”
我一把扯下他的手,往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敲,“你说谁的脑袋坏掉了?”
老李对着我上看下看,摸了摸后脑勺,“安小姐我们昨天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我问:“见谁?”
老李一拍大腿:“秦洲啊!”
我定定的望了老李一会儿,然后望了望四周,湖绿色的窗帘,榆木色的家具,屋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一点改变也没有。
我想起来了,这儿是明园的别墅。
我怎么又回到明园了呢?
我问老李:“我怎么又回到明园来了呢?”
老李说:“安小姐昨天去看了秦洲,之后太累了所以就安排人送您回明园休息了。”
老李说完我还是执意要起来去看秦洲,这时宝璐进来了,她手里方形的端盘上面放着一件新衣服。
她对我说:“安小姐,您是不是要出门了?您太久没回来,以前的衣服估计已经旧了,这是给您新做的。”
她说完,我就看到老李在对她使眼色,似乎想让她离开房间。我立刻起来光着脚跑下床接过宝璐手里的衣服,宝璐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我扭头一看老李竟然还在于是把他往外推,老李说:“方医生说了,安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我哪里管他是什么方医生圆医生三下两下就把老李推到门外,接着“嘭”的一声,我把门反锁了。
宝璐给我拿来的衣裳是一条秋香色的方领连衣裙,乌黄乌黄的颜色衬的手的颜色难看极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在意快速的往身上一套,等我收拾好了往镜子里看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
乌黄乌黄的裙子衬的脸都是病殃殃的,两天没照镜子而已突然觉得脸上的颧骨似乎都要出来了,伸手往腰间一抹裙子空了一大片,比我刚来明园时还要瘦。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想:“可真丑啊。”
我收拾好后就往园子外面走,一路上没有看见宝璐和老李,等走到大门外一辆黑色的车在等我,老李把头探出窗外对我说:“走,上车,安小姐我送你去。”
我上了车问老李:“你不是希望我在园子里好好休息吗?”
老李摆出一脸悲天悯人的样子对我说:“安小姐我还是了解的,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说着他又冲我一笑,“你忘记了一年多以前我也是这样载着你到处跑的?”
他这一说,往日在明园的点点滴滴一起浮现,老李发扑克牌的样子似乎也重新出现在眼前。
他依旧还是那个能跟我嘻嘻哈哈的玩伴。
“行了,别看了,坐好了!”老李发动车子载着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