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生出了季府大门,就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他抬头看了眼就有雨水砸到了脸上,王怀见状忙走过来。
“王爷,快上马车吧,雨下大了。”
男人没动,王怀就一直陪着站在那里,雨点砸在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宸生挥退王怀。
“你先回去吧,本王在外面转转。”
王怀看男子肩头已经湿透,略显着急。
“王爷,您的伤还没有好,我们回去吧。”
男人没在说话,他绕过王怀走进了雨里,王怀追上去,夜宸生转身抽出他腰间的剑停在王怀的脖子边,眼神阴沉冷冽。
“回去。”
王怀看男人神色不对,停了下来,夜宸生收剑向更深的大雨中走去,王怀没有再追,而是站在那儿没有动弹。
他比夜宸生大,在他被分配到夜宸生身边的时候王怀就发现眼前的小主子并没有其他皇子那般开朗,起先王怀以为他只是不愿说话,不愿接触人,直到有一天他值夜班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那天王怀值夜班,他站在殿外就听到里面伺候夜宸生的侍女的说话声。
“你就是一个假皇子,你那娘就是个淫荡的女子,坐在所有女人最想坐的位置,却干最龌龊的事,哼,死了也好,真是活该。”
王怀抱剑静静地守在外边,他只是一个侍卫,没有权利干预里面的一切,只要保护好夜宸生不受性命威胁,其他的他管不了。
里面刺耳的话传在耳朵里,许久就变成了打砸的声音,王怀心一紧,赶忙伸手拉开殿门就看见那侍女被夜宸生拽着领子,满眼惊恐,而夜宸生额头鲜血直流,手里握着一块瓷瓶碎片,王怀见情况不对,赶忙大喊。
“殿下住手。”
夜宸生举起的手停顿片刻,那侍女见到他,拼命的挣扎。
“王侍卫救我。”
也就是这一声呼唤,喊醒了迟钝的夜宸生,他手中用劲,直直的将手中的碎片扎进了侍女的脖子了,鲜血溅到脸上,夜宸生没有半分惧怕,他松手任由侍女倒在脚边流血身亡,转头看着瞪大眼睛的王怀。
眼前的景象实实在在的刺激了王怀,他没有想到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却如此狠辣。
外面听到动静的太监侍女循着声音来到殿内,看到睁着眼睛死在夜宸生身边的侍女,各个都变了脸色,争先恐后的往殿外跑却让夜宸生喊住了。
“站住。”
侍女太监不敢动,他们回身都跪在地上打哆嗦,夜宸生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脸上凝固的血渍让他犹如一个小死神一样,他冷冷的盯着跪着的几人。
“今日的事,谁说出去,就像她一样的下场。”
几个人赶忙应和着,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夜宸生命令他们把那侍女处理掉,而王怀就在一边看着整件事情发生,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孩子竟能这么狠!
那时候的夜宸生,就像一只在野外生存良久的狮子,什么人在他眼里都是威胁,他试着靠近过,可是夜宸生太警惕了,除了季龄,根本没人可以靠近他。
王怀眼睫毛上凝固了水滴,他只能眯着眼睛看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慢慢变好的夜宸生,他不希望这个人再变回去,转身架着马车离开,他需要找个人,或许那人可以帮夜宸生一把。
我从季府走出来,外面下起了雨。我看着那雨慢慢变大,内心的痛楚也像雨滴一样变大,那偌大的秦王府我突然就不想回去了,就拦下了跟来的王怀,独自走进了雨幕里。
自小我听惯了宫里人的冷嘲热讽,我从起先的哭闹不相信渐渐变得麻木,那些人的嘴啊,我管不了,那不管便是,可是他们太过分,他们不仅说我的母亲,还要害死我的奶娘。
奶娘在被他们毒死的那天,我哭了很久,我不想她死,因为她死了,我就没有亲人了,我死命的将奶娘吐的血留住,我觉得只有留住了,她就可以好,可奶娘还是死了,她最后留给我的一句话就是,“宸生,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要小心,好好活着。”
我看着她的身子慢慢变得僵硬,我无力回天,我便把奶娘放平,摸干了自己的眼泪。麻木的走到自己在地上画出来的母亲那里,我缩着幻想自己在我娘的怀里安睡一般,可……还是假的。
宫人在天明后进了我的殿,他们看着那早就僵硬的尸身又是一通冷嘲热讽,我躺在地上一动没动,可侍女却过来踢了我一脚,嘴中咒骂,我厌烦急了,我不想听了,所以我就抓起了一边的瓷瓶,砸在那侍女的头上,那人就跌倒了,真好,安静了。
后来,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他们闭嘴的方式,我杀了四个人伤了无数人,那四个人都是在他们滔滔不绝说话的时候让我砸死了,被伤的人也都是半死不活,哦对,还有一个小马驹,可那小马驹给我带来了麻烦的人,那人让我叫他太傅,我不愿意每次见了面我都会让他流血,可这个人脾气很好,他不会像那些受伤的人一样痛打我一顿才罢休,他只是耐心的告诉我这样是不对的,慢慢的我接受了他。
王怀是他给我找的侍卫,他不让我告诉别人我就不说,这个侍卫很好,他不说宫里的闲话,但他也很讨厌,他容许那些宫女欺负我,所以我就又用了原始办法杀了她,不过很不幸,我让我的侍卫看到了我杀人。
这件事第二天便让太傅知道了,太傅那天很生气,我第一次觉得我做得不对,我低头承认了我一直以为对的事,太傅叹了口气,他还是没罚我而是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下次不可以这样,那手上的温度很温暖,那一瞬间让我感觉到了父亲的温暖,我很感激太傅,是他,在我迷惘的时候拉住了我。
我慢慢的改变自己的性格和做法,太傅还教我功夫,骑马,射箭等等,他总夸我学得快,比他女儿聪明很多,我很高兴,即使我不认识他的女儿我还认识到了好朋友好兄弟,我很珍惜,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一件事情,他们说季龄就是和我母亲厮混的那个男人。
我不相信,我的太傅和他的夫人很恩爱,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问了他,太傅告诉我,他没有,那些是假的,他的夫人和母亲是好朋友,只是这些,太傅还告诉我,我的母亲很爱我,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奶娘死后在没人给我说过这些话,太傅是第一个,所以我选择相信他。
多少年,我都没在弑杀过人,甚至那宫女死后邵倩来我殿里,我都没有动过杀意,我虽还是很少说话,可从根上改掉了自闭的模样,我以为我会一直好下去,即便我做不了皇帝,我也不在乎,可是,在悬崖上刺客的话还是让我产生了怀疑,我问了太傅,他也告诉了我实情,原来,杀了母亲的是我那从未看望过我的父亲,一朝天子。
我留着一丝希望,期望他是另有原因,我的父亲,我只在一些国宴上才能见到他,他离我太远,仿佛就像一个鸿沟,我永远无法走进他,他也从未看我一眼。到底还是破碎了,我那期望,也只不过我的一厢情愿。
我沉睡了多年的弑杀因子苏醒了,这个男人,我要杀了他,让他给我母亲赎罪,我还要夺了他的位子,我要他以及那些害过我母亲的人都死。
雨水顺着我的脸流到下巴,我由走变为跑,一路狂奔到母亲的陵墓才停下,跪在那里,我看着那碑上的字如鲠在喉。娘,我绝对不会放过伤害过你的任何人,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