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会那日,阿浅叽叽喳喳地围在安忆秋左右,一会说今年灯会有多好看,一会又说今年明月楼来了新的舞姬表演团,肯定特别好看。说了好半天,阿浅也没见自家主子眼皮子动一下,小丫头有些着急,上前几步拉着安忆秋的袖子晃来晃去,“夫人?夫人?阿浅说了好半天了,您到底去不去嘛,阿浅没骗人,今天晚上说不定还有焰火呢,去嘛去嘛,您不出去,阿浅也只能待在府里了,正好您出去散散心?”阿浅还在拽着安忆秋的袖子撒娇。
安忆秋却突然一晃神,直直地盯着阿浅,问,“小丫头,你在这处呆的久,你知不知道这城里何处有可以知晓百事之人,就是那种可以通过他找到我想找的人的那种?”阿浅本来看着安忆秋搭理她了,结果没想到是问别的事情,小姑娘的笑一下僵在了脸上,看上去像是没得到糖的小朋友,特别可怜,安忆秋注意到了阿浅的委屈,不禁笑着说“好好好,去去去,阿浅说好玩那一定很有意思,我和阿浅一起去就是了,你先告诉我,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啊?”
阿浅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半晌,突然很大力地跳起来,围着安忆秋又蹦又跳,“有有有,我听府中人说,好像城南有一个庙,庙里面总有一个乞讨的老头,听说他因为待过的地方多,所以什么都知道,您若是真有什么要找的人不妨问问他去。”
安忆秋心下了然,转身出了海棠居,结果迎面撞上楚江离,楚江离笑道“原来我与夫人在这种时候还是能够心心相惜啊,真是太有默契了。”
“夫君莫要调笑我了,傍晚同阿浅一起去灯会,不知夫君可愿同去?”安忆秋脸微微有些红,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撒娇邀请同去的意味这么明显呢,她皱了皱眉,觉得这么说有点过于亲近,改口道“其实我就是问一问,若是有事就算了,我可以和阿浅一起去的。”想想还是不太对,感觉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越描越黑这可怎么办,阿浅在身后“扑哧”一声地笑了起来,安忆秋回头瞪了她一眼,又觉得怎么讲都不对,索性还是抬头看着楚江离,没想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楚江离深沉的灼灼目光,他一直在看着她?那刚才她的小动作岂不是都被看到了……诶呀,烦死了烦死了,不想了,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自己那么多事干嘛……安忆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感觉自己快被脸颊的热度烤化了,简直无地自容。
楚江离看着面前手足无措,把后悔和紧张全都写在脸上的安忆秋,他真的花费了很大功夫才把嘴角的笑意略微淡化,真的太可爱了。不过有点遗憾的是,他今晚的确有事要做,且事关重大,非做不可。“我确实不能陪你同去灯会,有事在身,必须去做,还望夫人谅解,改日定给夫人赔罪,可好。”
安忆秋愣愣地听完,又愣愣地点了头,任由楚江离在头上揉了揉,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啊?不去么……哦!好,知道了,我和阿浅一起,不用担心,去忙你的就好了。”安忆秋犹豫了一会说出口的话还是有点语无伦次。
楚江离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待在她身边了,安忆秋嘴上说的好好的,脸上的失望还真是让人难以忽视,他怕自己再待在她身边,就会放弃所有计划只为了陪她逛逛灯会,这种想法不能有,不能有,不能有,楚江离在心里默念到第十遍的时候,随着手下一起离开了。
“老爷和夫人的感情还真是好啊,阿浅真的羡慕死了。”小丫头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来了一句。安忆秋听到以后,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就只是例行公事问他一句,他去不去,和我没什么关系,没有关系,什么都没有,你一个小丫头不要瞎猜,小心我不带你出去了。”
“别别别,您可千万别,我都盼了这一天盼了好久了,我不说就是了,一句都不说了,我悄悄地,夫人最好了。”阿浅一脸谄媚地跟在安忆秋身后撒娇。
安忆秋心软拿小姑娘没辙,反正也没有恶意,吓吓她就行。一番梳洗打扮,安忆秋就带着阿浅出门了。阿浅全然小孩子心性,看到糖人立马凑过去,嚷着要给夫人买,最后因为安忆秋没那么喜欢吃甜食,还是进了她自己的肚子。夜渐渐暗了下来,集市两旁的花灯渐渐亮起来,流光溢彩宛若鱼龙舞。路上多是孩子拿着灯笼调笑打闹,你追我赶,大人们也只是站在一旁捂着嘴笑,好不热闹。安忆秋被阿浅挎着,东看看西看看,恨不得把所有铺子都逛一个遍才罢休。
安忆秋眸光猛地划过一个铺子,里面好像挂了好多剑穗,她连忙把到处跑的阿浅唤回来,走近店铺,那老头突然凑过来倒是吓了安忆秋一跳。“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是为夫君选剑穗么?您眼光可真好,小老儿这的剑穗绝对是京城最好的剑穗了。您且靠近看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安忆秋确实是想送楚江离些东西,毕竟前几天若没有他,她自己都很难撑下来,可她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只能按着自己心意挑了一个剑穗。那老头又突然冒了出来,“夫人真是好眼光,你手里这个剑穗是小老儿最舍不得卖出去的一个,不仅是因为用料珍贵,更是因为寓意深远啊,您看啊,这剑穗不同于其他佩饰图案,这上面的纹饰,是獾。”
“獾?作何解释?”安忆秋被突如其来的夸奖捧得心花怒放,她只觉得不想要那些牡丹,松竹梅之类的常见纹饰,只有这个角落里不起眼的剑穗,被她一眼看中,觉得像是缘分也未可知。
“这獾字音同欢,不仅如此,这獾是动物里最忠诚于对方的生灵,如果一方走走散或是死亡,另一只会终生都在等待对方,决不移情别恋。所以啊,夫人定是与您夫君感情甚好,真是恭喜啊。”
阿浅怕她们赶不上河边焰火,就匆忙付了钱,拉着安忆秋离开,安忆秋匆忙间只记得那老头最后低声说给她听的最后一句话,“姑娘,你且记住,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风吹过,话语散在风里,等她再抬头寻找时,那老头好像是人间蒸发般,空留铺子,而那玉纹饰的剑穗仍留握在掌心,触感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