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引起佣人们的恐慌,唐纳德并没有将约瑟夫死亡的消息告诉其他人,但到了晚上,人们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平静的庄园变得人心惶惶,女佣们将剪刀藏在厚重的裙摆下,男佣则去吉姆那里询问是否有多余的猎枪。
“母亲,约瑟夫真的死了吗?”
书房里,壁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发出橡木的焦香,伊莲娜正在辅导巴泽尔学习启蒙功课,再有一年,十二岁的巴泽尔就可以前往巴塞上学,巴塞是新德里克的首都,那里住着唐纳德的父母。
在读书上,艾达比巴泽尔要聪明得多,但伊莲娜并不鼓励她上专业学校,过年后,艾达会被送到达尔西市的钢琴学校学习钢琴,在这之前,她被允许跟随巴泽尔学习一些浅显的启蒙知识。
“巴泽尔,人都是会死的。”伊莲娜看了坐在书房窗户前忧心忡忡的唐纳德一眼,如此说道。
巴泽尔低落道:“约瑟夫前几天还叫我去参加他和丽莎的婚礼。”
伊莲娜说道:“约瑟夫会受到莫拉神的保佑,他是注定进入神国的人,丽莎会找到另外的好人,你能做的,就是好好为他们祈祷。”
“是,我知道了母亲。”
伊莲娜成功抚平了巴泽尔心中的伤口,他的心情重新变得轻快,和艾达讨论起了书上的数学题目,气氛其乐融融。
坐在窗前的唐纳德不知为何感到有些烦闷,他站起身,将桌上的手枪揣进怀中,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晚上不要出去。”
砰,随着房门闭合,巴泽尔小声道:“母亲,我一直觉得父亲很讨厌我。”
伊莲娜神色僵了僵,说道:“怎么会,你可是诺菲尔德家唯一的继承人。”
“唯一继承人?”巴泽尔疑惑道:“可是我听说,我还有一个哥哥。”
“巴泽尔,他不是你的哥哥。”伊莲娜表情变得和唐纳德一样严厉,不同的是,她的严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刻薄。
“他是诺菲尔德家族的不详……”
顿了顿,似乎考虑好了什么,伊莲娜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被称为不详吗?”
“为什么?”
巴泽尔眨了眨眼睛,就连艾达也将目光投向伊莲娜。
伊莲娜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门,说道:“因为他是早产儿,比你和艾达早出生了两个月,他本该进入莫拉女神的怀抱,却因为吸取了他母亲琳达的生命存活了下来,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琳达的从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变成了一个老太婆,比翠丝小姐还要年迈。”
巴泽尔和艾达被自己母亲所说的故事惊呆,年幼的他们还完全没有接受这种恐怖故事的能力。
就在这时,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伊莲娜立刻望向门口,待看到凯尔管家,她松了一口气,问道:“有什么事吗凯尔先生?”
凯尔道:“是的,我来找老爷。”
“老爷出去了,您可以在这里等他,顺便帮巴泽尔辅导辅导功课。”
“是,夫人。”凯尔重新关上房门。
就在门外,菲利普吐出一口眼圈,对身旁的扎克道:“你在这里保护伊莲娜夫人和我们的小王子小公主,我去外头看看唐纳德老爷。”
“啊?队长,我一个人保护不了这么多人……唔,队长你干什么?”
菲利普将嘴里的烟塞进扎克口中,说道:“死徒不喜欢太热的地方,只要书房壁炉里的火焰不熄灭,你就是安全的,比起你,我更担心杰尔顿,要他一个人保护所有的佣人。”
扎克松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队长你最好了。”
“得了,好好看门,别睡着了。”
菲利普在扎克的脸上拍了拍,扭着屁股朝走廊的楼梯口走去,扎克盯着队长浑圆壮硕的臀部,想着他平日里吹嘘的在女人身上的作战能力,不觉老脸一红,呸呸地吐了两口唾沫。
月色暗淡,昏黄的电灯将城堡各处走廊及城堡周围的地域照得一片通亮,以往夜间,这些电灯都处在闲置的状态。
唐纳德站在城堡背面的草坪上,看着几十米开外的哨塔,原本严肃的表情在此刻显现出一丝落寞与纠结,他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年前,那个凄冷的雨夜,面对那个自己深爱着的却即将死去的女人时的场景。
“唐纳德,阿卡多是无辜的。”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好好照顾阿卡多。”
“阿卡多不是魔鬼,他是天使,他是我们的天使。”
琳达死前的乞求像炸弹一样不断在唐纳德脑海中炸响,他的身体颤抖起来,看着哨塔的眼神一会儿变得柔和,又一会儿变得愤怒。
就在这时,一声近在耳边的轰鸣打碎了唐纳德的回忆,随着轰鸣声响起的,是既像女人又像野狗的恐怖叫声,唐纳德顺着声音,抬头就见一条黑红色的影子窜进苹果林。
毫不犹豫,唐纳德拔出手枪。
砰砰砰砰……
两个方向的子弹疯狂泻进苹果林,树枝被火药和子弹打裂,树干上出现一个个焦黑的弹坑,一颗子弹打进影子的左腿,吃痛下,它回过头,朝唐纳德张开沾满血污的大嘴,随即窜进电灯也照不亮的黑暗。
从城堡的墙角转过来的菲利普重新将步枪背到背上,走到唐纳德身边,玩笑道:“老爷是打算用自己当鱼饵,来引诱食人鱼上钩吗?”
唐纳德的脸色极为苍白,手指机械地扣动扳机,直到菲利普的声音响起,他才意识到手枪里没有了子弹。
“它……就是死徒?”
“没错,看起来还是个女的,不,死徒连基本的意识和繁衍能力都丧失了,它们是没有性别的怪物。”
如果说约瑟夫的死亡带给了这座城堡中的人以惶恐,那么深夜轰鸣而起的枪声则将这种惶恐变成了极致的惊恐,就像在佣人尤其是年纪尚轻的佣人们的脑袋里插进了一柄钢刀。
枪声响起的一刻,阿卡多也被惊醒,他下意识观察自己的左手手背,就见在这完全黑暗的封闭小屋中,自己左手手背上的旧世符正发出漆黑的光芒。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能在夜里看见它?”
阿卡多一脸震惊,他抬头,眼前依然一片黑暗,就像被埋葬在棺材里的死人,可当他看向手背时,却明明确确看到了散发漆黑光芒的旧世符。
“或许,不是我能看见,而是它让我看见。”
“不是在眼睛里,而是在大脑中。”
“这么说,那个东西又出现了,那个杀人者,翠丝口中的怪物。”
枪声持续了一分钟,一分钟后,塔外重新陷入寂静,阿卡多在思索无果后,重新躺在床上,将身体缩起来,准备入睡,可是这一夜,他却失眠了。
人失眠时脑海中总会不可避免的浮现平常所被人刻意抑制遗忘的事情,阿卡多也不例外,他开始回忆地球的往事,回忆脑海中逐渐模糊的父母,不知不觉,苦涩冰凉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枕头。
混沌恍惚的记忆中,阿卡多耳边响起吧嗒吧嗒的怪响,和他的记忆混合在一起,给了他一种迷离的不真切感。
“不对,这声音不对。”
阿卡多猛地惊醒,从床上弹起,他发觉左手背上的旧世符似乎更加漆黑,且变得极为冰凉,而原本在他耳边响起的吧嗒怪响,在短暂寂静后,忽的变成了夹杂着野狗般喘息的抓挠声。
“什么鬼东西?”
阿卡多心中一紧,无意识中,将左手按在床下的地面上,随即发生神秘怪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