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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被情所困

新生想了想,又看看陈燕那暗示的目光,只好答应。谁知,陈志平李代桃僵,仿制了一幅,将真画据为己有,而将摹本还给了他,外行人如何看得出来。

春勇怀着极大的耐心在商场足足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新生出现,这使他极为恼火和颤栗。他极力压住火气,再次将亚娜召到总经理办公室。同时,那名随行司机早已沉不住气了,他独自一人在商场里找熟识的服务员聊天去了,以此来打发漫长的时间。

“亚娜小姐,你可知新生可能会到哪里去?”

“这个……对不起,董事长。总经理的私生活从来不准我们过问。”她耸耸肩双手一摊,一副置身局外的样子。

“太不象话。”他幽幽地说了句,见问不出什么,便转话题:“你将下半年的销售清单拿给我看看。”亚娜依言打开保险柜熟练的从层叠的货单帐目中取出下半年的货款清单。

春勇仔细又反复看了两遍,发现赢利的基数逐月下跌,远不如自己经营时的销量及利润。同时还发现公司生产的丝稠纺织品进价明显打折扣,而销出的价格却未变,他知道新生这小子故意给祖耀难堪。便不露声色地问:“公司运来的丝纺织品进出价跟以前有没有变化?”

“进出价都是由王总经理用电话同公司方面洽谈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一个圆滑又会推卸责任的女人。春勇不满的瞥了她一眼,尖锐地说:“我看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从明天起,我决定增派一名女助理过来。”其实他对她的这种工作态度极为不满,很想辞退她,但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让她有个台阶可下。于是心中已然物色好了一个人选,那就是苏红。目的是让苏红取代她,所以才找了这个借口。既给她面子,又不当面得罪她,好让她知难而退,自知之明。她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晓得董事长的精心安排。此时,她才发现无情的竞争是多么残忍,她决定要舍命一拚了。可是,王董事长的这一决定第一个就遭到苏红的拒绝。他返回公司后立刻将苏红召到总经理办公室当着祖耀和姜总的面,宣布自已的决定,“我决定将苏红调到商场担任助理。”他望着苏红问:“不知苏小姐是否愿意?”

“我在这里干得很顺手,不知董事长将我调走是何用意?”她尖锐地问,困惑的望着他。

“看来你舍不得离开?我想听听祖耀和瑞元的意见。”他软中带硬,明为商量,实为命令。

瑞元的眉头虬紧了起来,脸上有种复杂的神情,董事长这一决定,令他很意外。他望着祖耀,盼他能出面说话。祖耀也就实话直说:“苏红办事精明干练,公司确实需要象她这样的人才,如果父亲坚决要将她调走,我也没办法。不过,既然她不愿走,我想,首先应该尊重她个人的想法。”

春勇却发觉事情有点蹊跷。苏红和新生已有婚约,此时他们尚在热恋之中,我作出这样的决定。照理说,她应该是求之不得的,谁知她第一个反对,难道是怕羞,还是她另有所爱了?反正,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待我弄个水落石出。想到此处,便笑了笑,用既抱歉又柔顺的声音说:“我本想派出能干的助理前去协助新生经营商场,既然苏小姐离不开公司,这件事就以后再说了。”他望了眼苏红,挥挥手说:“苏红,你可以去工作了。”

说到这里,他们就开始谈工作和业务了。在父亲和姜总的精心指导下,祖耀已经熟悉了公司所有的业务和销售情况,已经变得得心应手了。下班回家后,全家人聚在一起共进晚餐。时近七点,新生拖着疲惫的身子也回到了公寓。叶凤珠见宝贝儿子回家,又习惯地叫他吃饭。他却无精打采的说了句:“吃过了。”便径自上楼。

“站住!”春勇厉声地冲他大吼:“你这两天不好好在商场办公,一声不响跑哪儿去了?”

“我见商场里没事,就到女朋友家去玩了。怎么,不行吗?”他倒是老实。

“苏红吗?苏红在公司上班,你哪来的女朋友?”春勇一叠连声的追问。

“是新找的,祖籍上海人,硕士研究生,比苏红可强多了。”新生一脸自豪。

“放屁!简直是乱弹琴。我不明白,你究竟想不想好好过日子?”春勇带着愠意说。

“婚姻自由,难道有错了?”他不服地反问道。春勇气得脸色铁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啊,婚姻自由,既然儿子不喜欢苏红,就不要强迫他们在一起嘛,你应该让他有个选择的余地吗。这俗话说的好,強扭的瓜不甜嘛。”叶凤珠替儿子撑腰。

“你这样宠他是害他!”春勇忿然道。叶凤珠见老公动了真怒,也就不吭声了,她身上原有的傲气被打消了一半,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公,生怕他又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新生也不管他们如何吵闹,自回楼上卧室去了。春勇怒气未消,欲上楼质问他,却被祖耀劝住了。叶凤珠一点都没感激他的意思,反更加深了内心的妒忌。祖耀虽然心知肚明,却显得毫不介意,令对方捉摸不透。他平日在家也不喜多言,脸上带着深沉庄重的表情,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仿佛世间一切皆在腹内化为平和,深邃和莫测。所以一般人见他都感到有股慑人之势,不易接近。这是他最近来到香港后,环境造就了他的性格。这也是责职赋予他的使命,要成为一名有魄力有权威的企业家,不得不这样酷。在这一点上,他越来越象他的父亲了。

每日临睡前,春勇习惯躲进书房,一来清理自己的思维,二来逃避烦恼。最近他发现,由于前妻儿媳的介入,家庭背景变得格外特殊,家族矛盾也愈显复杂。作为一根顶梁柱,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倾斜。但于情于理,他觉得欠前妻太多了,所以有必要作一些妥协作一些补偿。这一生中,他最珍贵的就是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丽华集团和书房里这张他和前妻用生命换来的唐寅山水画,这张用血泪交织成的神画演绎着多少爱恨情仇江湖恩怨。

打开保险柜,春勇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幅珍藏已久的唐寅山水画。他仔细推敲了一阵,心头不觉升起一团雾水,面前这幅画虽然画技精湛同原画一模一样无法辨认,但春勇总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幅画整整伴随他大半生,它的任何一根线条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很显然,这幅画被人掉包了。但见门窗丝毫无损,如果是窃贼所为?不可能大费周章的掉包换画,这肯定是内贼所为!而唯一能进这屋子的,除了自己和妻子,别无他人,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人另有所途。只见他迅速合上盒子关闭保险柜,然后出了书房来到卧室,冲着叶凤珠劈头就问:“这几天你有没有进过书房?”

叶凤珠心中格登一下,但随即便稳定情绪:“春勇,究竟出了什么事?”她故意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心头暗自捏了把冷汗,她知道纸毕竟包不住火,但儿子闯的祸,知道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她善于逢场作戏,见老公怒目瞪视着自己,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了起来:“我们夫妻几十年了,你还在怀疑我。我真是瞎了眼了,嫁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黑心人。你难道不想想,你的大公子从小贫困潦倒,难保他不会生出贪财的念头……”

未待她说完,春勇立刻打断她:“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人!”

于是,叶凤珠止住哭泣,和他对峙了起来,她知道只要自己态度强硬死活不承认,老公就拿她没办法。于是,她将眉一挑,冷冷地说:“凡事都要讲证据。我看,该好好查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没有证据,春勇也没法跟她再计较。于是,乘叶凤珠没注意,春勇不甘心,敲开新生的房门,他也不管儿子的自尊,上前关掉电视,冲儿子大声呵斥道:“你居然置王家的命脉商场于不顾,毁弃婚约,我行我素,实在令人忍无可忍!”他气得语音震颤。“你今天给我表个态,商场你究竟还要不要?”

“商场事大,可是我已经二十八岁了,青春易逝,难道婚姻就不是大事吗?不是我不要她,是苏红她不愿意跟我。你毫没来由的指责我,难道我心里就好受吗?”他不甘示弱和父亲顶撞了起来。春勇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突然浑身颤抖不已,一下便晕倒了。新生却无动于衷,巴不得他早死。这时叶凤珠见了却吓得慌了神。大喊:“来人哪,老爷晕倒了!”

祖耀在隔壁房中听得真切,急忙赶来将父亲抢到汽车上急送医院抢救。香港的医疗条件确实很好,经过医护人员半个小时的奋力抢救,王春勇又起死回生脱离了危险。经过一个疗程的治疗,他正式出院回家。但他总觉得自己心力交瘁,有点力不从心了。在祖耀的建议和恳求下,他终于决定让叶凤珠陪同前往海滨度假村进行疗养。因为春勇也清楚,一个人受到一些不幸遭遇之后,出外休假疗养是最好的解脱的办法。海滨度假区座落在九龙半岛与香港岛之间的维多利亚港附近。疗养院建于港口以东的山坡上。登高眺望;只见曲折的海岸,优美的港湾,迷人的沙滩,湛蓝的海水和别具特色的大小岛屿以及岛上的青山幽谷,构成了一幅幅气象万千,多姿多彩的画卷。这里风景优美,气候温和适宜,是极好的休闲养神之处。在这里,他受到了特别护理,这也许是叶凤珠从中周旋的缘故了。人在疗养,可心还在公司和商场上,公司这一头有姜总和祖耀支撑着,他足可以放心。可是商场销售情况并不乐观,新生又缺乏经商能力及好的助手。他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于是乘一日外出散步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度假村。他匆匆来到马路上拦了辆计程车直奔商场而来。在车上,他用手机同祖耀通了电话。“喂!是祖耀吗?”

“爹,是我。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公司的资金周转有没有问题?商场方面的那批丝稠货款划到帐了没有?”

“还没有。”

“喂?我知道了,其它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好。爹,你放心休养吧,我和姜叔叔会把公司管理好。”

“哦?”他放下手机,顿了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苏红还在公司上班吗?”

祖耀敏感。“在!她工作很出色。”

“祖耀啊,看来你得忍痛割爱了。我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将苏红调到商场去。”

“既然苏红不愿走。爹,我看就不要为难她了吧?”人都是自私的,祖耀真不愿割爱。

“你不了解新生,可是我非常清楚,只有苏红才能挽救他,才有可能挽救整个商场的命运。”

“爹……”祖耀心事潮涌,却欲言又止。

“你不用多说了,我意已决。我相信你会说服苏红的,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是,爹,我服从你的决定。”他放下话筒,点燃了一支烟,猛抽了两口,忽然之间又熄掉了烟蒂。然后拨通了公关部的电话。“喂,是苏红吗?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紧接着,苏红手夹文件走了进来,“老板,叫我有何吩咐?”她以为祖耀还是为公务召见她。祖耀挥挥手示意她坐下,然后看着苏红,请求的,抱歉的,却也是认真地说:“出于工作需要,现在我决定委派你前往商场担任助理,从明天起你就到商场正式上班。”

苏红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又心酸又委屈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工作笨拙,给公司拖了累赘,如果真是这样,也不用将我踢皮球,我可以辞职。”

“苏红,你听我说……”祖耀混乱地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相反的,你工作非常出色,但这是董事会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可以作主的。希望你以大局为重,服从安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红怨屈而僵硬地说:“既然公司已作决定,我还能说什么。”

祖耀望着她怨屈的神情和匆匆离去的背影,感到十分遗憾和困惑。然而作为一个企业的主管,容不得感情用事。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苏红刚才对自己充满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怨恨和失望。其实他那里知道,苏红心中早已深深的爱着他,只是没有公开表白而已。也许苏红不该暗恋他这种有妇之夫,但她认为自己很明智,她需要一个真正拥有事业的具有铁腕般魄力的男人,而祖耀正是闯入她生活视线中唯一最佳的人选。也许这也算是一种缘份吧。可是她未曾料到自己所爱的人却将她拒之千里之外,这使她非常难过,非常伤心,为此,她悄悄地流了泪。姜瑞元得知苏红被调走的消息后,立刻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用婉转的口气问祖耀:“祖耀,听说你将苏红调到商场去了?”

“这是我父亲的决定。”祖耀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据理力争呢?祖耀,你可真糊涂呀。”姜瑞元出于私心,对苏红调走甚感遗憾。

“父亲的态度很坚决,我没法拒绝。”

“但你知不知道?象苏红这样的人才,一时之间从哪里去找?”

“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我执意强留苏红,父亲的病情会更加重,商场也会因此一蹶不振,我岂不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姜总见他说得句句是理,也就没话说了。他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此时,他坐在办公桌前,心烦意乱,再也无法安心工作。只见他不耐烦地草草合上电脑,然后走了出去,他来到苏红的办公室。“苏红!”他怜惜地看着她,请求地说:“董事会要将你调走,难道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苏红的眼里露出疑虑的神色只是不开口。

“苏红,我真心希望你留下来。”他眼中似乎有种难言的感觉。

苏红在旁望了他一眼,眼里充满困惑的神情。“既然如此,那么总经理为什么不在董事会上拒理力争呢?”

“我何尝不是,可是……”他苦苦一笑,叹口气。“孤掌难鸣啊。”

“总经理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那就请回吧。”她见姜总神情谈吐之间有点异样,便来了个直截了当。他控制不住自己复杂的情绪,冲上前突然紧紧的抓住苏红一双纤手,混乱地说:“苏红,我舍不得你走。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她用力挣脱他的搂抱。但是他再次的抓住她,用激动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喊:“我们曾经有过那一次,难道你对我一点都没有感情吗?”

苏红又羞又忿,猛感一阵心跳,脸也不禁飞上红晕,她奋力甩掉了他,闪了他一耳光,“你还有脸说得出口,跟你的那一次,是我一生的耻辱。请你自重,我决不会嫁给你这样比我大几十岁的老头子!”话毕,勃然离去。

姜瑞元望着她从容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这次,他是彻底的绝望了,他被她整整欺骗了十年。为了她,他没有再娶,为了她,他暗吞相思果。想不到这一切竟是一场游戏。他如梦方醒,悔恨交加,他再一次尝到了被心爱的女人所玩弄所抛弃的滋味,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和失败。

翌日,祖耀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父亲告诉他;苏红今天并没有去商场上班。他暗吃一惊,怕出意外,没顾得上用晚餐,便心急如焚立刻驱车前往苏家。此时,苏家上下正聚在楼下客厅里用晚餐,见他到来,自然少不了要寒喧一番,苏芮刚虽然对他将姐姐调走之事感到不满,但上司临门,岂有不招待之理,当即又亲自动手搞了几个炒菜招待这位刚上任的新老板。祖耀在用餐时,一边又在察颜观色,他发现他们全家人对他的态度没以前那样热情了。特别是苏红和芮刚,表情明显很冷漠。

“苏红,你今天怎么没上班?”他小心翼翼,试探地问:“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回公司吧?”

“那太好了。”芮刚的愁容全消了,他对他笑着,咧开嘴,那笑容开朗而欢愉,阳光在他眼中闪烁。“董事长太伟大了。”

“不!”苏红却冷冷地说。“我考虑了很久,决定明天就去商场上班。”这下祖耀岂只意外,根本是诧异。“为什么?你是不是还有情绪?”

“不为什么,我想换一种环境,也许对我今后的发展会有好处。”她故作平静地说。“老是在一种环境中工作,会觉得太枯燥。”祖耀眼里露出疑虑的神色,不相信地说:“希望你不要委屈自己。”

“中国人应该帮中国人,我们都是苏州老乡,应该相互关照,不要只认钱不认人。”祖耀心中一怔,敏锐地扫了他一眼,只见说话之人是个满头白发,老态龙钟的老人。

“爷爷,你就少说两句吧。”苏志敏阻止他。

祖耀敏感,惊疑地问:“这是芮刚的爷爷吧?”

“不,”苏志敏道:“是我的爷爷,他今年已经有一百零八岁了,我爷爷是最早到香港的第一批苏州人。”祖耀完全忘了自己的使命,连苏红吃完饭离开餐桌也没注意。只怀着惊奇的目光注视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寿星,怀疑地问:“老前辈,你真的是一百零八啦?”

“我孙子跟你说的是实岁,虚岁应该是一百零九了。小伙子,看来你不太相信吧?”老人笑着说。

“我信,我信。”祖耀频频点头,但仍有些惊奇。“想不到世上还有象你这样高龄的老寿星,我真是从来没见过。”

“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老人骄傲而得意地笑道:“我曾在一份报纸上看到过国外有位老翁竟活到一百六十岁呢,我真想跟他比一比。”

这下祖耀更是惊愕,望着他,好奇地问:“你这么大岁数,还能看报?”

“当然噜,”老人满意地一笑,指指自己的五官道:“我的视力,听觉都很正常,这都是托了老天爷的福。”

“你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吉人天相,一定能长生不老。”他饶有兴致地说。“你老人家能不能说说你的养生保健秘诀呢?”

老人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秘诀,只是生活规律罢了。比如说,适量活动,早睡早起,参加早练,进食按时正常,保持心情舒畅……

“那你能不能说说你过去的故事呢?”祖耀好奇心起,打破油罐问到底。

“说来话长,”老人收起笑容,突然变得一本正经。“我从小父母早亡,十二岁那年被人拐骗到浙江宁波,然后押上一艘英国商船送到香港,那年是1889年,当时香港的人口还只有五六千,商铺四十余间。同我一起来到香港的苏州人只有六个,让我记忆最深的是我的师父,他是香山匠人,人挺好,手艺又精。当时有个叫查尔斯的英国佬组建了一个叫南海建筑公司,专门为各国商人建造住房及商铺。师父见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收在门下当了一名学徒,当时我们每月领的工资不过是6元钱,象师父他们也最多不超过15元,勉强够我们活命用。可是我们用双手建造出来的中国传统建筑及欧洲巴什么,哥什么房屋,只能供那些有钱人住,我们只能瞪眼看看。由于我不识字没文化,学艺不精,经常遭老板毒打,师父为此也为我遭了不少的罪。他生前念念不忘要回到故乡去,可惜他患病死得早,这个愿望难以实现。现在好了,中英两国签订什么协议了,香港很快就会回到中国人自己的手中。“

祖耀感叹地说:“据说当年香港是被英国强占去的。”

“这都是当时中国落后,清政府无能的结果。当时,英国人初到之时,北边沿岸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他们嫌那里狭窄多山,就先住在南面的赤柱。后来那里流行虐疾,很多英国佬染病死了,没法生活下去,就全部搬到背阴的北山,北山悬崖峭壁多,没路可走,英国人强迫当地老百姓为他们干活。凿山堆海,修筑堤岸,开辟马路,规划市场。那时候没有什么现代化的机械,只有靠老百姓的两只手干。1842年终于开辟成了第一条长达四英里的马路,就是皇后大道。皇后大道是靠海岸修筑的,建成之后,英国人又认为它不够宽,就再次召集了几千名中国工人加阔海岸,硬是推出半英里的地盘。这项工程费了不少工夫。”顿了顿,他说:“工人们从1859年开始,足足干了3年才完成,在扩充后的海岸上建成的第二条大道就是现在的德辅道。那时英国人从事海上交易,货仓集中在中环一带,而所有的商店都在灯龙洲,就是现在的铜锣湾怡和街。可能是中环海岸贸易繁盛,商店就逐渐往这一地区转移,于是形成了现在皇后大道一带繁荣无比的金融商业区,中环就成了香港的市区中心。到香港的外国人和中国人都想在这里发财,所以他们身上都带了不少的钱,尤其是那些商人们,似乎把香港当成了人生一大赌场。由于香港岛开埠建设得很快,沿海一带的农民渔民。便纷纷乘着小船,由九龙或澳门渡海而来。外来的居民,成千上万。香港就这样繁荣了起来。人家都发财了,可是我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还是两手空空……”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祖耀由衷地说,“一个人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就是最大的幸福。你老人家能活到这么大岁数,也便是大福大贵之人。钱财乃身外之物,身心健康,长命百岁才是最珍贵的。”他十分感谢老人家为他讲的一段往事,令他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他在苏家一直坐到深夜方离去。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寝。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为继承父业来到香港,掌管着拥有亿万资产的王氏企业,难道就只为自己的小家庭忙碌一辈子吗?这样活着未免太没有意义了。从席间老人的谈话中,他深深感到没有祖国的繁荣,民族工业就不可能独立发展和腾飞于世界之列。不论自己身在何方,都忘不了自己是个中国人。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跃起,拨通了苏州酿酒总厂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现任厂长费亚琪。当他得知厂里资金紧缺的情况,当即签发了一张价值一百万元港币的汇票,第二天一早通过汇丰银行汇往苏州,酒厂领导和SZ市政府领导给他送来了感谢信,并在电台里报导了此事,对他的爱国之举作出了高度的评价和赞扬。

叶凤珠知道这事后,便大做文章,四下张扬,并在老头子面前又作又闹。意在废长立幼,好让新生取代他。这日夜间临睡前,她便嚷开了。“你这个死老头子,你的钱是不是多得没处花了?新生找女朋友你要管,可你的大少爷给共产党送去了一百万,你偏不管!”

春勇为长子开脱道:“你哪里听来的谣言,没凭没据的,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叶凤珠越说越气忿,“报纸和电台都报导了此事,还能有假?你这么偏袒他,是何居心?”

春勇安抚了她一下,仍然心平气和地说:“我会弄清楚真相的,请你稍安勿燥。”说完就朝祖耀房间走来。但叶凤珠还在他身后嚷嚷:“什么东西?吃里扒外。自己家里都搞不好,到外面做什么好人?难道还想让共产党给你立丰碑,够风光的。呸!”她越说越气劲,气得春勇折回将她锁在房里,任由她闹去,好在门窗都是全封闭隔音的,到后来就听不到她的吵闹声了。

祖耀虽然听在耳中不是滋味,但不以为然,嗤之以鼻。然而多愁善感的小芳听了这些话却伤心地哭了,她鼻子里冲进一股酸楚,眼圈红红的说:“祖耀,咱们回去吧,我求求你,不要呆在这里受别人的窝囊气了。我现在终于明白,香港并不适合我们,家乡才是最好的,我求求你带我回去吧。“她哭喊着,眼里蓄满了泪。祖耀走过去,搂住她平静地说:“人活在世上不会一帆风顺。只要我们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又何必去在意人家的冷嘲热讽呢?小芳,你要坚强些,为了我,也为了你,从容的去面对生活。”

“可是,我怕……”她就势倒在丈夫怀中。“别怕,”他将妻子搂得更紧了,捧住她的脸,深情地凝眸着,“我是你的丈夫,我有决心有能力保护你。小芳,你放心……”

话未毕,敲门声响,两人迅速放开,祖耀打开房门,进来的是父亲王春勇。小芳擦干泪痕退到床沿结毛衣,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如何瞒得过心思敏锐的王春勇的眼光。

“爹,你有事吗?”他故作平静地问。

“不,没事。”春勇凝视着他们,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我来看看你们。”他停留在那里,目光在房内转了一圈。“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话毕,正欲动身离去。

“爹,对不起,我不该擅自主张,挪用公司一百万元。”祖耀实话直说。

小芳闻言色变,她害怕阿公会大发雷霆。不料春勇却不愠不怒,显得异常平静。

“其实我早知道了。祖耀,你已经成熟了,有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吧。为家乡人民办一点好事,是我们份内的事。但更多的应该关心公司的利益,我不希望你白白耗费资金,而是希望你将来能去内地投资办厂,这种名利双收的做法才是值得提倡的。”说完,起身离去。

祖耀深感父亲话中之份量。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丽华集团这样一个巨型企业,资金虽然雄厚。可要在香港这个鱼龙混杂,商海竞争异常激烈的地方永远站稳脚跟,光用情字来解释是远远不够的,更多的应该费尽心思,参预竞争,勇于挑战。此刻,他心中已然筹思好了一个经济计划,那就是在苏州投资一个丝稠厂,直接在内地组织货源,进行生产,直接进行外销。这样既节省了成本,省去了中间环节,又有利于资金迅速周转。于是,他亲自前往家乡了解丝稠行情,经过半年的筹备,丽华丝稠厂正式开业,刘金裱被任命为厂长。从此,丽华集团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

再说苏红按时来到商场,新生也很特别,知道苏红今天要来上班,便早早地率先就来到商场门口等候。七点钟刚过,他就惊喜地发现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有一位身穿春秋时装长发披肩的女孩在朝这边走来,当她的倩影刚映入他眼帘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有种难以抑制的惊喜和冲动。呆在那里,他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着苏红朝商场走来。情人眼里出西施,从父亲为他们订婚起至今,他一直都爱恋着苏红,而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少女装束,脸上没作任何化妆,却美艳无匹,光彩照人,具有现代女性高贵典雅自然美丽的气质。他按捺住熊熊燃烧的欲火,故作平静地迎上前去。“欢迎苏小姐前来报到!”他见苏红不理不睬,忙缩回刚伸出的右手换了个手势。“苏小姐,请!”

“王总经理,你好。”苏红冷冷地对他说,然后迈着从容的步覆走进商场。

她随他来到四楼一间装潢豪华的办公室,新生冲了两杯雀巢咖啡,坐进沙发,便开始畅谈,他说:“苏小姐能来商场真是我求之不得。且不说个人的儿女私情,商场本身就需要象你这样有才华的人。我相信,通过我们的合作,商场必能大展雄风,驰聘商海之中。”他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这是特意为你而装修的办公室。今后,你就在这里处理商场的事务。”

“装修得这么好,你不觉得太奢侈了吗?”

“为了你,这么做值得。”他讨好地说。

“为了我?”她冷漠地一笑,“恐怕是信口开河吧?”他看着苏红,一本正经,而又满脸正气地说:“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如有半点虚伪,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苏红为之心动,却冷冷道:“光说有什么用,我要看的是具体表现。”新生只道她对自己已有情,心下大喜,连手机响也没注意,还是苏红提醒了他,这才醒悟,电话是祖耀打来的,也是问他苏红有没有来报到之事,新生没好气地同他说了几句,便搁断了电话。

“谁打来的电话?”苏红敏感地问。

“嗯?”他勉强地说:“是那个倒霉的祖耀。”

“他可是你大哥?”苏红侧目看着他。

“我没有这种大哥。”提起他,新生的怒火便升上心头

“其实他一直很关心你。”

“关心我?”他幽幽地,极不平稳地说:“他关心的不是我,而是整个商场!”他越说越恼火。“他害得我们父子反目,这你也是清楚的,是不是?”

“这是你们的家事,作为外人,不便干涉。”

“不,你不是外人。”他挨近她身旁,凝视着,语气肯定地说:“你迟早都是我们王家的人。”难得他有此痴情,渐渐的,她开始改变初衷,将原本系在祖耀身上的一缕情丝不知不觉的移到他身上。她开始觉得,能够同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总比自己单相思要好得多。“我觉得一家人团结比什么都重要,有句话叫做家和万事兴,和气生财嘛。”

新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抓住苏红的纤手温和地说:“我只要跟你同心,其他的我并不在乎。”

苏红抬起眼睛,望着他,脸孔红了起来,她故意岔开话题:“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指的是整个家庭,以及整个公司商场内部的人都要团结一心,这样,事业和家庭才会美满。”他突然松开了手,感激地望着她说:“苏红,你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才,能得到你,是我们王氏的荣幸。”他扬起睫毛,满脸热切地说:“我准备抽出五百万为我俩买一幢豪华的别墅。”

正自说话间,一个穿高跟皮鞋的女子闯了进来。“唷,鸳鸯戏水。”来人尖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新生吃了一惊,猛然回首,见是秘书亚娜。她脸色很难看,知道她肯定吃醋了,便直起身来,敏感地问:“亚娜,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亚娜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开个玩笑。”

新生怕追问下去对大家都不利。便顺水推舟,并相互作了介绍。当双方凝眸对视时,苏红被她慑人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脸孔一下嫣然绯红了。见此情景,新生心里最有数,也最敏感,他发话了。“亚娜,从今天起,你已经是商场的业务经理了。这里留给苏红,你搬到原来的副总经理办公室。”新生此举是有意做给苏红看的,显示他的诚意和办事能力。

“苏红。现在是七点半,正式开始工作。”说完,很礼貌地退了出去。苏红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以前,总觉得他没出息,现在看来,他已经成熟许多了。过了片刻,王新生拿了一大堆资料过来。从中取出下半年度的清单及货款汇总说道:“这是公司十月份运来的丝织服装货款单,还有这个月商场的销售情况表,你熟悉一下。”

新生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听说王祖耀在苏州投资了一家纺织厂?”

“不太清楚。”苏红不想搅入这场是非之中。

王新生见她口风甚紧,也就很识趣,不再追问下去。毕竟苏红在他心目中占有一定的位置。只见苏红细心看了一遍,然后将数据输入电脑,结果发现公司十月份的清单同划去的款子相差五十万,她取出报表,转过身望着新生,奇怪地问:“公司十月份运来的实际货款是五百五十万,而商场汇去的款子是五百万,少了五十万?”

“这个我知道,”新生不以为然,辩解道:“由于商场资金周转有问题,所以暂且先拖欠一下。”

“可现在已经是一月份了,在香港,商家最忌的就是拖欠款子。按理说,到十二月底,全年的货款应该结算了。”

“苏红,别忘了,你现在是在为商场办事,”他突然变得十分圆滑。“再说,商场和公司本是一家,应该彼此关照。你说,是不是?”苏红无法反驳,也就不吭声了,继续翻看资料。

王新生眼见如花似玉的美女恨不得立刻将她吞下含在嘴里,只见他两只眼睛似箭,火辣辣地毫无顾忌地朝她脸上身上乱射,特别当他看到她颈项下面那雪白的肌肤和微露的乳沟,不由令他想入非非。苏红嫣然抬起头来,当她发现王新生那双**的双眼正死死的盯住自己裸露的前胸时,不由又羞又忿,猛感一阵心跳,脸也不禁飞上红晕。她狠狠盯了他一眼,忿然道:“王总经理,你怎么还不走啊?”

王新生不知所措,从苏红的眼神中觉得她对自己似乎有点厌烦,虽然他很喜欢苏红,但同时觉得对她不能操之过急。他直起身来,悄眼望着苏红,涎着脸说:“我只是想多陪你一会,既然你不高兴,那就算了。”

苏红低头不理,自顾工作。王新生很失望,叹了口气,带上门离去。他没有达到目的,心里自然很恼火,但又不敢在苏红面前发泄。一忽儿,他又忽然间想到了陈燕。苏红你有什么了不起,长得漂亮吗?年纪比我还大,有什么可神气的。你不愿,我还不一定要你。凭我王家的地位身价,香港哪一家小姐不愿嫁我?陈燕就比你强,她年轻貌美,大学本科,出自书香门第,总比你这个冷艳女人要强多了。新生是个花心萝卜,见好的女人就喜欢,刚产生的三份热度,便对苏红的冷若冰霜失去了信心和好感。他又是个不务正业者,见商场没事,对亚娜吩咐一番,便又驾车出去了。其实他并没有去办什么正事,而是先去赌局大捞了一把,然后又去找女大学生陈燕。因为今天是星期日,陈燕一定在家。他将汽车开到了陈家的园子外,佣人打开门,他才开进去。以前他曾来过几次,仆佣们都认识他。他刚下汽车,就听见一片钢琴声从楼窗上泻下来。他怔住了,接着悄悄走上楼,站在琴室外面,专心倾听。其实他并不懂什么音乐,只是爱赶时髦,听一些流行音乐或者歌曲,偶尔能够同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大学生聊上几句。

一阵阵琴声,纺织似的从窗内穿梭出来,不绝于耳,它们象从北极黑暗冰层下流出来,从一个极冷的夜里涌出来,夹着破裂的寒冷,冬季特有的晦暗色调。这绝不是人间的声音,也不是自然的声音……这是死塌上古代死者对人世的最后一个声音,让我死在奇暖和美丽里吧……

不知何时起,琴声忽然停止了。陈燕抬起头,发现王新生正站在门口。他不开口,抓住对方的手,两人默默对视了一阵。“请再给我奏一曲吧!”走进室内,新生恳求地说。

陈燕微微苦笑道:“行了,奏到这里,也可以了。”

“这是什么曲子?”

“柴诃夫斯基的寂寞之夜。”

新生愣了愣,又回首看了她一眼,才轻轻道:“这个曲子好象很悲哀。”停了停,微微沉思道:“你为什么奏这种曲子?”

陈燕放低声音,语调变得沉重起来:“我读过他的一点传记,这是一个终生阴暗的人。他曾在一个乐谱序上,说过一句描写他自己的话:“……他们的刑罚是阴郁天空最残酷的风。”顿了顿,语调更沉重了:“常常常常的,这句话浮现在我脑子里……”

新生忍不住惊叹道:“这真是一个古怪曲子,我很少听过这样神秘而寂寞的声音。我不能相信它们是从人间飞出来,它们应该是从一个黑暗而深沉的洞窟里飞出来……”

“俄罗斯人的曲子,总是这样的。在冰冻地带的人,响不出热带的音色……不过,我很喜欢这个俄国音乐家,他的曲子充满了旧俄罗斯的颜色,也充满了他生活的颜色……”

新生笑道:“一个生活美满事业成功的人怎么会对地底下的俄罗斯发生兴趣呢?”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好几次听你奏琴,在一些愉快的曲子里,却听出一点悲哀的声音,我有同感,你一定历经坎坷。所以你弹奏忧郁曲子,比奏愉快的强。”、

陈燕略带些掩饰道:“其实没有什么,也许忧郁的曲子,对我容易弹奏吧……”沉思了一会,她慢慢说:“或许,我们对于生命的感觉,微微有点不同。不管怎么说,你是大老板,而我却是一个还未踏上社会的在校学生。我们彼此之间存在着一段距离……”陈说,唇角上又浮起一丝苦笑。“你曾经救过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此情此恩我无以为报。”

新生却越听越不明白,为了遮盖自已的失态,他岔开话题道:“你每天都练琴么?”

“天天练……”她正色道:“一个钢琴家说过,一天不练琴,我自已会从曲中听出来,两天不练琴,我的批评家们会听出来,三天不练琴,我的观众们便会听出来。这是很可怕的,人耳朵就这么灵……”说到这里,陈燕看看表,微微笑道:“我们海阔天空了这么久,我该画画了。”他随她来到另一间房间,陈志平正在聚精会神的仿制一张山水画,新生上前一看,暗吃一惊,此画正是唐寅的山水画。这里挂满了各种画;山水,花鸟,肖像,动物,仕女图……琳琅满目,而最令人注目的就是那幅唐伯虎的山水画。新生惊愕地看了片刻,奇怪地问:“叔父,这就是我给你那幅唐伯虎的山水画么?”

陈志平闻言后暗吃一惊,为打消他的疑虑,便信口开河道:“这叫以假乱真,你们外行人当然看不出来,可是内行人一看便知。”他故意敷衍道:“你看,正宗的唐寅图底板是纯丝稠,这种丝竹混合的就要略差一筹了。不过,按我的水准,这张仿摹本价值也不低唷。为了赶时间赚钱,今天只好放弃休假,连续工作啦……”话虽说得轻松,心里却时刻在提防新生会看出破绽,为支开他,他想了个极好的主意。“小燕,今天我下特恕令,你陪新生到海滨公园去玩玩。开我的车。”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呈给女儿:“这是钥匙。”新生谢绝:“我自已有车。”

以前他对女儿一直管教甚严,每逢礼拜天,从不轻易让她出门,总要逼她在家练琴,学画,读论文。想不到这次父亲居然大发慈悲,她不由兴奋得手舞足蹈了。她快活得几乎要疯了,向父亲深深鞠了一躬:“爸爸再见!”

“吃了饭再去!”陈志平道。

“我们到外面吃快餐。”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已经从楼梯上传了进来。“走的好快。”陈志平惊叹,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当汽车启动时,又一辆青蓝色“的士”正好驶进了陈家的园子,新生怀着好奇,没有马上发动汽车,他坐在驾驶座上,从反光镜里看到从的士里钻出一个熟悉的女人。惊愕之际,他熄了火,惊觉地探出头来朝后张望,发现那女人已进了陈家客厅。但从她的背影及反光镜里的折射中,发现她便是曾经到他家准备以二百万美元购买那幅唐寅画的台湾贵妇,也就是春勇过去的情妇,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道不祥的阴影立刻袭上他的心头。他在想:刚才所见的那幅画为什么同原画一模一样,毫无差异。他有预感,陈志平肯定用了调包计。不然,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他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他们早有预谋。不然,天下竟会有这般巧合。他猛然钻出车来,“呯”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喂!你干什么?”陈燕在喊。

新生硬起心肠,也不管她的自尊,只顾朝里闯,理都不去理她,本来娇美可爱的女友,突然之间成了蛇蝎。果然,他追到楼上,只见陈洁进了陈家的书房。紧接着房门关闭,新生悄悄躲在门外偷听两人的谈话。

“妹妹,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吧。”这是陈志平在说。

“大哥,我这次来,只是为了那幅画,实不相瞒,表哥已经催了我好几次。这次,一定要我将画带走亲自交到他手里,美国客商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顿了顿只听陈志平说:“那么,贵公司肯出多少价格?”

“一百万!”陈洁说。

“一百万,是不是美元?”

“不!是港币。”

“这个数是不是太偏低了?”

“哥,咱们都是一家人,亲人面前不说假话。公司并不是将画去跟美国人作商品交易的,而是作为礼品赠送的,表哥出这样的价格也是情所难免。再说,大哥你也是不费吹灰之力换来的……”

新生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满腔怒火,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陈氏两兄妹不禁大吃一惊。此时,王新生眼里喷射出万丈怒火,他铁青着脸,竭斯底里大喝:“陈志平,把画交出来?!”

“你说什么?”陈志平情知事情败露,感到不妙,却故意假惺惺地说:“画不是早已还你了吗?”他推了推眼镜故作惊讶;“你不是跟小燕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甭装傻!”新生忍住满腔怒火,“你以为自已的偷梁换柱很高明。可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识相的,快把画交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他眼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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