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为了点儿银子,就把命堵上?乱石山阴魂太多,如果非得去,至少找个术士同行。如果真的看见长出来的树和树上鱼头果,千万、千万不能碰!!”退役的老仆做着最后的努力。
偏偏崔鹏最恨这番劝说,他不想再为自己的无能感到自责,什么牛鬼蛇神,全都吓不到他。他现在完全一根筋,勇往直前的思路根本不打岔:拿到银子、挣到名望,是他唯一的想法。
“老管家,麻烦您再劝劝。您看着少爷长大的,他肯定听。”无计可施的随从们只得继续鼓励老管家,后者挥一把泪,叹道,“少爷长大了,自己能拿定主意,我劝不了他。”
“那也不能白白送命啊。”
崔鹏听见,抢先道:“你们不用劝我了。瞧瞧公子尨的定金便有足足一串银,如果我能成功,至少还有八串等着。我需要这些钱,崔家也需要。不去乱石山,我想不到什么时候还能有这么多银子拿。”他边说边挺起胸膛,装出一点不担心的模样。
孙管家自知无法说服崔鹏,叹息道:“是。有了公子尨预先给的银子,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小姐去世后,夫人一直病着,刚才按照少爷的吩咐,立即遣人去抓药去了。郎中收了大笔定金,再没理由不给崔家出诊。”
崔鹏惨笑一声:“为了银子出诊,还好意思说什么悬壶济世。”
孙老管家想要劝劝,无奈心里对崔鹏的悲叹十分认同,一时间也没什么话可说:“大夫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好起来。少爷别怪我多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小姐从小养在太史府,聪明伶俐,心地善良,平日交好甚多,为何现在去了,除了公孙家公子,其余的都不来帮忙?”
崔鹏冷笑,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树倒猢狲散,人去楼空,天底下不都是这么个道理?我妹妹一出事,太史府带着徐家、辛家先跑了个没影。你瞧瞧徐辛两个,还出城升官去了呢,呵。平日看不出来,还觉得他们人品不错,我才放心妹妹跟他们一起。倒是可以啊!还有公子季,吊着小凝那么久,不把她迎进门,也不拒绝……说什么出海抗击海盗,早不出海、晚不出海,偏偏在小凝死的时候出海,他可真会挑时候。到底是出海去了,还是躲开了,还是入赘到哪个千金大小姐家里去了?可怜我妹妹……”他的气愤化作哽咽。
老管家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对咱们好些的,只有公孙公子。小姐下葬,他几乎跪断了一双腿,好不容易从他家母那里求来些银子。”
崔鹏烦躁道:“一小口银子有什么用?买得起棺材盖儿么?他公孙家根本不缺钱,就是不想借给我们。不给钱也就罢了,我妹妹下葬,徐辛两家还有太史家,那三个家伙不露面也罢了,居然连封吊唁信都没有!崔家染上瘟疫了吗?叫人这么躲着!哈,说什么同门师兄妹,情深义重,真是可笑啊。还有父亲平日里交往的官员,看小凝活着,个个来巴结,指望跟太史府拉上关系,现在呢?都哪儿去了?如鸟兽散了吧。”
老管家道:“崔家遇到难关,搭一把手的都没有几个,想来真是叫人心寒。往常逢年过节,看在小姐和老爷面子上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这散的也太快了,想想也是奇怪。”老管家开始斟酌词语,有意给崔鹏暗示。
崔鹏没有听懂,可他抬起头来,显示自己什么都看得透、想得明白:“有什么奇怪?都是攀权富贵,叫人恶心。爹爹一生清正廉洁,收到的送礼大多退而不受,实在推不了的,便折成银两救济民生。现在倒好,助人的无人相助。到底是什么世道,还有什么公平,好人不得好报。求人不如求己,还不得我去乱石山摘鱼头果。”
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公子尨扔银子到他脚边居高临下的神态,崔鹏牙根痒痒,拳头紧握,却找不到痛揍一顿的对象:“孙管家,你们就别劝我了。乱石山我去定了。小凝在的时候,崔家运势的确一路高升,旁人看来,都以为父亲和我是靠女儿才得到官职和俸禄,他们把我崔鹏置于何地?公子尨他是瞧不起我!哼,我就是要证明给他看,我,崔鹏,一样能撑起崔家,不用跟小凝那样整天走些歪门邪道,也不用跟在世家公子后面示好。”
老管家知道崔少爷铁了心,是劝不动的,干脆转移了话题,直接道出存在心中很久的疑问:“少爷既然想去,老仆陪着你去。我只是有个疑问,一直解不开,还请少爷听听。”
“孙老,您说。”
“我就是想到,公子季出海、徐、辛两家公子调任,跟小姐摔下绣楼发生时间是前后脚,这时间上,你觉不觉得奇怪?”
“要说这个?”崔鹏之前没有想过这一层,细想来的确如此,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经心道,“倒也有点赶。凑巧吗?应该故意躲着我们吧。”
“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小姐常去绣楼教绣娘们绣花,几乎每月一次,可从没见出过什么意外。怎么就突然跌下楼来摔死了?几乎同一时间,二公子出海抗击海盗。东海海盗虽然肆虐,但太史老爷一直筹建海军,加强海防,今年年初到现在,也没见海盗再上岸扰民。军中大将数量不少,为什么要派二公子去?”
崔鹏想不通:“我也觉得奇怪,但是没想明白。你继续讲。”
“还有徐家和辛家两位公子,细算起来,他们几乎是在小姐坠楼之前离开的风临城。怎么看起来,好像是谁有意把小姐身边的人都支开?”
崔鹏不以为然:“谁闲着没事对我妹妹下手?她一个弱女子,就是跟着星辰塔学了点歪门邪道,成不了大事,针对她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