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靖山侯府正好碰上在廊下喂鸟的夏侯朗,远看着侧颜如画,气质超然,可谓天上有、地上无。近几年来,上门提亲的媒人都快把靖山侯府的门槛踏烂了,对他心存幻想的女子能从宫门排到家门口,可他却通通拒绝了,而且他还不知道跟母亲宣和郡主谈了什么条件,导致宣和郡主虽然心有焦虑,却也撒手不管了,反而成日里盯着夏侯绛规不规矩。
两只画眉是夏侯朗的师父清霏道人送的,一直被夏侯朗当作心肝宝贝似的供养着。说起来这清霏道人也算夏侯绛的半个师傅,只可惜他对夏侯绛就抠得很,这么多年来夏侯绛年年绞尽脑汁给他送礼,变着法的讨他老人家欢心,他却连一根鸟毛都没送过她。当然了,清霏道人送给夏侯朗的东西最后也没少落入她的手里,夏侯绛也就不计较了。
这两只画眉也是机灵可爱,公的唤作小画,母的唤作小眉,正是夏侯绛一时兴起给取的。虽然说就是把它们的本名拆开而已,不过一向挑剔的夏侯朗也默认了,这一叫便是好几年。
夏侯朗自从得了这两只画眉后,更是像极了京城里的那些斗鸡遛狗、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虽然夏侯渊和宣和郡主都不指望夏侯朗能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但他们也不希望唯一的儿子不顾惜名节,辱没了夏侯家世代先祖用鲜血换来的名声与荣耀。然而夏侯朗却是毫不在乎,每天必会带它们出来溜一圈,跟自个儿媳妇似的宝贝着。夏侯朗不在家的时候就由他屋里的大丫鬟雨湖或者夏侯绛代劳,因此两只画眉见了夏侯绛也格外亲近,像是找到了亲爹妈似的叫唤个不停。
夏侯绛心里装着事,没有心情跟两只画眉逗乐,兴致索然地乜了它们一眼。两只画眉很有灵性,立刻乖乖啄着白瓷盒里的鸟食。
夏侯朗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继续给画眉鸟喂食,仿佛漫不经心地问:“出去了?”
“嗯。”夏侯绛随口应了一声,心里在盘算着能不能从夏侯朗嘴里套出点线索。毕竟往常她有任务,夏侯朗都会迫不及待的询问结果,然后给出几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从而大大提高她的执行效率。然而这次……
夏侯绛习惯性的等待着夏侯朗的下文,可是过了半晌也没等来他的关心,反而只顾着给两只画眉喂食,心里有些急了,便问:“你就不问问我昨晚出去打探的结果如何吗?”
“你不是说这件事不用我插手吗?”夏侯朗一面说一面收好没吃完的鸟食,顺手将鸟笼挂在廊檐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两只画眉吃饱了也不歇着,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
“我是说过不用你插手,可是你妹妹我昨晚差点就没命了,这个……你也不关心吗?”夏侯绛故意问。除了舅舅家那五个对他虎视眈眈的表姐妹,她可是他唯一的妹妹了,这可是关系到她生死存亡的大事啊!
“是吗?”夏侯朗侧头见怪不怪的扫了夏侯绛一眼,面色平静如初,慢悠悠道,“你如今好好地站在我面前,能说能吼的,想必也没什么事。”
“你昨晚又跟踪我了对不对?不”夏侯绛几乎肯定地说“然你怎么会听到我差点命丧黄泉也毫不动容!”
同样的事情夏侯朗之前可没少做,不然她夏侯绛也不会那么顺利的进入长青门,更加不可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在长青门站稳脚跟。
“我昨晚在书房陪爹下棋,二更天才回房,就是想跟踪你也分身乏术。”夏侯朗轻飘飘地说。
“你还真是信守承诺!”夏侯绛哭笑不得。仔细想想又释然了,是她自己让夏侯朗不要帮忙的,现在来责怪他不出手相助也忒没意思。然后她将自己昨晚的见闻跟夏侯朗细细的说了一遍。
夏侯朗听得仔细,时不时也会询问几句细节,只是越听,眉头锁得越紧,尤其是听到银色面具人出现的时候。
“以你的经验来看,是否有可疑之处?”夏侯绛假装是随口问问,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鸟笼里的两只画眉,耳朵却竖得跟兔子似的,生怕错过什么有利的言论。按照夏侯朗多年办案的经验,若是有什么可疑之处,必定能迅速地指出来,找到关键点,这样她就能省了一桩麻烦,易舞的案子也可以早早了解。
未料夏侯朗却轻轻的摇摇头,神色如常道:“没什么可疑的。丞相府戒备森严,谁会没事去那里晃悠?盗窃更是无稽之谈。还有你跟踪别人还指望别人不对你起疑心,怎么也说不过去。不过你这是顾此失彼,非但没有查到有关易舞的半点线索,还打草惊了蛇,日后再查,只怕更加难以着手,实乃下下策。”
“我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只是……”夏侯绛拉扯着两根衣带琢磨着是面子重要还是案子重要。这事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谁叫她当初夸下海口呢?覆水难收。但是让她就这么放弃一个绝佳的突破口,她也舍不得。最后她一咬牙,憋在心里的话还是说了出口:“我这不是来向你请教嘛。看在咱们兄妹的情分上,你也不能袖手旁观是不是?”
“你说得不错,看在兄妹情份上我不得不帮,可是同时你也应该知道,我也是一个很有原则并且守承诺的人。你之前交代过此事我不能插手,不然就无法证明你的实力。我觉得吧,为了证明你是个有实力且精明的密探,我还是不插手为好。”夏侯朗一本正经地说。
夏侯绛登时哑口无言,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深刻领会到了。恰巧两只画眉又开始兴奋地叫唤,似乎在为夏侯朗的四两拔千斤摇旗呐喊。夏侯绛正好找不到撒气的地儿,便冲着它俩没好气地吼道:“吵什么吵!没看见我正烦着呢!再吵我把你们炖汤喝了!”
两只可怜的画眉仿佛听懂了夏侯绛的意思,立刻挤在一起,屏息凝视着她,浑身微微颤抖。
夏侯朗叹着气摇摇头,取下鸟笼安慰道:“今儿个某人火气太旺,咱们招惹不起,还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罢。”
眼见夏侯朗真的提着鸟笼走了,夏侯绛心想自己可能真的火气太旺了,然后很没骨气的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到底帮不帮我?”
夏侯朗头也不回的摇摇头。
夏侯绛心头后悔,嘴上却依然不饶人,愤愤道:“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