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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魂牵

“嗉——嗉——”艾里斯特埋头喝着碗里的蔬菜汤。

夏洛缇雅轻放下汤钥,小铁勺碰上光洁无暇的白瓷盘,发出一声“叮——”的清脆声响。

“我出门了。”夏洛缇雅微微欠身挪开身后的椅子。她拾起搭在椅靠上的细长包链,转身的同时利落地斜挎起心型粉包,精致的包面上漆印着一只贪睡的黑猫图案,宛若一抹涂鸦飞快地划过抬额上瞥的少年眼眸。

“唉~~这么早么?”露希娅从厨房中探出头来疑惑道。

“嗯。”夏洛缇雅轻轻回道,转首间,她淡漠的琥珀瞳眸偶然扫过埋头少年鼓起勇气上瞥的眼眸,吓得艾里斯特一个激灵,连忙耷下眼皮,将脑袋又沉下三分,这才默默唆起汤钥中的清汤。

露希娅端着两盘刚配好色的果冻奶酪,看着夏洛缇雅离去后位上的整洁餐盘,注视着从楼梯口处走向玄关的夏洛缇雅,替她打气道,“要加油噢!考个好成绩回来!”

提完另一只粉面白底蝴蝶流线型运动鞋的夏洛缇雅,回眸望着倚着餐厅栏杆为她加油鼓气的露希娅,腼腆地转过头来,心中痴痴一笑,微微地举起了左掌,在耳边轻轻地来回摆动,一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请回吧!”的表情,就这么地被她淋漓尽致的用肢体语言给表达了出来……

“叮铃铃——”门的上方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响,涌入玄关的淡光在门的遮掩下奄奄一息,直至完全遁入绝望,彻底地融进了昏暗里。

“叮——”弗洛斯基放下手中的银钥,“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他冲刚落坐的露希娅淡淡道。

露希娅的眼眸涌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变暗淡了下去,“嗯,”她淡淡以应道。

“走吧,艾里斯特。”弗洛斯基看着放下汤钥,匆忙抽出餐巾擦拭溢汤嘴角的弟弟道。

“唔~~唔~~”艾里斯特隔纸回应道,匆忙站前身来,跟在弗洛斯基的身后向下楼走去。

“路上小心。”露希娅同样起身叮嘱道,“艾里斯特,”她唤住走下玄关的男孩道,“在外面要听弗洛斯基的话哦!”

“嗯……”男孩点了点头,默默回道。

又一大早就走了么?弗洛斯基在拿鞋的一瞬间刻意留意了下布莱克莱先生的鞋架层面,宽广的长条鞋架除了一双家居鞋外再无其他。

弗洛斯基今天换得是一双不带鞋带的黑色皮鞋,他磕了磕后鞋跟以确保穿着舒适。

“咚咚”,鞋跟在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正专心系着白色球鞋鞋带的艾里斯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弗洛斯基无意识地对上这张懵懂面孔,心中微微一颤,思绪翻飞,翩然飘向了昨夜、过往……

“咚咚——”

“进。”

黑色的身影闻声潜进弗洛斯基幽暗的房间。

床上盘坐的少年猛然睁开双眼,他的眼光漆黑似墨凌厉异常,犹如黑暗中的一柄钢刀,闪烁着渗人的寒芒。

“弗洛斯基。”来人缓缓开口道,声音犹如兄父般沉稳慈怜。

少年挑睛望着来人,冰冷的目光宛若层层刀片,一点点刮过藏匿于黑暗中的来人脸庞。

“明天麻烦你带艾里斯特去启灵所,帮他觉醒一下天赋。”

“你呢?”

“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村子里还有任务。他的事就交给你了。”来人再次拜托道。

“‘嗯。”少年冷冷应道。

“早点休息。”布莱克莱转身拉开门道,昏黄的走廊灯为他的侧脸抹上一层薄薄黄蜡。

“知道了。”弗洛斯基不耐烦道。

艾里斯特再也无法忍受被目光长久注视下,后背似听完毛骨悚然的鬼故事后起满鸡皮疙瘩的毛毛感,终于在系完右脚鞋带后决定抬首看个究竟。不出所料,刚一抬头便碰上了弗洛斯基长注的淡淡目光。尽管目光似永恒清溪长流平淡,但其上蕴含的某种似有似无,甚至连艾里斯特自己都道不清的寒意,正悄然滋生在艾里斯特的心中——令他畏惧。

弗洛斯基在目光碰撞的一刻,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时之间,二人都略显尴尬。艾里斯特很是示时宜地低下头去,默默地系着另一只脚的鞋带,没准在想一些古怪离奇的事情……

弟弟么……弗洛斯基撇了眼埋首正系鞋带的艾里斯特的脑瓜儿,心中无奈一叹道,不觉地舒心不少。或许……他重视着身后的男孩,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吧!存在于这个“家”的意义——仅仅是为了保护比自己弱小的家人吧!

“叮咚——”悠长的门铃声毫无征兆的响起,径自从玄关前处传入距其不到一米的弗洛斯基的耳中。

过近的距离使得原本悦耳的铃声显得格外躁耳,深深地刺进弗洛斯基谨慎的神经,极其他一阵并不强烈的反感。

夏洛缇雅?弗洛斯基望着厚重的严丝合缝的防盗门,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半刻钟前方才穿鞋离家的女孩背影,然而女孩背影尚未完全勾勒出来,变犹如海上的泡沫被一股细浪卷地支离破碎。

不会的,不可能是她。世界上不存在不存在的事情,但是夏洛缇雅刻意麻烦他人这一点是绝对不存在的。依照她的性格,现在多半已经插上钥匙准备转动门把了吧!

那么,又会是谁呢?一大早的登门拜访……

尽管腹中充满了诸多疑虑,弗洛斯基还是踱着步子走到了门前。一向谨慎的他慎重地拧着把手。不觉间,艾里斯特在这个凝重的气氛里,呼吸也变得异常沉重了起来。

“咔嚓——”门把手转动到了极点。

清晨淡薄的光亮理所当然地穿过门缝,投射在较为昏暗的玄关一角。与此同时,蕴含着石楠花香的晨风也随即潜入室内,扑进弗洛斯基的鼻间,轻蘸着他紧绷的神经,一同洗涤掉他那早已淡化的丝丝不满。

“抱歉,一大清早的,打扰了。”尚未蒙面,一语如朝阳初露般温润的话语便漫入耳畔。

尽管看不见来人容颜,他也凭那独到的异香推测出她的身份,但他还是想见一见她的姣面,就像是猫有好奇心一样,弗洛斯基被石楠花香不断疏导的心中也有一只小小猫正轻轻地挠着他的心底。

“哪里~~”他淡淡道,虽然脸上依旧平淡如初,但是透过薄薄雾霭的丝丝朝阳却早已将他真实的心情漆印在板正的面容上。

少女如他所愿地抬起头,被晨光染的淡金色的五黑秀发顺着少女愈渐挺直的腰姿渐渐地从她的双肩披向后背,宛若一袭靓丽的轻纱儿轻裹着她潺潺躯背。弗洛斯基顺着少女额上的金丝望向她的轻颜,克莱尔描绘的是一抹淡妆,用细画眉笔轻轻勾勒的一双秀眉宛若柳叶一般,随着少女眨跳的水波儿眼一起一浮。被金丝印染的眉的末梢,似泛着金光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克莱尔水波横似得黛眼,宛若丛林间被层层枝叶遮挡的细碎阳光投射在澄澈的溪流间,散发着淋漓动人的闪烁波光,而然这束光又不完全地清洁,隐隐间似乎蕴含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神秘之感。

直起身板的克莱尔只比他矮半个头,被女孩微微昂首直视的弗洛斯基,尽管脸面上依旧沉稳如故,但是心中却已有一丝些微动摇,最明显的表现,莫过于口中莫名发干,心儿也微微动摇……对历经事事的弗洛斯基而言,这绝非是单纯的定力不强——一见钟情的爱慕之感,也绝非作为人能够完全控制的心理行为。

“那个,我来还伞了。”早至的来宾率先打破沉静,少女稍稍抬起手中折叠包裹好的黑色雨伞冲门厅的少年摇曳道。

“嗯。”弗洛斯基深埋着心中的渴望沉沉应道,目光中遗留着一丝疑惑:单单仅是为还伞会这么一大早来么?

克莱尔窥见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腼腆解释道:“接下来还要带这孩子启灵所觉醒天赋。”少女拉过半个身子遮掩在她身后略微瘦削的女孩,她正是上次克莱尔急忙带往村诊所的病危女孩,貌似和艾里斯特一样因起灵而留有后遗。弗洛斯基早早便注意到了她,瘦削女孩脸色虽微微发白,但比上次相遇却好了许多。

“她身体好些了吗?”弗洛斯基校正视线,回望向克莱尔道。瘦削的小妹妹一直在躲避他的目光,直接与她交谈可不是什么好的想法。

“嗯,好多了。多亏你那时出手相助。”克莱尔感激道,若非眼前的少年在那个雨天帮她背过几近昏厥的妹妹,可能艾尔薇安的病情还要加重不止。

“没有的事,举手之劳而已。”弗洛斯基淡淡道。气氛再度陷入冷场。尴尬之余,弗洛斯基侧首向门厅看了一眼,正巧碰见露希娅从餐厅缩回脑袋的情景:果然……还是不要请人进屋了。弗洛斯基垂落眼帘,目光似月光弧线缓缓滑过地面,正准备转身回望,忽地瞥见一幅奇异场景——艾里斯特不知何时抬起了脑袋,目光直直地望向远方。

弗洛斯基好奇地顺着艾里斯特的目光望去,最终视线定格在仍躲在克莱尔身后却探出小脑袋的瘦削女孩身上。

克莱尔仿佛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艾尔薇安一向羞涩怕生,竟也会有如此大胆的一面,还是对一个陌生的男孩子……

“你说等下还要去觉醒天赋是么?”弗洛斯基打开话题道。

尚未从艾尔薇安异常举动回过神来的克莱尔,只觉被人从意境中冷不丁地戳醒,茫然回应道:“嗯。”

“一起吧!”弗洛斯基提议道。

“怎么,你们……欸~~”

室内,玄关处的艾里斯特也已穿好鞋子,他缓缓站起身,走了过来,踩着金辉挥洒的那隙胧光,踏出通往一名合格超然能力者的第一步。

艾米艾诺密林深处,即便旭日东升,阳光依旧被郁郁葱葱的枝叶严遮密挡。那渗入的连米粒儿都不及的细碎淡光,犹如星星之火点缀着幽深密林,经过层层绿叶的折射渲染,宛若夏夜的萤火之光,清幽深远。

城南町堂,依旧孤立地坐落在密林某处极为隐秘的地方。

男子自林间小道缓缓走来。

佩戴着银狐面具的男子高高站在面目狰狞的夜叉石像,睥睨着眼前愈渐行来的黑衣男子。

“新来的吗?”

清亮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冰冷寒意。

男子瞟视着瞬身自他背后的“银面”,不做停留地驶向町门。

银面下,高傲的男子微弯着不屑的嘴角。下一刻,他便人间蒸发般消失在这方圆之境。

似夜般漆黑的身影,宛如鬼影潜进门町,不留丝毫痕迹……

走在绿荫小道上,弗洛斯基呼吸着夹杂野草芳香的清新空气,郁郁闷闷的心境顿时多了一丝轻快凉爽。

“欸~~真没想到你们也是今天觉醒天赋呢!”克莱尔目光徘徊在路边高草,偶尔撇过弗洛斯基的侧颊道。

“嗯。”弗洛斯基轻轻应道,目光眺望向远方。那里,曾是切里斯安市新盛的“黄金市郊”,富甲一方的人们在这儿投资兴建的精致别墅,如今已被繁盛的枝蔓尽数遮掩。

弗洛斯基的目光眺望向其间一幢,那曾是他最为安心的家园,如今……

往日的一幕幕,宛若虚构的画面,浮现在少年弗洛斯基的眼前。

“时间过得真快呢!”克莱尔有感轻抒道。三年前,她也曾作为一位懵懂女孩,被记忆中倍感亲切的女性带往启灵所觉醒。绿油油的小道,宛若时空隔境,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

唯一朦胧的渐疏感,便是那人愈渐远离。无论她怎么追赶,怎么追赶,始终不及——那愈渐离去的身影……

“嗯?”弗洛斯基不解其意。

“……没,没什么……”少女轻抹着那道不易察觉,更不能为人所知的幽怨回忆。

弗洛斯基一阵无语,他似被勾了魂的,目光直直地停留在别墅群的某幢,那被藤蔓贯穿,被枝叶所覆掩,看不出“真身”的“断壁残垣”。

凋零的天空。

破碎的夕阳。

为保护他而惨压至死的生母,以及尚在部门上班下落不明的生父……那日的一切,宛如挥之不去的梦魇,深深地烙印在少年仅十岁的鲜活心脏里。

无论日月怎么更替,无论日转怎么星移,那日的一切,至今——他都历历在目!

紫烟如雾般在町堂的修罗石像化成一团,蜕作人形的诺雅蒂芙,紫色瞳眸宛若清晨朝露,幽幽地目送着“幽狼”远离。

走在清晨的山涧小道,布莱克莱的脚步似青葱草丛间的积露,异常地沉重粘稠。

四人静静地走着,步履在这一望无尽的乡间小道。每个人都怀有自己的想法,孤自畅游在这片被蓝天浸染绿草铺及的梦幻仙境。直至远方的尽头,显现出一幢棕色小屋。

诺亚启灵所坐落于艾米艾诺森林北侧一角,那是一栋精致高雅的木质小屋。

门前,两颗青松栖息着两只喜鹊,一公一母,时时啼鸣相呼。青松的旁侧,竖立着一块近半米高的板牌,牌面上用近似小篆的字体潇潇洒洒地镌刻着“启灵所”的字迹。这块象征着门面的招牌,每天早上都会有专门的女侍负责擦拭。

“早啊,弗洛斯基。”一名金丝双马尾的女孩放下手中的清洁布,自招牌旁轻快地跃着小雀步道。

“早,小爱。”弗洛斯基淡淡回应着,彷徨的惆怅挥之尽然。

“今天怎么有空来启灵所?”爱茉莉里逗趣儿道,“背着琳娜来看我,真的没有关系么?”

弗洛斯基白了金丝女孩一眼,“你想多了”的意味不彰自现。“我是来带弟弟觉醒天赋的。”

“哦?”爱茉莉里定睛看向弗洛斯基身边的白皙少年,吮着指尖儿坏笑道,“是么……那,她们是——”爱茉莉里从唇间抽出嫩指,轻点着弗洛斯基身后那对姐妹,“不解”地问道。

!!!!!!!

宛若晴天霹雳,爱茉莉里这一问堵地弗洛斯基哑口无言。

“路上偶遇的邻居。”弗洛斯基无奈道。

“哦~~”金丝女孩一副“原来如此”的口吻,眼里似蝶火流萤繁星闪烁,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弗洛斯基看着眼前的鬼精灵,心若决堤郁闷难平。

爱茉莉里看着弗洛斯基抑郁满结的凝重脸色,心满意足地招了招手道,“跟我来吧!卡贝其罗先生早已恭候多时。”

弗洛斯基一阵无语,一边暗叹着“还好这人懂些分寸”,一边迈着步子,带艾里斯特紧跟在她的身后向正室门厅走去。

“话说回来,”爱茉莉里似想到什么忽地开口道。

弗洛斯基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之事,正欲侧耳聆听。谁料,一个重磅炸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向了他的头顶。

“你们恰好两两相对呢!”爱茉莉里别具意味地撇着他仨,意犹未尽地继续调侃道。

“请你不要这么说,我们真的只是纯洁的邻居关系。”一直默不作声的克莱尔忽地做声道。

听闻弗洛斯基身旁的女伴的认真语气,爱茉莉里只得半展着肢臂,轻轻划过腰记——无奈,结束这个“有趣”的话题。

弗洛斯基稍显吃惊地看着身边的女孩,虽然她的“纯洁的邻居关系”撇清了爱茉莉里妄自菲薄的猜测关系,但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只觉一阵微微刺痛。

“咚咚——”爱茉莉里轻敲着木门。

“请进。”门内传来一声沉稳回音。

爱茉莉里半掩着门道,“卡贝其罗先生,客人已在宾室等候。”

“嗯。我知道了。”

爱茉莉里为弗洛斯基一行人泡了几杯上好的咖啡。无论怎么说,此刻她扮演的不过是启灵所的女侍,而他们却是前来的宾客。

正当她为最后的小客人艾尔薇安奉上饮品时,一位头发半白的男子从办公室的方向缓缓走来。

“他就是卡贝其罗先生。”爱茉莉里向弗洛斯基他们小声介绍道。

弗洛斯基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当初他来觉醒天赋的时候,也是这位启灵师从旁做的引导。

“导师。”弗洛斯基起身恭敬道。

“你是?”卡贝其罗挑了挑方式的全边老花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少年,眼里却还是充满了迷茫。

“弗洛斯基。”少年淡淡道,并没有因未被认出而太过感伤。卡贝其罗是被村里唯一公认的起灵师,自打诺亚村组建以来,村子里的觉醒工作几乎都是由他一手包办的。三年来,经他启灵觉醒的异者没有半百也有数十。所以,就算不被记下,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弗洛斯基?”卡贝其罗望着眼前的少年,似有所印象地眨了眨眼睛,“噢,你就是三年前我觉醒的那个‘B级’天赋的孩子吧。”

“嗯。”弗洛斯基惊奇应道。没想到卡贝其罗先生竟然还记得他这个并不引人注目的人……

“因为你那一批我规定的等级标准比较高,除了那个孩子以外,就数你这个显少一见的佼佼者了。”卡贝其罗径自解释道。

导师不愧是导师,即便他成长地再怎么成熟,压制于心的激动还是逃不了导师的法眼。

“哪里,导师高赞了。”弗洛斯基自谦道。

“我记得今天觉醒的是叫艾里斯特的孩子吧?”卡贝其罗有些困惑道。

“没错,他就是我的弟弟艾里斯特。”弗洛斯基轻轻地将艾里斯特推到了身前引荐道,“快,艾里斯特,和卡贝其罗先生打个招呼吧!”

“你,你好……我叫艾里斯特……”艾里斯特吞吞吐吐道。

“你好!”卡贝其罗努力展露出和蔼的笑容道。

“档案里不是应该还有个女孩吗?”卡贝其罗问向一旁的爱茉莉里道。

“嗯。”爱茉莉里对照着手中资料,生涩地呼唤道,“艾尔……薇安。”

蜷缩在沙发一角的女孩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看向爱茉莉里算作回应。

“嗯。今天觉醒的就你们两个呢!”卡贝其罗合上确认过的蓝夹档案,目光在艾里斯特和与其一同而来的女孩身上一番徘徊,踌躇道:“那么,谁先来呢?”

原本踌躇的艾里斯特瞥向隔着茶几的女孩,见她没有上前之意,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率先垂范道,“我先吧……”

蔚蓝色光团宛若夜空中弥漫的星辰隐隐作亮,星罗棋布地陈设在静谧密室的每个角落。若非脚下踩得仍是隐约能映出身影的洁白瓷砖,艾里斯特一定会误以为自己打开了一闪神秘的门,来到了一片宛若仙境的未知星空。

“哗啦——哗啦——”

潺潺的流水声自脚下传来。

艾里斯特低头望去,溪水波纹正沿着他的鞋底圈圈荡漾开去,映射着头顶上未知的神秘星空。

群星璀璨,宛若流萤。

“仲夏夜之梦”,也不过如此吧!艾里斯特暗自揣度道,思绪随着扑朔地光团愈飘欲远……

“咵——”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孤独感在他的体内油然而生。

微凉的寒意慢慢侵蚀着他的身躯,滋养着这股油然而生的孤独。

朦胧的雾,透过扭曲的透明的视野,呈现在他微润的眼帘。

白雾倾吐,构筑着某人的躯干。

即便模糊,也能清晰地意识到,那逐渐脱离苍茫的背景中的朦胧一团。

轻纱似的白雾,宛若被风吹散。

朦胧中,仿佛觅见一处雪肌。

它似白雾般乳白至极,却又带着一抹生生活里,那是“生者”才有独特气息。

“命运之园”。

玫瑰似火红的太阳争奇斗艳。

白衣男孩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那群鲜活的“心脏”之中。

露水沾染着花香,化作无法觅及的蒸汽,悄悄钻入男孩的鼻孔里。

尘封的记忆,装载它的铁柜,其上埃尘,被这一缕缕的花香轻轻掸去。

恐惧宛如被巨牢囚困的怪物,挣脱着、怒吼着,望着摇摇欲坠的囚笼,男孩的心也岌岌可危。

颤抖……

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寒气,自哆嗦的口腔阵阵传递。化作一股股水汽,凝注着腻死人的花香,添抹着令人咽呕的浓郁。

她,褪去所有……

精致的酮体隐隐发光,宛若被素描笔勾勒那般完美,径自展露在他的面前。

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躯。

面对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深深地恐惧。并非是对她这个人,而是对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隐隐作噩的事情,感到恐惧……

男孩似设定好的那般,半蹲着摘落精心挑选的“最美的一朵”。

期待的人正如约定般缓缓走近。无疑是世界上最巧妙的事情。

作为这巧妙事件的当事人,他倍感欢愉地等待着,等待着幸福来临。

泪水不觉地从艾里斯特的眼中流溢。

眼前,这名从白雾中走出的陌生女子,是他悲伤的来源。

因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莫名恐惧,只因见一眼这令他莫名恐惧的人便伤心不已,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

卡贝其罗轻轻地将手覆盖在艾里斯特的额头,反馈的神经波动终于从平缓的河面中演变向潮阔时的海岸,泛着一波更甚一波的浪潮。

鲜红的花瓣似骤裂般缓缓绽起,粘稠的鲜血如雾般喷溅在男孩雪白的衣襟,沾染着他的心……

哭泣,是懦弱的表现。

无名的哭泣,却是别具一格的伤感。

少年的眼中充满着畏惧,悲剧如绚烂的花瓣尽绽他的眼前。

“嗤——”

血雾喷溅。

血纹自女子光滑的肌肤绽裂开来。

肉块连筋带骨自小腹、胸骨炸开,迸溅的血滚滚飞射,洒落在艾里斯特的脸庞。

时隔多年,余温不减。

宛若森森的血色恐怖,永驻心头誓死不散。

颤抖、痛恨……

泪水滑过脸颊,流淌着碎裂心间,化作粘稠的余温腥血,汇聚——汇聚在深不见底的不知名的某处。

“滋滋——”

丝丝碎裂之声自卡贝其罗温厚的掌心悄悄作响。

细纹,自他的掌心扩散至手腕,顺着他的手臂不断蔓延。

血流,自他的手臂渗流,并入手腕,汇聚掌心,化作颗颗相思子似的珠状物,滴落在艾里斯特的额间。

细小裂纹似幼蛛之网,刻印在精密的细试管。皱纹宛若爬山虎的脚,不断向上抬高,似一鼓作气涌入云端般攀至管口。

倏而,裂纹似隔空传播般蔓延至窗台的镜窗,茶杯、手表,这仿佛是玻璃制品的灾难……不久,木质的门板也丝丝破裂,橡木办公桌、皮质办公椅,就连包裹仪器极具弹性的塑料布,都难以逃脱这殃及鱼池的“玻璃灾难”。

“滋滋——”

艾里斯特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呈灰白的分裂状,像是破碎的镜子散作一盘,优雅地汇成酷似双鱼座的纹案。

他茫然地望向碎裂的天花顶,摇摇欲坠的白色吊灯细纹尽现。艾里斯特的脑子里一片茫然……

久而,宛若尘埃蒙翳的灰瞳竟浮现出一丝光泽,有了这抹光迹,溃散的双瞳竟开始缓缓凝聚。

这一切都逃不过卡贝其罗的眼睛,而这位而立之年便以满头花白的中年男子,却始终不紧不慢地缠裹着他的右手。

三年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初生便如大象一般巨大的蚂蚁。只是,如此惊骇的一只……

卡贝其罗想起了三年前那个由他觉醒的“怪物”女孩。而眼前的男孩,却比她还要令人震惊。

该写什么好呢?卡贝其罗看着手上的觉醒单,等级评定一栏始终无法下笔。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那个险些被人杀死的女孩……人会因为畏惧排除异己。

“啪嗒~~啪嗒~~”

卡贝其罗频繁切换着圆珠笔,最终在等级一栏画上了一个大大的“S”。

“卡贝其罗先生!”弗洛斯基见卡贝其罗走出,连忙凑上前去,“我弟弟他怎么样?”

“别担心,都很顺利,就是耗费了很多精力,需要多休息一会儿。”

“谢谢您。”弗洛斯基如释重负地感激道。不少刚启的异者在觉醒时都会因异力枯竭而造成异脉萎缩,不但不能顺利觉醒,反而还会造成身体损伤,严重的会抽搐、休克、甚至死亡。艾里斯特在启灵时就存有问题,因此弗洛斯基一直都为此事忧虑担心。

“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就在这上面签个字吧!”卡贝其罗将别有觉醒单的夹子移交给弗洛斯基道。

弗洛斯基粗略地扫过单子,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等级评价一栏。

“这个……”他满目震惊,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没鉴定错么?”

“没有,”卡贝其罗坚定地注视着弗洛斯基,道,“这是我深思熟虑后才敢做下的判定。”

“我明白了。”弗洛斯基拿起笔,飞快地在单子上洒下刚硬的字迹。而后利落地拿起单子,折成四折,放进了口袋里。

“卡贝其罗先生,这件事我希望您能帮我保密。”弗洛斯基恳求道。

“放心吧!”卡贝其罗承诺道,他从夹子中抽出复写纸印出的一份,当着弗洛斯基的面给撕了个七零八落。三年前,在那个女孩身上发生的悲剧,他不希望再在任何人身上重现了。

“谢谢!”弗洛斯基满怀深沉地感激道。

“卡贝其罗让我通知你们到二号觉醒室。”弗洛斯基抱着昏迷不醒的艾里斯特走出走廊,冲客厅里等待的克莱尔姐妹道。

“他没事吧?”克莱尔关切道。

“他没事。就是精力消耗过甚,需要休息一会儿。”弗洛斯基解释道,目光里潜藏着一丝感激。

“是么……那就好。”克莱尔起身牵着艾尔薇安的手走出沙发群,在经过弗洛斯基身旁微含着胸点头致意后才向走廊深处走去。

弗洛斯基望着渐行的女孩背影,默默祝福道: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没过多久,最多也就一刻钟过左右,女孩便在克莱尔的带领下重返客厅。

“怎么样?”弗洛斯基关注道,目光打量着刚觉醒完的女孩。

“一切顺利。”克莱尔回道,转而看向弗洛斯基身边依旧沉睡的艾里斯特,道:“这孩子还没醒吗?”

“嗯……”弗洛斯基淡淡道,心中的忧虑险些无法压抑。

“这样啊~~”少女若有所思道,她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道,“才九点一刻,时间还早,我们一起等等他吧?”克莱尔问向牵着的女孩道。

“这怎么好意思……”

“嗯。”弗洛斯基话音未落,便被女孩肯定的答语打断道。

“谢谢。”弗洛斯基由衷感激道。

细长的指针在方形的表盘上“嗒嗒”走过,直至时针定格在十点方向,枕睡在弗洛斯基膝头的男孩才轻缓着鼻息睁开眼睛。

“艾里斯特……”弗洛斯基注视着醒来的男孩道,“你怎么样?”

艾里斯特茫然地看着四周后,方才攒足了力气似的道了句“还好”。

感觉时间已经过去大半的弗洛斯基稍坐了会儿便起身同卡贝其罗告辞。

“回去还是要注意多休息。”卡贝其罗叮嘱道,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

“嗯。”弗洛斯基礼貌道,克莱尔也跟着微鞠了一躬。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踏上了来时的小道。

谁都没有注意,谁也不曾注意到,艾尔薇安始终停留在艾里斯特身上那道若隐若现的游离目光……

弗洛斯基看着艾里斯特的侧影,感慨万千。三年前,倘若不算那个天赋凛然的特殊女孩,他也算的上是同批觉醒者中的佼佼者。B级攻击类天赋“钢刃”,在当时是多麽炙手可热的天赋,他永远都忘不了同伴们羡慕的目光。然而两年前,随着天才女孩夏洛缇雅的横空出世,他的辉煌天赋便被世人渐渐淡忘。被自己的妹妹,以A级的足以碾压他的虚实型天赋“月华”生生踢出天才的舞台……那种屈辱,他永远也无法忘却。他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努力,即便身为天才,仍挥洒着汗水。终于,一年后,他踏进了能称之为强者的S级。而顶替他的天才妹妹却依旧停留在觉醒时的等级。两年后,当夏洛缇雅步入强者行列的S级,他已经稳稳进入S级的后期。遥遥的实力差距,令他寐不能安的恐惧感渐渐退去。然而,今天……天生的强者,已无法被天才概及,只能被冠以妖孽的天生强者——竟是他的弟弟……

白日高升,蓝空苍穹。白云若雪,宛若舞蝶,轻盈地飘荡着。弗洛斯基的心境,却似熬枯的汤药,五味杂糅,分外凝重。

一只云雀丛林林间悠悠然地飞来,羞答答地落在克莱尔的香肩上。陡然间,少女的神色显得有些异常。她轻轻拆落绑在云雀纤细小腿的信条,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凝重心情。

“怎么了么?”弗洛斯基问道。

“没什么,貌似工作上有点事儿,需要我过去一趟。”克莱尔解释道。

“嗯,那你先走吧!”弗洛斯基看着前方的岔道道。本来他便不与克莱尔同道,只是她来时受邀同他一路,出于一名男性的绅士风度,他才在艾里斯特身体允许的情况下,陪她绕远路回家。

“不好意思,浪费了你的一番好意。”克莱尔致歉道。

“哪里,明明是我邀约的你,感谢你赏脸陪伴才是。”弗洛斯基风度翩翩道。

“谢谢,再见啦!”

“嗯,路上小心点。”

弗洛斯基目送着克莱尔牵着女孩渐渐远离。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这一番别离,令弗洛斯基的心境又重了些许。

小径两侧,绿草丛深。

连邻而立的旧宅古屋,添抹着草色的深绿,印染着弗洛斯基的心——一片忧郁……

紫雀悠悠,不慌不忙地朝艾里斯特的肩上斜斜而立。

艾里斯特一脸茫然地注视着这只幽怨的小精灵儿。弗洛斯基也因它的打搅走出深深地思虑。很快,他便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艾里斯特,趴下!”

“嗖——”

一支极细的钢之签刃直直地向紫幽雀的头颅刺去。眨眼不到的功夫,便洞穿了它漆黑一团的幽怨眼睛。微润的泥土里,死死楔着一只被钢签刺穿脑髓的幽怨生灵。

“砰——”

生灵的尸骸陡然炸开,一团紫烟在细碎如灰尘的粉骸下飞快飘散,很快便将弗洛斯基连同艾里斯特吞入其中。

“千万别吸气!”战斗经验十足丰富的弗洛斯基告诫道。一旁的男孩连忙将口鼻紧紧捂起。

“嗖嗖嗖嗖嗖嗖——”

一连串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弗洛斯基紧绷着神经,极限驱动着他最引以为傲的动态视力。宛若苍鹰之瞳般锐利的银眸,竭力搜索着潜藏于空气中的隐蔽目标:没有,没有……完全捕捉不到!

弗洛斯基显得有些着急。紧接着,瞬息不到的时间,他在脑子里已完成了万变的计算。

光亮似银线般闪过脑际。

弗洛斯基挥舞着凝结在手刃上的黑羽。

“叮叮叮叮叮!!!!!”

弗洛斯基的心中一片庆幸。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结局。藏身于空气中的风刃,已尽数被他一一剔去。

“噗——”

身后的紫烟中,传来一声液体喷溅的响音。

“砰——”

弗洛斯基的脑子里犹如晴天霹雳。

艾里斯特!

他匆忙回头望去。然而那片隐约可视的紫烟里并没有少年的身影——就像当年未能逃出废墟的被尘埃包裹的母亲……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深深地加重着他心中的恐惧。

“艾里斯特!”他向浓烟中匆匆奔去,顾不上这其间蕴含的毒气,大声呼唤着艾里斯特的姓名。

浓烟中,少年紧捂着小腹,面色虬曲。

粘稠的鲜红色液体,顺着男孩紧捂着小腹的纤细指尖,缓缓流落在地。

“艾里斯特!”弗洛斯基欲上前将男孩抱起。然而,身后却传来一阵嘶鸣。

“嗖嗖——”

两道风刃贴着弗洛斯基的眼际划过他的头皮。

草丛里,带着银色狐形面具的男子,眼中多了一丝惊喜,随即变成一抹茫然,最后,沦落做一度恐惧……

什么!

风刃确实击中弗洛斯基的额头无疑,然而却没有预想中的鲜血迸溅,有的只是几粒铁屑崩离。被击中的弗洛斯基化作一具铁人。

铁替身?到底是什么时候?

银面男子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但更多却是取而代之的畏惧。

他怕悬在头上的银刃,更怕带着银面的人头落地。

“唰——”

弗洛斯基指尖一怵,银色钢刃似离弦之箭,直坠向银面男子。

“砰!”

碎土四溅,黄尘滚滚而起。被气浪卷裹的枝叶,似凌乱的翎羽,径自翻飞。

哼!

弗洛斯基发出不屑的鼻音,遥遥地向银面遁逃的方向瞅去。他走到艾里斯特的跟前,轻轻地将他抱起。此时艾里斯特因失血过多,脸色发白,看样子虚弱不已。弗洛斯基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艾里斯特,心中百感交集,伤感,愧疚,还有满贯于心的自责……

“能把他放下吗?”一阵轻盈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

弗洛斯基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悄然无声地伫立。

“你是……”弗洛斯基望着分离不久,脑海里搜索着她的名字。

女孩的手掌外侧流露着一团充实的绿萤光辉。任何一个超然能力者都知晓,这是治愈的光辉。

“艾尔薇安。”白裙女孩淡淡道。她缓缓走进,走进被弗洛斯基放落在地的虚弱少年,绿萤的双掌覆盖在少年紧捂着,鲜血却仍旧直流的伤口。

弗洛斯基在一旁驻足而立,机警地环顾着四周深绿。战略性撤退,再突击式偷袭,诸如此类回环往复的袭扰战术,弗洛斯基可是有过亲身经历。

随着艾尔薇安曼妙巧手的绿萤淡光渐渐退去,艾里斯特紧捂不止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结作一层深长的血疤,覆盖在维系着伤口的一层薄薄新皮。

弗洛斯基见艾里斯特从鬼门关中惊险脱离,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深深地呼出口气。

“谢谢。”他看向身侧的白裙女孩,真诚致谢的同时,内心又稍感震惊:这就刚觉醒的治愈能力吗?这效果,至少是在B级吧!

“嗯……”艾尔薇安微微一应,目光始终游离在少年的躯体。她望向他的脸庞,某种莫名的情感正从心中剥离。

“你姐姐呢?她独自一人回去了吗?”弗洛斯基忽地想起和她一起来的女孩,略显好奇的问道。

女孩微微摇首。

感觉到一丝缥缈的气息,弗洛斯基放眼望去。远方的小道上,一个苗条的身影正从蜿蜒的土路间匆匆奔来。

“不,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迎面而来的克莱尔微弯着腰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

“没,多亏她来的及时,帮了大忙了。”弗洛斯基连忙解释道。

“啊~~”克莱尔一片茫然,“真的么?”她看向一旁的白裙女孩。

女孩微微颔首,没有做应。

弗洛斯基见状,缓缓抱起昏迷不醒的艾里斯特,将事情原委简单地概述一番。

“这样啊~~”克莱尔一副明晰的表情,拍了拍艾尔薇安脑袋,道,“做得好哦,艾尔。”

“……”女孩始终不曾开口回应,看样子不像是害羞的沉默,因为她的眸子里丝毫没有因得到认可的高兴神情。

村诊所里,玛莎蒂塔背上医药箱匆匆离去。

诊所旁,走在邻道的黑衣男子,目睹玛莎蒂塔的离去,这才转身拐进诊厅。

“叮咚~~”

悠扬悦耳的铃音传入露希娅的耳里,这整个过程显得格外漫长。

“那孩子在哪儿?”开门的露希娅还未做声,尚未蒙面的门后之人便传来了声音。

“跟我来。”露希娅留下淡淡的语句,转身向在一楼的自己的卧室走去。

“情况怎么样?”静候一旁的弗洛斯基,见玛莎蒂塔收回诊脉的手,连忙问道。艾里斯特受伤的原因,跟他有很大的关系,深深地自责令他倍感焦急。

“伤口痊愈,毒也已经解清,就是气息有点虚弱,估计是失血过多的缘故。”玛莎蒂塔环视着身后众人,做出着合理的判断。

“那,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吧?”露希娅质问道。她在下楼的那一刻,见弗洛斯基怀中抱着的艾里斯特,着实心惊不已。那惨白的脸色,比涂了面粉还要白皙。微弱的喘息,似与不做呼吸的死人般无异。

“嗯。”玛莎蒂塔应道,“但还需要多观察一段时间,以免有其他的情况出现。”

“嗯。”露希娅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

“未来两天我会择机复诊,若有不便我先在此致歉。”玛莎蒂塔礼貌道。

“哪里?我们才应心怀感激才是。麻烦您了!”露希娅恭敬道,“这边请。”

露希娅沏了两杯梅茶,腾腾热气直扑向她的刘海。

“你喝梅茶,真的没事吗?”玛莎蒂塔接过茶水,冷不丁地问道。

露希娅先是一愣,随即有所反应,略显害羞道,“被您看出来了。”她放下木案,缓缓落座在玛莎蒂塔的对立面,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口滚烫的梅茶道,“不过,没关系哟。这种茶是稳胎固气的。”

“哦?是吗?”玛莎蒂塔端详着暗红的茶水,梅与叶沫的清香滚滚扑鼻。

“嗯,我可是有仔细调查过得!”露希娅自豪一笑道。毕竟是连医生都不懂的知识呢……

“咔嚓——”

几近黄昏,身着黑衣的布莱克莱才重返家门。

沉重的皮靴套筒敲击木板的咚咚声,夹杂着一丝疲惫的意味。

淡淡的梅茶余香一如既往,然而客厅里沉重的氛围,正悄然无声勾起着布莱克莱的蹙眉。

“怎么了嘛?”他问着背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尽管高高的靠背遮住了他的视线,但是那里面却传来了熟悉的气息。

“家人,对你来说是什么?”

弗洛斯基的声音,自沙发后侧响起。不同以往的冷淡,宛若千斤之坠,分外沉重。

“发生什么事了吗?”布莱克莱觉察出弗洛斯基的异常,反问道。

“回答我!”弗洛斯基的口吻忽然变得生硬,语气决绝而不容置疑。

“……”布莱克莱沉默少许,道,“是我最珍贵的财富。”

“仅限于此么?”沙发后传来弗洛斯基冰冷的声音。

布莱克莱思虑一番,坚定地“嗯”声回应。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虽然只有短短数十秒,但在这异常沉重的氛围下却显得尤为漫长。

整个客厅里寂静一片,但是布莱克莱能感受到,沙发后方传来的异常的细微的声音。

弗洛斯基缓缓站起。与往常不同,他的腰杆不再挺立,脑袋也下沉些许。

凭借气流感受这一切的布莱克莱心中明白,这是少年爆发的前兆。

“对我而言,”弗洛斯基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家人就是唯一。”

活着的唯一……

“所以,”布莱克莱失掉了耐心,连鞋也没换,带着些许沙砾的黑靴径直踩在精致的地板上,一步一处划痕地走到弗洛斯基的跟前。他所释放的深幽气场,比少年还强烈少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气比少年还要强烈且不容置疑。

诊室里空荡荡的,鲜少一见无人问津。

二楼南面临窗的桌椅,浓香的咖啡倾吐着白色的哈气。

带上紫色镜框的玛莎蒂塔,像极了位精干的白领。此刻,她正交叠着双腿,坐在阳光投射到的木椅,翻阅这一本边角枯黄的古老书籍。

S级,区分于异者与强者的等级。而天生的S级,却是传闻中人与神的分水岭。

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有趣。

玛莎蒂塔轻抿着热咖啡,再度投身于对奇迹的探求追寻。

“你去哪?”

少年望着匆匆离去的男子,虽然心有余悸,却仍鼓起勇气问去。

布莱克莱屹立在门前,刚毅不可曲折的躯干被夕阳的余晖投射的又细又远。

“去结束这一切……”

玛莎蒂塔看向掩门而入的灰衣女孩,“怎么了,奇巧乐兹?”

“城南112町打来电话请您上门巡诊。”灰衣女孩淡淡道,她的怀里正趴着一只假寐的黑色小猫。

“好的,我知道了。”玛莎蒂塔合上老旧的书籍,利落地摘下紫框眼睛。与此同时,她站起身,问向身后的女孩,“有说是什么病情吗?”

“听说是突然抽搐,具体原因还得你亲自前去了解才行。”奇巧乐兹如实禀告道。

“嗯,你帮我准备一下药剂,我马上就去。”玛莎蒂塔说着,饮尽了最后一口咖啡。

城北小径。

夕阳是鲜红的水彩笔,勾勒着弧形的地平线,渲染出一抹淡淡的嫣红。

青丘小道上,被精心修剪的齐展展的芽儿草,似染着发色的少年,也追赶着时髦。

古朴的小道上,木质的灯龛一望无际,宛若迎宾女郎位列两旁,散发着稀薄的堪称渺茫的光。

黑衣男子独行于这条清幽小径。

微凉的夜风微微吹过,撩拨着他的衣襟……

“这是什么?”浓烈的花香令他隐隐作呕。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便叫人不寒而栗。

“玩伴。”略显沙哑的声音与纤细的女音同时响起,红袍人宛若打量小孩的怪物般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布莱克莱接过血染的红字编写的单子,厚厚的单子首页,右上角赫然是艾里斯特的觉醒照片。不大不小的一寸,不曾变换的背景,布莱克莱依旧记得照片上男孩憔悴但却安心的笑容。

尽管紧张地一夜未能安眠,但是有布莱克莱先生陪伴,总感觉很安心……这是那孩子在步入起灵室前亲口对他述说的秘密。

这是早有预谋么?布莱克莱冷冷地望向眼前的女孩。

女孩则微眯着眼睛,似猫一般冷漠无情的给予回敬。

“咕唔~~”

头顶上,紧闭的遮蔽物旋转式地绽开。

脚下,柔软的略微粘稠的藤茎似长舌抵着异物缓缓升起。愈积愈多的汁液,散发着植物被折断根茎时特有的气息,淹没着他的脚踝,并蔓延着他的小腿。

“再见咯。”女孩轻摆着小手,布莱克莱似受到一股冲力,径直弹起。

虽然玩的是心跳,但好歹也是一种解脱。

升入高空的布莱克莱望着地面上宛若峰峦高耸的巨大花朵,未定的余惊使得他心血翻涌,充盈到皮肤的每一个毛细血孔。

男子幽幽地走着,不知何时脚下竟升起了一片雾霭。这薄纱似的白雾营生地尤为自然,等他发现时,已步入一片朦胧雾境。

茫茫白雾不识路,回首方得引路人。

黑衣男子拖着粘稠的步伐,似曾相识的触感令他的小腹一阵翻腾,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着涌入食道的厌呕,慢慢地抬起了头。

玛莎蒂塔伫立在乡间小道的十字路口,对照着风向标辨识着路。在诺亚村巡诊三年有余,还是第一次踏上这条不知名的小路。

城南112堂……这个堂口也十分地陌生拗口,真的有这个地方么?

玛莎蒂塔思索着,再次确认风向标,却依旧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夕阳西下,余晖尽湮。

夜幕,凄清的晚风拂过她的秀发。她缩了缩脖颈个,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

眼前,身着牛奶装的女子如细薄的白纱般在微风中轻盈而立,看的布莱克莱一脸骇然:早闻威廉洁爵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果不其然,仅一位把手关口负责招待的侍女,竟都是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的SS级强者,与卡恩卡图的那位紫烟招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我想见他,”布莱克莱表明来意道,“有要事相求,”怕不招人待见,他有补充道。

“请稍等。”牛奶装纱之女淡淡道,仅声音就像冰山一角冰寒不已。随着冰冷的话音落去,女子如清灵般隐入雾霭中不见踪迹。

布莱克莱知会地静静等候,不一会儿,那倍显圣洁的纱衣女子便又如鬼魅般浮现,纤肢细臂微张一引,“请。”

目之所视,小径两旁的灯龛径自转起。布莱克莱感觉自己似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八音盒,被数以百计的自转灯龛转悠地目眩头晕。

眼下,小路如纸般被直直地撕成两半,一个长三丈宽三丈的大门在布莱克莱的见证下缓缓打开。

足有三丈之宽的宏伟阶梯,两侧的煤油灯盏随着风的涌入忽地亮起,似多米诺骨牌接连传递,不一会儿,便传至一望无际的底端。

脚下,是数不尽的阶梯。布莱克莱再次为威廉洁爵的雄伟排场感到震惊。

“嗒嗒——嗒嗒——”

当布莱克莱走下最后一层阶梯,他已忘却,如何到达的这里。

眼前已不再是灯火辉煌的一片,布莱克莱尽可能地调节着眼睛,适应着这影密的昏暗。

沉沉地刻着灰纹的黑色石门缓缓开启,展现在布莱克莱面前的,是七个小上两倍的特殊木门,门板上刻着与石门相同的图案,而纹案的色泽却不在是单调的灰色,映入眼帘的,恰恰似极为醒目的神秘紫色。

布莱克莱正感到为难之际,对立的门庭忽地无人自开。布莱克莱受着纱女泛着淡淡荧光的纱条指引,缓缓地向打开的门庭走去。

“打扰了。”出于礼貌,他事先打了声招呼,这才缓缓走进。

然而,室内之人仿佛没听到他的声音,仍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脱光了上衣的女孩儿跪卧着匍匐在沙发上突兀的一端,任由身后的白衣青年拿着刺笔,在她的光滑细腻的背上随意绘去。

如蝶般黑色的绘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勾勒成型。随着白衣青年宛若密雨的笔速刺激,承受如此激痛的女孩儿竟不住地开始发出难以忍受的微颤呻吟:

“唔~~唔唔~~”

仿佛一番风雨,直至灵感退去,白衣青年才从沉浸的自娱中回过神来。此时,他已大汗淋漓。不过,尽管尚在喘息,他还是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异类。

白衣青年淡淡地打量着他,清眸里带着一丝薄冰似的寒意。

老实说,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布莱克莱,心已经有些微微地发虚。毫无杀气的寒意,仅是这样便已让他如坠冰窟。

青年缓缓起身,似等待已久,以主人般的口吻轻轻问道,“听说您有事找我,布莱克莱先生。”

女孩似贴在沙发上的画皮,自腰间似流水般延传至上身的波动。布莱克莱有些不知所措将视线撇了过去,然而女孩却毫不为意地挺直了俏丽的纤躯。她极其纤细而又白皙的玉指,轻拈着披在沙发靠背上的丝滑睡衣。可能是背对着布莱克莱的缘故,女孩儿不紧不慢地系着纹有曼妙的紫罗兰花影的睡衣。

“是。”布莱克莱淡淡道,同样也释放出一股寒意。

女孩儿知趣地穿起黑蝶纹案的木屐,幽幽地起身离去。

月,悠悠地升起。

清冷的月光,轻洒在萋萋的芳草里,掩去了白日里最后一丝光晕,先前还追赶时髦的芽儿草,此刻头上已顶着白霜似的光迹。

玛莎蒂塔缓缓转身,望向身后来人。映入眼帘的,却是受月光映照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银色面具。

“你是谁?”玛莎蒂塔问向来人。

银面男子不语,滑出袖口的刀光已给出了回应。

玛莎蒂塔见状,垂落的妙手微微向裙摆靠近,她用无名指和小指轻撩起微飘的裙摆。与此同时,中指还有食指缓缓地大腿靠近,那里绑带这一套冰冷的器具……

“死人,我可是医不好的。”玛莎蒂塔淡淡嘲讽道。

“唰——”

一抹风刃划破月光,在明朗的月空下划过一条银色光辉。

“叮——”

玛莎蒂塔抬手而御,手术刀在这时显得灵敏无比。

“卡恩卡图的目标可不单单是你所关注的新战力,”布莱克莱见白衣青年浏览完最后一页他从红袍女孩手中得到的机密档案,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解说道。

“你是说……”威廉洁爵重新审视向布莱克莱,在淡淡寒意渐渐退去的同时,他眼中的“兴趣”也愈加地丰厚浓郁。

“那些人只是他的目标之一,他的核心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布莱克莱说道,尽管他没有表明,答案却已向写在答题卡上的文字般清晰可见。

“那孩子么?”威廉洁爵望着杯中的酒水,灯火烛光轻照,宛若宁静湖泊一丝不起的酒面儿,似催眠的朦胧意境,将威廉洁爵引进深深地思虑。

“叮叮叮——”

玛莎蒂塔气喘吁吁地看着从头至尾一声不语的银面男子。此刻,她手中的手术刀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伤痕累累的痕迹。

“怎么会……”玛莎蒂塔一脸吃惊地望着眼前男子,她好歹也是跻身于强者行列一年有余的S级后期实力……

“你知道人与狐的差距吗?”银面男子忽地开口道。

话音很是熟悉……刹那间,玛莎蒂塔的脑子里便已浮现出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美目中满是震惊,孕育着一丝愈渐鲜明的骇意。

“其一,”他竖起食指道,“人总是过分地相信着自己。”

“其二,”银面男子缓缓走进,“人总是过分地信任着他人。”

他缓缓地脱下面具,赫然是玛莎蒂塔再熟悉不过的俊秀脸庞。

“伊科洛夫?!”玛莎蒂塔诧异道。

“你不能理解我的处境,便无法理会我的大义!”俊秀男子眼中满是寒光,他的口吻亦是那么无情冰凉。

“晚安,玛莎蒂塔。”他轻抚着女子的额头深深一吻,风刃悄然无声地顺着他的指尖划破女子的细颈。

“滋滋~~”

静谧无声的夜里,唯有液体迸溅的声音。

“布莱克莱先生,您又有何高见呢?”威廉洁爵饱经深思,最终决定先倾听来人的见解。

“以这个男孩为核心对多个目标进行重点保护,但凡卡恩卡图一有举动,立刻连根带叶将整个切尔梅斯一举拔起。”

“以他么……”威廉洁爵看着档案首页照片上的男孩子,别有深意道,“艾里斯特,你的孩子?”

布莱克莱完全没有心思被人戳穿的困窘,进而补充道,“我会为你提供我所能获取的有关卡恩卡图的近期情报。”

“这算是条件吗?”威廉洁爵如猫般微眯着眼睛,再度散发一股丝丝的寒意。

“你可以这么理解。”布莱克莱丝毫不做任何退让道。

“各取所需么?”威廉洁爵慵懒地靠向沙发,撩拨着眼前垂落的刘海,道,“我并不讨厌这种简单明了的交易。”

……

“他,是谁呢?”女孩悄悄走进,侧首瞥向白衣青年正盯注着的档案一角男孩子的照片道。

威廉洁爵放下手中的资料,缓缓将女孩揽入自己的怀抱,温柔解释道,“能够改变我命运的孩子哦!”

“威廉大人已经不需要艾妮露了么?”女孩淡淡问道,听不到一丝醋意,仿佛自己本身就是任人使用的工具。

“不是哦,”白衣青年用温柔地宛若融化了的糖水一般的口吻道,“艾妮露也是能改变我命运的孩子呢!”

晚风习习,轻拂着融入夜色的暗绿荒野。

满盛着一泊鲜血的小道上,一位红袍女孩迎风而立。

她低垂着脑袋,格外鲜明的猩红血眸望向血泊中静睡地女子,一丝朦胧的情感似流行的光辉般滑过眼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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