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斗场上空,巨大撞击和对抗,摧毁大片观众席和堡垒,地面被压出一个百米宽十米深巨坑。
震动时,一光刚好爬上岩缝,几经摇晃,人摔了下去。不过幸运,孙行已能利用灵力有所作为。他将长棍插入岩石,搭在一光脚下,让他没摔很远。
出了皇陵,孙行便在一光灵枢中叫嚣出来。一光不知怎么释放圣灵,只好拿没找到右直为借口,拖延时间。
孙行很不情愿,但又不能违背协议。谁叫,他身前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呢。
孙行五行属土,到了能自由出入地方,立刻就扩散灵力,精神激昂托着一光在地下奔跑。按孙行速度,很快就能到达地上。只是一光要吃点苦,身体纵使有灵力护着,遇上强硬的石头,也会被撞得眼花缭乱。
撞来撞去,一光不知东南西北。就在快要昏厥时,他来到了地面上。
刚露脸,大雨就噼里啪啦浇下。四周雨声,骤然闯进一光耳朵。
如此情况,他陡然清晰,若是再不清醒,只怕命都要玩完。
因为,一光处在一个深坑里,深坑上面四个人,正用凶狠的眼神瞪向他。
隔着雨幕,一光看不清四个人的脸,却看见了在坑底缓缓爬动的右直。
“右大叔!”一光欣喜叫道。
右直伤得很重,浑身是血。他的玄铁剑落在身后,已断成两截。
看来,最后一招是他们败了。
相比右直,左方伤势视乎要轻一丁点,他喘着粗气,斜靠于一根断掉一半房梁。
一光快速跑向右直,扶正他坐起,带着哭腔道:“右大叔!你、你不能死,一光还、还有好多事没请教你。”
右直闻声,半睁开眼,见是一光,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他甚至高兴得想笑,因为,在这世上,出了左方,又多出一个单纯的孩子惦记自己。他彷徨半生,能得到如此收获,人生或许也可以算作圆满了。
不过,以后的日子,他将不在,一光需要独自去走。
一个人在死亡前,看见世界上最美好情谊,好像是悲情英雄注定的宿命。
左方呢?他没有看见最美好情谊,却听到,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
稚气的声音,一个孩子的喊声。
声音沙哑有力,悲愤中带着无助,无助中带着倔强控诉。
一月来到了剑斗场,见到四处的断壁残垣,心急如焚。他不断喊着左方名字,期望左方可以清清楚楚回应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只看见释云虚和三名神裔站在雨中。
他发狂似地跑过去,抓起一名神裔衣角吼道:“你们干了什么?我左方大叔呢?”
释云虚指着眼前深坑,冷冷道:“一月大人,奄奄一息的人在下面。你回去吧,这里最后收尾还是交给属下。”
一月立刻站到释云虚身前,展开双手阻挡道:“不,我不允许!我以卡加大神义子身份命令你,现在离开,他们两人的命是我的。”
“呵!还请一月大人饶恕属下,他们的命我也要定了。”释云虚无精打采应道。
一月已看清,他无法去阻止释云虚。该怎么办?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跳下去,拼死护住左方。他只有这个唯一办法,所以没有一丝犹豫,转身跳下十多米高深坑。
脚刚触及地面,因受力不均,他翻滚几圈才稳稳落地。他立刻爬起,不管不顾脚痛、淤伤,继续往左方那跑。
然而,一个十几岁孩子,怎能快过一名精英神裔?
杀意已起,手持长棍神裔黑影一闪,便来到左方身前。他杀人如麻,甚为平静地举起长棍插向左方心脏。
他动作迅速,毫不犹豫,鲜血顷刻喷薄而出,长棍穿过了身体,定格下左方最后一个注视一月的眼神。
眼神不只有凄迷,还包含有心满意足的柔情和依依不舍的眷念。
右直自知无力去阻止,痛心疾首,嘶声力竭喊道:“不,住手啊!你住手啊!”
无济于事,现实总是如此,没有实力的人,叫破喉咙也只是无用的情感宣泄。面对给予死亡之人,情感的宣泄在他眼里,显得空洞、轻浮。
解决掉左方,手持长棍神裔再次迈开绝望步伐,走向右直。
右直立即推开一光,大声骂道:“臭不要脸的死孩子,小废物一个,跟着我干嘛,给我滚,现在就滚到天涯海角,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
面对无法逆转的局面,右直唯一的念想,是希望一光能逃。
但释云虚已发话,斩草除根,一个不放过。
神裔提着鲜血渗流的长棍,继续一步一步靠近。他杀意肆虐,胆小之人光看,都会被吓得腿软。
一光没有时间再想什么恐惧,右直冒着危险救过他两次。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要用尽全力,让右直活下来。
当下情况,能让右直活下来的方式,只能利用孙行灵力遁地逃走。可他根本不愿缔结业障,更不愿意显露灵力,让释云虚察觉。他只想自己逃跑,不断搅动一光灵枢。
一光立刻闭眼,凝聚意识,潜入灵枢。他记得,第一次与象白鹿缔结业障,自己是跟随对方心思达成的。那反过来,圣灵能不能随自己心之所向,缔结业障。右直说过,最好的缔结方式是共同达成心之所向。但现在情况,最好的方式已行不通。
一光觉得,自己是男子汉,要强势起来。他既然能吸收圣灵,为何不能强制缔结业障。
严师出高徒,严厉的修灵者,是否会更为强大?
没错,一光需要在短时间内,降服土系圣灵孙行,获取灵力,争得一个逃跑机会。
任何机会,人都可以去努力创造,只要不放弃,就有一线生机。
可时间,永远不会为一线生机而停留,哪怕一分一秒。
神裔已来到右直身旁,高高举起长棍,他要用杀死左方的方式,再次杀死右直。
黄泉路上,让他们俩有个伴。
长棍还在滴着左方血迹,很快也将留有右直的血。停留片刻,它便以赶超雨滴之速刺向右直心脏。
右直心脏还在跳跃。扑通、扑通,微弱而明显。
一月心脏也在跳,他目睹过左方死亡,再不愿看见左方兄弟死不瞑目。他运用洛神书学到拳技,配合自身吸收天地元气体质,全力挥拳出手,打出一股透明薄气。拳头飞出,竟隔空击中了手持长棍神裔。
那神裔毫无防备中招,飞出老远,撞到岩壁才停。
同时,一光丹田,如同深不见底黑洞,不断吸收天地元气。
随着天地元气越来越多,他的眼睛开始失去光泽,最后变得静如死灰。
释云虚感觉不对,立即使用隔空道符,阻止大雨。
雨被阻停,一月那死神般的眼神也被他发现。他心中为之一震,漏出不妙神色。
一月,便在那时蓄力跳上深坑,嘴里默默念道:“生者好名利,拳直短中取,杀意本无形,攻守有兼备。”
话音未落,疾劲的拳风一波接着一波,疯狂、狂暴攻向释云虚和两名神裔。
因有强大丹田元气驰援,一月在洛神书上所学百家拳,可尽数施展。
释云虚做梦也想不到,一月有如此实力,他拳头的攻击威胁,竟丝毫不亚于右直的飞龙斩。但是,一月有个比右直大上百倍的优势,就是第三神宫,出了卡加没人敢伤他。他不久前失去左方,心情愤怒到极点,所以出手完全是每击全力。
释云虚与两名神裔,挡来避去,一时半会还真抽不出空击杀右直。
一月挺身而出,为一光争取到了业障缔结时间。孙行自然反对,他潇潇洒洒的日子才刚刚看到希望,怎会如此拱手送人。所以一光,必须强制他缔结业障,像人们驯服野猪,骑手驯服野马一样。
圣灵是灵物,与存活在世的动物有不少相同点。
两方又都是男性,身高相差无几,就直来直去,用一场立于灵枢的公平决斗,打到一方心服口服。虽然土克水,虽然一光不善战斗,但他可利用外界游离灵子,不断增强攻击和防御,胜负难有定论。
一场决斗,胜负难分时,毅力和决心往往是左右结局的关键。
一光想救右直的决心,自然坚不可摧,连死亡都无法摧毁。他的毅力,也绝对不输给孙行,哪怕是与孙行无休无止苦战,他都能坚持。
当然,释云虚绝不会让一月争取无休无止时间。他是神行者,已开始用出禁锢道符,困住一月行动,再用剧毒道符麻痹一月神经,使其昏沉睡去。
一月极力反抗,不断吸取天地元气,预图冲破释云虚的禁锢道符。他嘶吼着,愤怒地移出脚步。
一步,两步,再一步,他仿佛真的快要打破释云虚的禁锢道符。
释云虚见到此状,惊呆了,忍不住感叹一月无限可能的未来。他甚至觉得,一月能超过所有神行者,达到接近卡加的境界。因为惊讶和不确定性,释云虚认真了起来,又一次加大剧毒道符控制力,先行麻痹一月大脑,再延伸至各个器官。
终究,一月抵不过神行者,时间走过不足一刻,倒下了。
一月倒下,一光便要独自面对三个杀意饱满、战力卓越的成年男人。
故事结尾,仿佛已成定局。再往后,只需一个道符,一击流星锤,任务就能圆满结束。
大雨,好像也在为这圆满结束增添氛围,渐渐小了。幽暗天色中,漏出些许微光,预示夜尽天明。
释云虚手一挥,收回隔空道符,看向一动不动一光,对两名神裔道:“今晚很累了,快点结束回宅府休息吧。”
两名神裔得令,一起跳下深坑。更危险的是,之前那名拿长棍神裔,也从昏厥中苏醒。
三名嗜血神裔,一起来到右直和一光身旁。
右直已昏昏迷迷,他言语不清挤出一句话。
“一、一光!快、快跑。”
没想到,一动不动的一光,竟突然开口回答道:“绝对不行!我一定带上大叔你。”
三名神裔都懵了,满脸疑惑看向对方。但随即,疑惑变成了凶恶的眼神,他们开始挥棍、砸锤、射箭,他们三人一起出了手。
几乎也是同时,一光、右直与左方身体下方土石,急速崩裂,向下塌陷。
三人就在三名神裔眼皮下,于裂缝中下坠消失。
下坠后,一光使用孙行灵力,护好三个人身体,再沿着千灵做好的松软土石标记,遁土逃离第三神宫。
地宫时,千灵没跟来是正确的。它说要做一光撤退后援,研究出便于行走线路,没想到真起到绝境逢生的作用。
土遁逃走,一光不敢随便减速,逃出皇陵又沿河向北,跑到筋疲力竭才穿石而出,滚落向一处山脚下。
摔得到并不痛,只是感觉身体很累。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危险,一光强忍疲惫爬起,在山脚下找到树根和藤条做成一个简易担架。右直已昏迷,他只能用担架先拖着,躲进一个半爱心状的山洞。
山洞里,亮着油灯,中心高处有两尊泥菩萨,高处下是一个小斜坡。一光把右直安置在斜坡上,垫好防止担架滚落的石头,又用灵力探了探右直心脉。一切还算好,命在,只是身体太过于虚弱。
一光自己,也很虚弱。千灵甚为关心,急匆匆跑去四周找野果、草药。
黑夜荒山野岭,哪有什么可吃的。一光想到了河仙图,急忙拿出来查找。可惜现在,他心思散乱,无法击中精力,河仙图只是空白。
没食物补足,一光便冥思打坐,吸收一些四周游离灵子,恢复体力。
千灵在山坳四处转悠一圈,没有发现食物,就是感觉热。
说来也奇怪,这山脚下,为什么比第三神宫热那么多。
如果,把第三神宫的天气说成初春,那这里就是盛夏。
一光也很热,打坐一会额头直冒汗。他很是担心,山脚下左方尸体因热腐烂发臭,又起身独自跑回去。点燃灵火,他在左方尸体周围找到一个天然地坑。然后,他对着尸体三跪一鞠躬,把左方埋了。
一光没有铲子,只能向尸体上盖杂草,再搬些石块压住。忙活近两个小时,总算让左方安安静静躺在了粗糙坟墓里。
那时,右直也从昏迷中苏醒。不过他醒来,好像不是很自愿。
千灵一发现不好情况,第一时间跑来告诉了一光。
一光急匆匆赶回山洞,就见到右直被麻绳绑好躺在担架上。同时,山洞中心高处多了一个胡须饱满、身体精壮的中年人。中年人裹着灰色头巾,一身素衣草鞋,和两尊泥菩萨并排而坐。
借油灯光线看去,一光看他的面相显得慈祥。
但是,人不可貌相,越是表面慈祥之人越可能是十恶不赦魔头。
中年人看见一光,做出不再向前阻止手势道:“站住别动!你们是神宫的仆人还是亡命逃犯?”
一光看向闭眼的右直,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直接干脆道:“我们是逃犯!是第三神宫和第八神宫的双重逃犯。”
“哟!还是厉害角色,我还是第一次遇上活着的逃犯。那你们犯了什么罪?”
中年人一边问,一边跳下石阶高处走向一光。
右直隔在中间,突然睁开眼怒吼道:“你个混账,老子的事不用你管!天王老子都要喊我爷爷。”
见右直还能骂人,一光的心总算放宽了。
令人奇怪的是,中年人被右直骂,不但没生气,还一个劲呵呵笑。
一光不知所以,便向中年人询问。这一问,右直要自杀的事情就水落石出。
原来,中年人绑右直,是在救人。
他还考虑到天气热,答应带一光和右直去游牧人的帐篷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