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把“哈里逊”机车停下来,急忙脱掉头盔,猛地在喘气。
因为失血的关系,他感觉寒冷极了。雪雨飘到他干裂的嘴唇上,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同时也感觉极渴。他想像把一杯热咖啡喝进胃里那股满足感。
可是他知道,自己此刻最需要饮下的不是咖啡,而是藏在行囊中那袋鲜血。背项的伤口已痛得有点发麻。只有喝血才能迅速令伤口愈合。
他极害怕这个“治疗”的方法,但是每一次危险的行动之后又不得不使用。他知道自己每盒一次血,体内的吸血鬼因子便会越旺盛。然后到了某一天,他的一半吸血鬼血统将征服另一半的人类血统,令他堕进永劫不复的邪恶深渊……
李斯蹒跚跨下机车,小心的一步一步走向公寓大门,以防背项的伤口扩大。
在骑车之前他用黑头巾盖着伤口,绕缠胸间缚紧以阻止流血。可是一轮震动后,头巾已浸透了血水。
他沾血的手指伸进口袋,把大门钥匙掏出来。
进入公寓前廊时,李斯竭力放轻脚步。在这时分,公寓里的人应该都已睡了,他不想任何人看见他现在这副模样。
李斯拾级到了二楼,拿钥匙把房间的门打开——
这时他才警觉,自己因为受伤已完全放松了警戒。仙朵拉并不在房间内。他却在此刻到了门口时才感觉到。
已经太迟了。打开房门后,他看见三个男人站在房间中央,每一个都双手握着手枪对准自己。三人都穿着避弹衣。
同时全副武装、手持散弹枪和轻机关枪的特警分别从两旁的其他房门冲出来,包围了李斯身体两侧。
站在房间内的龙格雷队长高叫:“警察!不要动!高举双手!我们现在要逮捕你!”
李斯苦笑。这种情景他过去已经历过许多次——但每一次他都是饰演握枪那一个。
李斯举起双手时皱皱眉——他又牵动了背项的伤患。“发生什么事?我只是个游客。”
他说话时轻轻踏进房间。这动作令房外走廊两边的特警大为紧张,立即围拢到房间门口外。
“请你绝对不要反抗。”龙格雷仍很冷静。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在这情形下你没有可能逃脱。现在我们以十三项谋杀罪嫌疑逮捕你。在上手铐后我会宣读你的权利。”
这是个很好的警官,李斯想。
——十三项谋杀罪……是“杰克”。他们把我当作“杰克”。
“别开玩笑了。我没有时间跟你们玩。”李斯说话时在暗中储存气力。
“请你立刻蹲下来,然后全身俯贴地上。否则作拘捕论。我会先射伤你的腿部。”龙格雷把枪管下移,瞄准了李斯的小腿。
“我说过……”李斯真的在慢慢蹲身。“我没有时间——”
然后李斯的身体在众多警察眼前消失。
龙格雷接着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的碎裂声。
李斯以超乎人类肉眼可见的速度穿越房间,撞碎了玻璃窗跃出!
没有人看得清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最快判断出状况:嫌犯脱走了!是穿窗而出!
他率先回身奔向玻璃尽数毁碎的窗户——龙格雷一向习惯亲身在第一线指挥行动。他俯身看过去。街道上却不见人影。
原来李斯穿过窗户,却不是往下逃,而是双手握住上方的窗框,身体摇荡倒翻,轻易跃上了屋顶。在下面街道上埋伏包围的警察,看见人影在屋顶闪过,立即朝上指说:“在上面!到了屋顶!”
警号声响彻整个巴福特街。警车成群的发动开出,把保卫范围往外扩张。整个社区被惊醒了。住宅的窗户一个接一个亮灯。
警员在最初得知围捕的就是“开膛手二世”的嫌犯时,情绪已经十分紧张;现在眼见嫌犯正在逃脱中,一个个把食指都紧贴在手枪扳机上。
李斯强忍着背上的伤痛,飞快跃过一个接一个屋顶。鲜血滴落在旧砖瓦上,迅速与积水融合。
龙格雷这时带着特警队冲上了公寓天台,却无法分辨出李斯的逃向。
“他!”龙格雷暗骂道。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眨眼间便消失了!就在我的枪口前溜掉!那是不可能的啊!
过了大约三分钟,警队的直升机也加入搜索,探照灯有如舞台灯光般射下,找寻“主角”的位置。
警员索性把铁索解开,让成队的警犬奔跑四散进巷道。
十四个夜归者和流浪汉迅速被捕,双腕被反铐俯伏在湿冷的马路上。
居民纷纷走出大门看热闹,却都被警察驱赶回屋内。在得知围捕的目标是“杰克”后,年轻人都迫不及待打电话给朋友,绘声绘色的作“现场报道”。
李斯蹲在一条窄巷的阴暗角落里喘息,旁边是堆积成小山般,一个个胀鼓鼓的塑料垃圾袋。这儿已距离公寓几乎一公里远。警队直升机在上头越过好几次。
一条黑影突然迅速窜进了暗巷来。李斯爬起身子,却没有拔出他仅余的两柄匕首——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闯进来的是一条警犬——身体几乎有成年人般大的狼犬。它并没有像警匪电视片里的警犬般发出狂乱的吠叫,而是静静的盯着李斯,似乎在等待攻击的机会。
李斯也反过来盯着它双目。
狼犬蓦然从李斯的目光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怖感。深烙在它细小脑袋中的警犬训练,被原始、野性的本能淹没了,它哀号着从原路遁走。
李斯松了一口气。他瞧瞧地上,看见地下水道的盖子。
——看来今夜我跟地底世界很有缘……
在检视了所有被捕的可疑者之后,龙格雷下令把他们全部释放。
“队长……”一名警探迟疑的说:“要不要先核实他们的身份才释放……”
“不用了。”龙格雷摇摇头。“我看清了那家伙的样子。”
“可是……这不合市警队的工作常规……”
“我说不用便不用!”龙格雷把积压满腔的怒气一股脑儿爆发出来。他走到那名探员跟前,口中吐出的蒸气喷到对方鼻子上。“我刚才跟那杂种粘得几乎想我们现在这么近!我要是个他裸女,他可以碰到我的肚子,这个答案你满意了没有?”
那名探员并没有动怒,只是退后一步,耸耸肩,然后转身离开,口中在低声嘀咕:“既然站得这么近,为什么又给那变态的杂种溜掉了?”
龙格雷进了一辆警车内。衣衫湿透的他感到冷极了。他从大衣口袋掏出烟斗,把已湿透的烟丝除掉,用纸巾把烟斗里外抹干。他摸摸身上,才发现自己忘了把装烟丝的铁盒带来。
他咬着没有烟丝的烟斗。这时他注意到放在警车一角的那个纸箱。
龙格雷撕掉纸箱上的胶带,把盖子打开来。黑猫仙朵拉安静地躺在里面。有个好心的警员替它披上一块小毛毯。
龙格雷伸手抚摸仙朵拉的头顶,但被它避开了。
一个到伦敦来杀死十三个妓女。
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事,龙格雷想。
他突然产生直觉:这只黑猫很可能已经被那个美国佬养了好一段日子。也许他们是一同到英国来的。
龙格雷立刻用无线电话联络市警总局,要求他们查核近三个月内宠物入境的登记资料。
把电话关上后,龙格雷又瞧着仙朵拉,“嗨,小猫咪。告诉我,你的主人是个什么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