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项线索就在墙壁的小型保险柜。”伸缩金属棒指向投射在白色布幕上的幻灯片影像。
索多玛与长方型会议桌前十多名专家及侦探人员,一同聚精会神地观看那帧拍摄自凶案现场的幻灯片。
兰格雷FBI总部反情报分部会议室内,充溢了苦恼的气息。
奥逊是外表看来只有四十岁的黑人,一头卷曲的短发却已花白。深灰色斜纹西装裹住他壮若熊般的身躯。
“钢材制的保险柜嵌在书桌后方的墙壁。尸体被发现时,它已经打开。”奥逊手上的棒子点向幻灯片上的保险柜门。“保险柜有钥匙及密码锁双重保安装置,是德国制的精品,密码锁转轮上遗有死者的指纹。”
“这么说是死者生前亲手把它打开的?”一名四十多岁的金发男子说。彼得·卡诺斯。反情报部干练的行动组长。“是在凶手胁迫之下吗?”
“无从判断。”奥逊说。
幻灯影像转为保险库的特写。
奥逊继续其简报:保险柜是死者收藏重要资料及文件之处。FBI把遗留在柜内的电脑磁碟及文件解读后,发现除了死者替中、美双方刺探的情报内容外,还存有大量有关黑市军火及艺术品交易的资料记录。
“同样无法断定……”奥逊说:“凶手是否从保险柜内夺走任何东西。”
索多玛点点头。如果凶手连这些甚具价值的情报资料也没有取去,他或她拿走的会是怎么样的东西?
“至于这些资料内的一项重要发现,请林先生解释一下。”奥逊指向坐在他身旁的一名华裔男子。
林西蒙,FBI内一个监察国际军火动向小组的主管。
“从这批资料中,我们获得一个惊人的发现。”林西蒙操着流利的英语说:“死者近期正为一名不明买家采办两台代号为‘老虎A63’的货品。”
他手中握着一叠文件,目不转睛地看着,以机械似的事务性语气说:“按照本小组蒐集的情报,‘老虎’是死者在黑市军火交易里,用于战斗机或攻击机的代号。”
会议室内大部分人为之动容。
林西蒙继续说:“可是‘X55551’这个密码,在死者从前所有黑市战机交易的记录中从未出现过。我们判断,这代表一款从未流入黑市的新型机种。”
卡诺斯切齿说:“难道是……我国的现役喷射战机?”
林西蒙再次扬起毫无感情波动的语音,把会议室内的低声议论打断。
“此外,根据保险柜内存放的记录,这名订购了两台‘老虎A63’、代号为‘1/30’的客户,与死者的交易关系已有六年之久,交易次数逾三十宗,采购项目几乎每次不同,自动步枪、榴弹炮、手提火箭炮、肩托式地对空导弹、小型战斗艇、装甲战车、红外光夜视镜、雷达侦察系统都有,估计总交易额恐怕是只有跨国企业财团才支付得起的天文数字。”
会议室内气氛更加凝重。
“据我局专家臆测,这名‘1/30’买家可能只是一名黑市军火销售商,购入这样大批的武器,目的是转售谋利。”
“假若不是转售脱手呢?”卡诺斯从椅子站了起来,身躯足足比林西蒙高了两个头以上。“那岂非能组成一支可媲美小型国家军队的先进武装部队吗?”
林西蒙的眼睛第一次离开手上的文件,以略带轻视的眼光瞧向卡诺斯。“不一定。这支‘军队’仍欠缺一种东西:人。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操纵这些精良武器,它们与废铁没有分别。”
林西蒙的语声就如机关炮般。“要培养一批具有丰富知识、技术和经验,并且能真正投入实战的兵员和指挥官,其耗费的资财和时间往往还在武器装备的数倍之上。尤其在已讲求电脑化和资讯化的现代精密军事上,军人的素质绝不能输于企业界或学术界人员。这也是现时各先进国家正在积极开发全自动无人驾驶武器和军用机器人的主要原因。没有了‘脑袋’,枪弹是无法杀人的。”
“正如没有了凶神的利剑一样……”索多玛在会议桌前喃喃说。
在场所有人纷纷瞧着索多玛。”“凶神”这个用词在这里已变成极度敏感的字眼。
索多玛不用看,也能感觉到奥逊瞪过来微带愠怒的目光。
会议室内唯一对“凶神”没有反应的是林西蒙。他那专业性的语气,未因索多玛插嘴而引起丝毫变化。
“这名‘1/30’买家的军备采购质量,确实不低于中东、非洲、南美那些野心勃勃的小国。遗憾的是,我们竟在死者遇害之前,对这项足以威胁国际军事平衡的事情一无所知……”
坐在他身旁的奥逊再次站起来,皱眉说:“为了这件事,我们收到极大的压力。这宗凶案必定要尽早侦破……”
※※※※※※※
“死者绝对是唯利是图的情报贩子,这名买家有什么力量令他守口如瓶?”
索多玛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按着皮革大班椅的椅背,凝视已被侦查人员处理一空的保险柜。
“死者是被灭口吗?难道那名‘凶神’与这个神秘大买家有关?……凌厉的剑技和现代化军备,看来风马牛不相及……”
索多玛从西装口袋掏出PDA,把刚才一些想法及疑问输入了后,再走到书桌左侧墙壁的巨大书柜前。
这是发现第二条线索的地方。
索多玛伸出右手食指,往书柜上排列整齐的书脊扫去:丘吉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佛洛依德的《梦的解析》、《大英百科全书》、四个版本的英语《圣经》、《孙子兵法》、日本古代的武士道教材《叶隐闻书》……还有一大堆字典、法律书籍等,就是没有文学、艺术等类型的书。没有希腊史诗,没有莎士比亚,没有半本小说。
“第三行……找到了。”索多玛的手指停留在一排历史书籍中央的一条间隙处。左面是一套三册讲述美洲印第安人传统生活的书籍;右面是一部有关澳洲土人历史的大型画册。
这儿明显缺去了一本书,但无从断定是否被凶手取去。
根据右面那部澳洲土人画史封皮上留下的痕印所推算,这本失踪的书应为硬皮封面,长二十公分宽十三点五公分,厚度无法肯定,估计在二点五至三点五公分之间。
书柜上所有书籍均有条不紊地按照种类编排,所以可判断这本失踪的书一定与历史有关——而且是古老少数民族的历史。
“凶手取走这样一本书会有用途吗?”索多玛大惑不解。
忽然他又想起那柄形貌古怪的长剑。
“我只是想……”高桥龙一郎的话语从索多玛脑际再次响起:“……这柄剑的形貌背后,似乎蕴藏了非常深厚悠久的文化……”
——那本书的内容,难道正与这柄剑背后的文化有关系吗?
索多玛把这个发现输入PDA。他并不保太大寄望:毕竟要在浩瀚书海中,单凭封皮大小的资料去寻找一本内容不明的书,实在不大可能。
索多玛脱去眼镜,走到书桌后面,在真皮制的高级大班椅坐下。
他放松四肢,仰躺在舒适的椅背上,双眼瞄向横放在身前的书桌。
柚木制的巨大书桌长达六英尺,上面铺了一大块晶亮的玻璃。书桌中央摆放了皮革制的写字垫和各种文具。钢笔是英国出品的高级货。左面堆放了一小叠文件档案和三四部不同语言的小字典。右面是一台个人电脑,接上了数据机和传真机。野兽牙齿般的键盘上蒙了薄薄一层灰尘。
书桌左上角一件摆设吸引了索多玛的注意。是一具彩色地球仪。
面向索多玛的一边是亚洲地区。
索多玛无意识地伸出左手指头拨转那个地球仪。象征几千里的距离在他的指甲下缓缓掠过。
“就是把全世界都握在手上又如何?一片金属百分之一秒的移动,便把你拥有的一切夺去了……你什么也不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