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那孙悟空四人,在那古木之颠,忽见了天空日月半行之异景,心生诧异,又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得金蝉子道:“莫不如再向前些,看端的如何!”
他四人就缓缓向南,一边行时,一边仰首而望,见那天空之景,依旧是日月半行。
略行进一时,料只有三五里远近,悟空还兀自望着那日月并行之异景,尤自疑惑,忽又听得八戒喊了一声道:“哥啊,走错方向了,怎地又回迷雾之地南岸?”
悟空道:“胡扯,向南而行,迷雾之地在北,如何又到了那南岸?”
低头看时,悟空也吃了一惊道:“咦!果然是迷雾之地?”
金蝉子及八戒也齐道:“是迷雾之南。”
又抬头一望,见那迷雾之地半天之中,依然有一座海市蜃楼,假作璀璨天宫,天宫之下,又有座“灵山大雷音寺”。
悟空道:“怪哉,方才却不是向南而行?如何又转回此处?”
八戒道:“光顾着看那天中异景了,没曾看清楚路径,故而走反了咧!”
悟空道:“即这等说,还不调转方向,更待何时?”
说罢,四人即又驾云南下,方行之时,又听得八戒道:“哥!你看!”
悟空循着八戒所指方向望去,却又吃了一惊道:“咦!方才那古木之右,不是一片无边旷野?”
众人曰:“正是!”
“如何今又见有一群山峰?”
“想是我们走错了方位?”
“即是走错了方位,如何这里也有座海市蜃楼?也有片迷雾之地?”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那厢相互反问,却无人能解。悟空愈发诧异,直急的抓耳挠腮,忍不住跳起来道:“师傅,你四人在此等着,俺老孙前去看看!”
说罢,他哪管的上众人如何回应?只见他脚下一跺,似一道流光,就向那群山之中飞去。
八戒也忍不住在后骂道:“这个忒猴急的弼马温,又丢下我三人自家走了?忒也不会干事,这万年也不见有长进。”
金蝉子也无可奈何道:“八戒,随他罢,我三人且候在此处,等悟空回来时,看端的结果如何。”
沙僧忽道:“师傅,这不是那禅师所说‘时易空遁’之象?”
八戒惊道:“咦!正是此说,正是此说!”
金蝉子亦惊道:“即是这等说,这十六字有八字已应验,另八字却何解?”
八戒道:“不知!”
金蝉子又问:“只除了这十六字,乌巢禅师可还有甚言语相告?”
八道回曰:“那日急着寻找师傅,又被这沙僧拉的甚急,后面老禅师还说了些什么,只是听不真切!”
金蝉子听了,却又埋怨道:“如此说来,岂不是枉费了老禅师一番心意?果然有甚劫难处,你二人,却不是又误了大事?!”
又说那行者,一阵流光,早到得那群山之中。方一立定,有一阵清风扑面而来,他一闻时,惊了一声道:“咦!有猴气!有猴气!......想必这群山中,有我同族?”
他便又跳至半空之中,猛的往下望去。稍时,扫视一圈毕,见那群山之中,唯有些山峦轮廓,却绝无半点生息。
他又惊道:“怪哉,这普天之下,海深必有怪,山高岂无精!诺大一片山峦,却无半点生息之气者?”
悟空急在那半天之中,展放火眼金睛,射出两道电光,看向那群山之中。稍时,那行者看到那群山巍峨,只除了没有生息之气外,却无任何异样。
忽又思及那日云中之战,恐又是妖魔所化幻像,他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将手一伸,只听得“箜咚”一声,即见金箍棒撞入掌中。他又怒骂一声:“我把你这剥皮幻象!”
而后,将身摇一摇,变作成高有千丈的擎天巨将,那金箍棒也晃一晃,变作千丈余长。而后,那悟空不分好歹,抡起金箍棒,往那群山之中砸去。
金蝉子及八戒沙僧三人,在那后方云中,看到眼前之景,吃了一惊。只听得八戒道:“这猴子又发失心疯了?”
话音落处,一声巨响,震天撼地,又一阵气浪,扑面而来,差点将那八戒掀了个仰跌。
八戒又骂道:“这弼马温,好端端的,又作什么怪?发什么狂?”
方站稳时,忽又听得金蝉子道:“八戒,你赶快迎上去,教悟空收了这法象。出家人,走路尤恐伤了蝼蚁命,他这般逞凶,不知害杀多少生灵。”
八戒嘟嚷道:“师傅忒不明事理,他这般不分轻重,我此时迎上前去,若是稍有不慎,被他一棒子打到老猪时,却不是遭瘟了么?莫管他,莫管他!”
方说时,只见那前方山崩地裂,扬起漫天尘土,那尘土中,恶狠狠的走来一个行者。
金蝉子朝那行者喊了一声道:“悟空!且休如此,端的有何话要说?且回来一同计较!”
那悟空听得金蝉子唤他,急收了法象,悠忽间,回到众人身侧。那八戒风行者回来,脸上还有些愠愠之色,急问道:“猴哥,这山惹你了?你这般恨他?”
悟空道:“山又会惹我?”
“那你无故把他摧倒,却是为哪般?”
悟空道:“实不瞒贤弟,这群山之中,实有些怪异之气。俺老孙火眼金睛又看不出个究竟,故而有些恼怒。再者,忽又想起那日,云中之战时,打倒神龙幻化的一众宫阙,我却打打看,能否打出个子丑寅卯来。”
众人又问:“这番打将下去,山也被你摧倒数,若有什么土地山神,太岁妖魔之辈,尽皆被你打成肉饼了。你如今这般恶棍子一通打,可打出什么端倪么?”
悟空道:“可恨,山却是坐实山,并不见什么端倪。”
“咦!土地山神?老孙倒忘了这事!”
说罢,他又跳起来,不知口里捻着什么决,半晌,毫无动静。那悟空就又欲发作,被金蝉子扯住道:“悟空,我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这番怒打,摧倒这无数山峦,害杀了多少生灵?正要怪你哩,你如何又要寻思逞凶?”
悟空道:“师父!老孙正要说此,这山峦中,却不见有半点儿生灵。故而老孙说他有些怪异之象。如今老孙捻了决,想拘唤几个土地来,却不想,这山并无个土地山神。”
三人听罢,也诧异道:“这么说,此山却是一群空山?”
悟空道:“正是!”
八戒疑惑道:“起时不见这群山,如今又凭空多出来了这山峦。天空之中,又见有日月并行。我等明明南下,却又转回北岸,内中当真怪事连连。猴哥啊,想是我等撞向日里鬼了?”
悟空喝道:“哪个日里鬼这般大胆,敢来戏弄俺老孙?”
八戒道:“若不是日里鬼,如何这般怪异?”
悟空道:“还有更怪的哩!”
众人问:“怎么说?”
悟空道:“方才去时,我闻得那山中有些儿弥猴之气,及我观看了半日,却又不见半个猴类!”
众皆诧异道:“这般说,当真怪异,想你本是猢狲,这同类气味相投,你能感知猴气,肯定不会有错。如何却又不见猴子猴孙?”
悟空道:“真是这等可疑!恐此处,也非善地。”
悟空说这一句话,那八戒就吓得不轻,急道:“不会是又有什么妖怪吧?”
悟空道:“这古木内外,却无甚妖气。莫真有妖怪,能逃过俺老孙火眼金睛,又能隐藏这等妖气,那这妖怪之法力绝非小可。”
八戒毛骨悚然道:“这般说,我等还是快走,免教落入妖魔之手。”
悟空骂道:“呆子,又说胡话,我们此行,就是来降妖的,你却避而远之,那还除什么妖?降什么魔?”
八戒道:“哥啊,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在暗处,我等在明处,兵书上说‘避其锋芒’,待出了这方天地时,若真有妖魔,我们避他,他必会来寻我等。如此这般,也不亏我等,岂不是更好么?”
悟空道:“也罢,那就再往南而行罢!”
众人依计,果然驾云南下。
正行间,悟空猛然回望,见那古木已在四人身后。那古木之侧,又见有一片山峦,悟空依然诧异。
“初木此木时,绝无这群山峦,我那镇元子大哥亦见了这般异象,究竟是何缘由?”
“山又不曾长脚,又会自由来去的?”
正思虑间,忽见那古木之中,隐隐地射出一道火光。悟空急忙立定道:“师傅快看!”
金蝉子三人听得悟空之言,急回头处,端这视良久,八戒诧异道:“哥啊,哪来什么火光?”
悟空道:“方才古木之中有火光射出,你等不曾见?”
三人皆摇头道:“不曾见!”
悟空却又急的抓耳挠腮道:“这木中这般异象频生,想是有什么妖精作怪?”
八戒道:“猴哥,莫胡扯,这般风清日朗,哪来什么妖精?”
悟空道:“呆子,你与沙师弟还在此守着师傅,我下去再看看!”
说罢,脚下一跺,化一道流光,撇下众人,独自入得那古木之中。弹指间,悟空早到得那古木之内,举目而望,见那古木之内,当真是变化万千。早不见了初时之景,而今看时,只见那木中,有巨枝层层,恰化苍龙盘护,那巨枝上,又见有无数仙苔灵芝,古藤仙草。
悟空立定在一巨枝之上,见那巨枝,延绵而去,有三五里远近。那巨枝之下,百余丈处,又有数根巨枝,纵横交错,皆有三五里长,伸向远方。
那悟空立定处,展放火眼金晴,向四方瞭望。看罢多时,不见异样,他就又脚下一跺,似流星一般,向下坠去。
行有二三里远处,早已到得那古木树干之前,那树干,矗立于前,仿似一座大山。那山之色,真个黛如浓墨。
悟空又立定在半空之中,放眼而望,忽见那前方一颗枝桠之止,有一团身影掠过。
悟空吃了一惊,急道:“果然有妖邪!”
又喝了一声道:“妖怪,哪里走!”
说罢,他就脚下一跺,似一道流光,扑向那团黑影。正行间,又将那右手向前一伸,只听得一阵破风之声,而后,又听得“箜咚”一声,即见金箍棒撞入悟空的掌心之中。
哪消弹指间的工夫,早到得那黑影贮立之处,悟空也不分好歹,一棒子朝那枝上打去。只听得一声天崩地裂之音,便就见那根数十丈方圆的巨枝被悟空一棒子打成两截。而后,又一声“咿呀”巨响,震天憾地的,朝那下方掉落下去。
那金蝉子及八戒沙僧三人,在那古木之上的半天之中,忽闻得这阵异喊,却又不明就里。沙僧道:“师父,敢情是大师兄遇妖怪?与那妖怪打斗哩?”
八戒道:“这猴子不知轻重,可千万莫连此等古木一打倒了。”
金蝉子道:“八戒,你且去看看,端的何故,莫是妖魔时,你也好搭个帮手。若不是妖怪时,却也教悟空手下留情,莫损坏了这等天地造化之功。”
八戒依计,吩咐沙僧道:“沙师弟,你且看好师傅!”
又道:“师傅,你学成的那般无量神章,却也拿出来,一则旧不曾练习,恐有些儿生疏,二则,果有妖魔近时,也可防身。”
金蝉子也依计,双掌合什,捻着口决。忽得,只见那金蝉子周身激起一金色气盾,气盾之上,有无数梵文似金丝勾连。
八戒道了声:“果然好个无量神章,奈何老猪佛法不精,不然,怎么得个也学学这无量神章,紧要处时,却不是也好防身?免教妖魔拿了去,却不是造化?”
方说罢,他就整了整佛衣,扯过九齿钉耙,抖擞精神,道了声:“老猪去也!”
......
毕竟是何妖邪,却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