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想了想,叉开右手五指,在自己额前一层薄薄软软头发上梳理了几下,又用掌心抚平,说:“就是这样。”看到福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她接着念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刚一念完,她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说:“看到这句,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你刚到我们家来时的情景,是在那只木狗背上的。我觉得我也会做诗了,让我想想,就叫‘你骑木狗来’,接下来呢?唔,接下来的句子我还没有想好,现在先跟着我读。”
福盈照着读了一遍,读到接下来的“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时,他的问题又来了,“什么是‘两小无嫌猜’?”
“真麻烦。”露华翻了翻白眼,说:“意思就是……就是,哦,就是上次那样,哥哥给我们出的谜语,我们两个小孩子都没有猜到。”
一旁的老仆人忍不住笑起来,一边摇了摇头。
荒野的泥土屋子里,离苦老人掐掐手指头算算日子,然后走到火炉边。
炉火每天都很旺,而瓦罐里的黑汤终日都是沸腾的,他低头看去,罐子里“突突”地冒泡,使得里面千千万万的蛛丝在用力翻滚回旋,仿佛在拼命挣扎。他随手拿起旁边的那把老旧铜勺子,在瓦罐里搅动了片刻,然后舀起一勺黑汤来,闻了闻味道,勺子上挂着几缕煮透的蛛丝,离苦一看那丝的形状和颜色,眼神里有了明显的光。
“好了。成了!”
屋里的百来只蜘蛛,每天逐一取出十丈丝来,取了一个多月,放在这火炉上的瓦罐里,加入许多味奇特的药粉,熬煮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瓦罐里的黑汤煎干了又加入清水和药粉,每天都用旺火不间断地里煮着,终于变成了现在通透纯黑模样,而且形状比蛛丝大了许多,那些奇异的药粉使得它们膨胀了很多倍,而且看起来饱满黑亮富有弹性。他摇晃了两下勺子,只见挂在上面的黑丝摇摆了一阵子,而最末端摆动的幅度极大,都像是在弹跳着。
“多好的头发。它的美丽恐怕超过了所有世人的头发。”离苦老人一边说,一边又小心翼翼地在瓦罐里捞了几次来看,然后说:“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总算完成了第一样东西。”
他把铜勺子插入瓦罐里,准备捞起一些来,却感觉到阻力重重,料想到因为蛛丝在瓦罐的黑汤里常年累月地浸泡着,可能互相纠缠打结了。于是他将铜勺子用力地搅动了一翻,然后整个捞起来,放在桌面上。一大团漆黑的丝粘乎乎湿漉漉地呈现在眼前,千千万万,纵横交错,离苦伸手过去,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轻轻捏住了其中一根,试着往外拉扯着,感觉需要的力道增加时,就停下来用左手把一整团黑丝提起来抖几抖和捋几下,直到那根黑丝完完整整地拉出来了为止。
他把抽离出来的第一根黑丝拉直,放在桌上空处。
用这样的方法,他每天都在努力地整理着,连他都不记得到底经过了多久的时间,最后一大团紧密互缠的黑丝终于被一根一根完全理顺。现在它们被排列得整整齐齐,平放在桌面上,远远看去,如同一条漆黑的长蛇挂在桌上,它太长了,中间部分在桌面,两端从桌两边垂下来,拖在地上很远。
离苦老人又望向墙壁上的两幅画,在心里估算着如果他们是真人,这头发的长度是多少,看了一会儿之后,去旁边的灶间拿了一把锈菜刀出来,在那把黑丝中间的位置切下去,如他所料,黑丝非常坚韧,几乎没有多少被切断。他又把刀口放在方才切过的位置,双手按在刀背上,然后用力来回拖拉着。
许久之后,那把黑丝终于拦腰切断,变成了两把,他将它们合二为一,再继续切着。大半天的忙活之后,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两把一样长短和数量的黑丝。想了想,他把师父留给他的两根红绿丝线拈起来,分别放进那两把黑发里,然后轻轻拉直。虽然看上去漆黑柔亮的头发里夹杂了一根丝线,显得特别突兀,但它们是不能被丢弃的。它们即使没有任何用处,但那是师父留下他的难题,无论如何,他要让它们永远留下来,并且显眼地存在着。
他一手提起一把来,端详一阵子,说:“多好的黑发呀。而且药物的作用能够使它们始终如新,不会随着岁月地流逝而苍老一分,如果拥有者的寿命足够长,那么很可能他到一百多岁还有一头漆黑的头发。”
黯星王一身疲惫地回到王宫。
刚刚准备坐下来喝一口热茶,猛然瞧见窗外飞来一只喜鹊,马上惊呼道:“猎手,有鸟儿来了,快放箭!”
一道灰色光芒闪过,“嗖”的一声,那支精铁小箭准确从它心脏的位置飞进去,直接穿过那只肥喜鹊的身体,甚至都没有一声鸣叫,它笔直地掉落下来,“嗵”的一声落在地上。马上有侍卫捡起来查看,然后进来禀告,“北王,仔细看过了,只是一只普通的喜鹊,已经被猎手一箭射死,并没有什么异样。”
黯星王闻道松了一口气,才继续喝茶。自荒泽王下战书三年来,虽然没有一场正面战争,但如今的北国早已人心惶惶,原因就是那机关百鸟。第一年虽然遭遇鸟患,但每一处出现的机关鸟都较少,并且都是些伤害力较小的,那时除了粮食有部分损失以外,没有百姓伤亡,但那只是一个小小开始,之后鸟患一年比一年严重。春种秋收的季节,无论是将播下的种子还是待收割的熟粒,都会招来成群机关鸟,它们不再像第一年那样混在真的鸟儿里飞来飞去,而是整群的机关鸟一齐出动,如一片惊世骇俗的大风,一旦经过,摧毁万物,地面剩余一地残骸,粮食产量逐年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