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可意中过千绝蛊?”朴敏与虞勉对望一眼,而来听风也聪明得把头低下。
“平安府内都在说,若不是莫姑娘治好了柳小姐,她能医治千绝蛊的美名也传不了那么远,若是你们不信我的,随便去平安府打听打听便是。”
“莫庭,你今日与我们说的,以前怎么从没跟我们说过呢?”朴敏又问。
“朴阁长,我今日说的事都与我无关,我又为什么要说呢?”
“可是柳小姐认识莫庭荷这件事,却是至关重要啊。”
“都是她们女儿家的事,我一心读圣贤书,难道还要如鸡鸣狗盗一般,去打探吗?我刚才说的,也都是相邻闲磕牙时听到的,我本就不喜欢嚼舌根的事,也就是因为虞大人与朴阁长问到这边,我才答的,难道我这样答,还能答出什么是非吗?”
“你也别气……”朴敏也觉得刚才的问题有些不合适,难怪会惹了莫庭,连忙安抚道:“你未免想了太多,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不为其他的意思。”
“朴阁长何必要遮遮掩掩的,你无非是想问这千绝蛊是否传人不?毕竟那位假冒莫庭荷的柳小姐可是在你内阁住过的。”虞勉毫不留情地拆破朴敏道:“我可从来不知朴阁长竟是如此怕死之人。”
“其实之前我对平安府的蛊毒之祸有所耳闻,封门绝户不胜枚举,似乎没有莫庭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朴敏的思绪到了别的地方,“莫大人,你在我面前不必顾忌,千绝蛊是不是死了很多人?会不会传人?”
“朴阁长,下官不知。”莫庭荷聪明地答道:“我只知道柳知府为了防止蛊毒传播,烧了林家,当时林家一片混乱,我带着林夫人逃走后,一直守在林夫人身边照顾,外面的事我的确不清楚。”
朴敏的脸上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失落,而这失落显然并不是对莫庭荷的。
虞勉也没看出朴敏的表情,或者说,他根本不屑去看,而始终摆出一副“随你怎么演”的表情。
“朴阁长,我不是大夫,而且这种蛊毒是前所未见的东西,会不会传人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母蛊在水中却可以看到,若是水中有蛊毒,仅这水源,就能染上不少的人。”
“有理有理。”朴敏心中纠结,只能应声。
聪明的来听风已经猜到朴敏心中想法,连忙说道:“朴阁长也不要着急,一会儿我带莫庭回内阁,然后彻查内阁所有水井,特别是明副阁,不对,明牧那处的水井,我们彻底封堵起来,以绝后患。”
朴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起身与虞勉说:“虞大人,刚才该问的也都问了,我现在先将人带回去,有什么事,内阁自会向虞相交待。”
“等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就把莫庭带走了,你说你会像我爹交待,那我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虞大人,之前虞相与我说的并不是这样的。”
“我爹与你说的我怎么知道,你先教教我,怎么将这莫庭的名字从大理寺里划出去?”
“这个……”朴敏显然没想到虞勉会突然发难,嘀咕道:“若是以前,再重的罪,也是……”
“你都说了是以前,现在我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最看重的就是按章办事,你还能让我父亲例外不成?若我们虞家给了你例外,那谁又会给我们例外呢?”
“虞大人,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才?刚才谁又说了什么?反正不是我说的。”
来听风在一旁听得生气,也站出来说道:“虞大人,刚才谁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莫庭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把他带过来,难道又要送回去吗?”
“不送回去,难道让皇上坐实莫庭受我们虞家庇护这一事实吗?”
“既然如此,一开始便不要带过来就是了。”
“这不一样,该审的,我还是要审的,现在案子也审完了,莫庭的事情我也清楚了,我会禀明父亲与皇上,放心吧,我定会为莫庭多多求情,不会让她受太多苦难的。”
“虞大人,莫庭怎么能落进王从勇和皇上的手里,你这是糊涂了吗?”朴敏长叹一声。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莫庭直接去大理寺,莫庭案由大理寺接手,不经过皇上与王从勇。”
虞勉说得得意,却被朴敏在心中骂,只是顾念虞勉是虞相之子,朴敏不好多言,只能说道:“既然虞相已有安排,那就这么办吧。”朴敏抬头看莫庭,眼神澄清,“莫大人,那就只能委屈你几天了。”
“这可不是我爹的主意,我爹年纪大了,未必有我想得透彻。”
“知道了。”朴敏不愿再和虞勉多废话,起身便要离开,来听风也连忙跟上,临走前还无比同情地拍了拍莫庭荷的肩,小声与她说道:“我在大理寺也认识几个同好,回头我与他们打声招呼,定不能让你受苦。”
“多谢来副阁。”莫庭荷看见门外进来两个卫兵,一言不发地过来拉她离开,在临出门的时候,莫庭荷见到躲在柱子外面的衣袍角,是未央宫里的人,莫庭荷低下头,掩藏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
……
第二日一早,未央宫中就乱成了一团,薛太后头未梳,脸未洗,连鞋袜都不敢穿,赤脚便从未央宫中跑了出来。
骁鸣鹤虽然厌恶母亲,但也不能由着母亲如此,便让人安排母亲在自己宫中的一处偏殿暂且住下,并派了小虞妃去探望照顾。
小虞妃在薛太后处呆了不到三刻,也是一脸煞白出来,去见了骁鸣鹤,连茶水都不敢喝,跪在骁鸣鹤面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都要带着孩子出宫。
骁鸣鹤头疼不已,当即就把小虞妃给轰了出去,小虞妃压根不敢离开长乐宫,跪在宫殿前面哭哭啼啼的,闹得不可开交。
到了晌午,骁鸣鹤吃了杯冰莲子羹,总算舒心不少,招来服侍薛太后的平公公,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平公公心惊胆战地与骁鸣鹤说了在未央宫的井水中发现红色小虫一事,却惹得骁鸣鹤更加的不快。
“井水中有虫子这种小事找人处理一下,若是不顺心,封了井再开一座便好,怎么惹得母亲凤仪大乱?”
“禀告皇上,这小虫,未必是普通的水虫,可能,可能是千绝蛊。”
“千绝蛊?上京城怎么会有那么个东西?”骁鸣鹤之前看过平安府的奏报,知道平安府曾出过蛊毒,蔓延甚广,也死了不少人,但如果这种蛊毒都能进了戒备森严的宫城,这未免也太过恐怖,难怪宫内一片混乱。
“禀告皇上,井水里的红色小虫究竟是不是千绝蛊还未可知,还要进一步确认。”
“还未确认,母后就跑来我这里,要是确认了,那我整座宫是不是都要搬走?”
“皇上,如果那些真是千绝蛊,恐怕举宫都要迁走,这种蛊虫厉害得很,一旦染上,非死即伤,宫中都是贵人,若有重损,伤的是端朝的根基啊。”
“你说的这些我会不知吗?现在我就问你,什么时候才能确认井水中究竟是不是千绝蛊,另外,除了未央宫的井水,其他地方井水有无染上。”
平公公一时答不出来,这时太监来报,说王从勇将军求见。
骁鸣鹤本不想见王从勇,又突然想起王从勇曾在奏章中提及千绝蛊,便让太监叫王从勇进来,听他的说法。
王从勇听完骁鸣鹤的问题,合掌问道:“属下的确亲眼见过千绝蛊,不知能否拿来让微臣一验。”
平公公连忙差人打了水来,放在王从勇面前,王从勇看着里面的红色小虫,肯定地说道:“皇上,这正是千绝蛊母蛊,臣记得当初平安府曾闹过千绝蛊之祸,这次平安府的前知府也由臣带来上京城,皇上可让他来看看。”
骁鸣鹤心觉有理,便让人将水带去大理寺,让柳知府辨认,辨认回来果然说的确是千绝蛊母蛊,与王从勇说法无出其二。
这时,太监头领及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对宫内大大小小的水井逐个检查,查下来发现千绝蛊只在未央宫的井水中,别的宫中还未查出。
但王从勇却说:“千绝蛊的母蛊长成与别的不一样,若是个体数量不够的时候,母蛊可以自行分裂,所以千绝蛊的母蛊不会少,只会多,或许宫中有些水井已经染上,只是数量少,未必看得到。”
这一番说法之后,骁鸣鹤也坐不住了,连夜坐上轿辇,带着前朝后宫一起跑去别苑住下了,只留了几个太监留在宫中清洁皇宫内水井的脏污。
原本气派壮阔的皇宫如今变成空城一番,每天只有太监宫女在四处清理,大多数的情况下,逛遍整个皇宫,都死气沉沉地见不到一个人。
王从勇带着苏耀钰与莫庭荷一起到了未央宫,莫庭荷换成女装,这样没人会将这名女子与大理寺中关押的莫庭联系在一起。
三人照着地图寻到宝藏埋藏的地方并挖开,一路下挖了一两米,总算挖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王从勇从莫庭荷手里接过盒子,用手掌抚去盒子上的泥土,发现这个盒子也不是俗物,而盒子上八星机关更是让人吃惊。
“果然也是静王的东西。”王从勇指了指八星机关,然后又递给莫庭荷,“真不知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藏在太后的未央宫,。”
“不如我们打开看看。”苏耀钰叹了口气说。
莫庭荷拿着盒子摆弄半天,摇头说道:“这要多试几次,不好开。”
“那可以打开吗?”王从勇急着问道。
“或许可以,只是我需要时间。”莫庭荷用手拨弄机关,“这机关时日久远,有些地方已经泡蚀,很难拨动。”
“那你需要多久?”王从勇低头先将刚挖出来的坑慢慢填上。
“三天吧。”莫庭荷将盒子收进自己的袋子中。
……
事隔三天后,苏耀钰带着莫庭荷再来未央宫,他们才发现王从勇竟然这三天都没离开皇宫。
“破解了?”王从勇身上沾满了草灰粉,他用手指着周边说道:“我将整座皇宫的井水都检查过了,一点千绝蛊母蛊的残留都没留下。”
“王将军为何要做这些事?宫里有专门的管事太监负责,不是吗?”
“那些人,空拿饷银却不做事的,一个个都怕死得很。但千绝蛊母蛊会随水源游走,若不及早处理,万一蔓延开来,那恐怕整个宫城都无人可以幸免。”
苏耀钰像不认识一样看着王从勇。
王从勇被苏耀钰看得不自然,想了一想,还是解释道:“我从没想过要害无辜的人。”
莫庭荷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递给王从勇:“这个是从盒子里找出的东西。”
王从勇想都没想就打开卷轴,刚一看,眼睛就直了:“这是什么?”
“密诏,先帝传位给静王的密诏。”莫庭荷说道。
“这就是说,当初继位的正是静王,但是这道密诏却落在薛太后手里?”王从勇像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般,“如此看来,静王才是真命天子,咱们现在的皇帝才是篡权夺位的?”
“王将军,我想看到这个密诏的人都会和你一样的想法。”苏耀钰接过密诏,从头到尾地看着。
“苏掌印也是这么想的?对了,这个大印也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伪造的?”
“我与内阁留存的文书做过比对,大印是真的。”莫庭荷说道。
“大印也是真的,那就是说,密诏也是真的吗?”王从勇眼眸放光,“既然静王才是天命所归,我自当继续辅佐静王,继承大统。”
“王将军,大印是真的,密诏可未必是真的。”莫庭荷翻过密诏后面,“王将军可注意到绸布后面的红色印纹?”
“这红色印纹有什么问题?”
“这道印纹是染出来的暗纹,染料是用云南千足虫的尸体研磨而成,只可保留十年,十年后便会变成黑色,可是你看,这红色虽然暗沉,可色彩依然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