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密诏是十年内做的。”这个结果王从勇倒不会太意外,毕竟帝王家中,什么事都会有的。
“可以这么说,骁帝登基已经十余年,密诏又怎么可能连十年都不到?”莫庭荷又说道,“还有一个,就是装密诏的盒子,怎么会用八星机关呢,而且,若这道密诏真的被薛太后获得了,她不是第一时间销毁吗?为什么还要埋在未央宫内呢?”
“也就是说,这道密诏的目的,只是给静王篡位做准备,静王兵变后,一举攻入宫中,再在未央宫中搜出密诏,静王登基大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王从勇不由自主地摩挲下巴,“的确是一道好计,可惜,没用到。”
“如今看来,这道密诏断不能留在世间,我们还是尽快销毁吧。”莫庭荷与苏耀钰说道。
“庭荷,恐怕是你把事情想简单了。”苏耀钰斜眼看向未央宫的门口,只见虞相身后带着几百名银甲兵,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苏生,好久不见。”虞相轻声咳嗽了一下,“苏生真是好计策,竟然在我银甲兵中安插了傀儡,害我好几次计策失败,这次我暗中跟过来,恐怕苏生也不知了吧。”
“虞相果然厉害,苏某佩服。”
“没什么厉害的,有舍有得罢了,苏生,你们来未央宫是为了做什么呢?”
“虞相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问呢?”
银甲兵将苏耀钰等人围起,其中一个人从苏耀钰手中取过密诏,递给虞相。
虞相看完密诏,大惊失色:“你们是从哪里得来这个东西的!”
“自然是在未央宫挖出来的,虞老头,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可趾高气扬的,我在边境打仗的时候,你还在上京城里给薛相添墨呢。现在倒好,你带了这么几个歪瓜裂枣,还想与我一战吗?”王从勇咋咋呼呼地喊开了。
“哼!王家本来就是静王的走狗,你们拿着这份密诏鬼鬼祟祟出现在这边,谁知道密诏是你们挖出来的还是打算埋进去的。”
“虞老头,你这意思就是要把我们抓起来?”
虞相捏着手里的密诏,仔细思索了半日后,扬手道:“放他们三个离开。”
王从勇被虞相的转变弄得莫名其妙,他挥手在虞相眼前晃晃:“老头,我没弄错吧,你要放我们三个走。”
“苏掌印,好计策啊。”虞相只留下这句话后,又率队离开了。
空留下王从勇一脸莫名其妙:“这算是哪门子的意思?一会儿抓,一会儿不抓的,逗弄我玩?”
“王将军不了解虞相,虞相只是在给他自己留退路罢了,放了我们,也是为了他的退路。”
“苏掌印你这么说,我就更不懂了。”
“虞相拿走了那份密诏。”莫庭荷提醒道,“王将军,若是虞相抓住我们,不就等于昭告天下,这份密诏是假的了吗?”
“这本来就是假的啊。”
“可虞相未必会希望密诏是假的,或者你可以这样想,虞相根本不介意当今圣上是谁,只要保住他们家的荣华富贵就好,若是一个皇帝靠不住,他们也能及时投靠下一个皇帝,不是吗?”
“切,这老狐狸,我还以为他会拿着这份密诏去向皇上邀功呢。”
“密诏面试,除了对静王,对谁都没益处,而现在静王身陷牢狱,这份密诏的面试对他而言无疑是一道催命符,王将军,静王是你旧主,但你也不希望静王因此道密诏丧命吧。”
“苏掌印可有两全的法子?”
苏耀钰拉起莫庭荷的手:“王将军,很快你就可以知道了。”
第二日,苏耀钰携莫庭荷去面见骁鸣鹤,骁鸣鹤此刻在别苑内日夜愁思,见到莫庭荷尤为激动,免了她的礼便问她千绝蛊之事。
莫庭荷回答道:“千绝蛊若是进了身,极难医治。”
“朕就想知道,朕身上有没有染上这怪病,还有,这个宫里的人有无染上这怪病。”
莫庭荷让骁鸣鹤脱了鞋袜,然后细细检查一番后,回答道:“禀告皇上,您没中蛊毒。”
骁鸣鹤多日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无论之前太医说了什么,你今天这话让朕最是舒心。”骁鸣鹤赏了莫庭荷不少东西,由让莫庭荷检查各宫嫔妃。
因为宫中人数众多,莫庭荷先将看诊之法教给太医院的十数个医学生后,便和医学生一起给后宫之人看诊。
莫庭荷在给薛太后检查的时候,薛太后很是紧张:“你可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给我看了,若有遗漏,我定砍了你的脑袋。”
“太后,我已经看了很多次,您没事,而且,不光您没事,原来在未央宫内众人都没事。”
“没事的话,可有什么补药可以吃,吃了便不会中这蛊毒?”
“薛太后,这种蛊毒,说到底只是一股浊气罢了,平时吃食上注意一些,轻易是不会得的。”
薛太后还是不放心,连带都不想放莫庭荷离开,拉着莫庭荷的手送到门口,和蔼说道:“你叫莫庭荷是吧,果然是个乖巧的女子。”
“多谢太后。”
“这里是别苑,你还能破例进出,等我们回了宫,再想见你就不容易了,不如我给皇上上道折子,你以后便来我的未央宫伺候着吧。”
“多谢太后,庭荷这次来上京城,是……”
平公公在一旁说道:“太后,这位莫姑娘是去岁圣上赐婚给苏掌印的。”
“哦,原来就是你啊,当时我们都好奇,是哪一个妙人儿能为苏掌印念念不忘,如今一见,果然不可多得,比旁的那些莺莺燕燕可不知好了不少。”
平公公也说:“莫姑娘,你能与苏掌印在一处,可少不了谢谢我,若不是我向太后美言,太后又怎么会为你与苏掌印保媒呢?”
莫庭荷在心中冷笑,这对主仆可真是不要脸,明明是当初他们的一个阴谋,怎么如今还被粉饰成他们的功劳了。
薛太后与平公公哪里知道莫庭荷心中在想什么,他们心知此次千绝蛊一事后,恐怕对前朝的政局有大影响,而苏耀钰借着莫庭荷的这份功劳,恐怕在皇上面前又能挣上一个大大的脸面,如今在朝堂上,谁人不以苏耀钰为风向标,薛太后若想扳倒虞相,唯一能借助的也就是苏耀钰这一股新兴势力了。
所以薛太后无可避免地要先拉拢莫庭荷,他们只以为莫庭荷是个刚从平安府出来的乡野丫头,却哪里知道莫庭荷也是已成他们心腹的莫庭。
莫庭荷告辞的时候,薛太后再次叫住了她,说道:“刚才有件事我险些忘记了,你是平安府来的,可还记得平安府有个同乡也在上京城?”
“平安府能人才子众多,庭荷不知太后说的是谁。”
“是一个叫莫庭的人,听说曾经是你们的邻居,说起来,你们名字挺像的,想来也很有渊源。”
“他是我家对门林家的家仆,很是聪慧,我也只是听过名字,人却是不熟的。”
“他现在我手底下做事,所以说,这也真是又巧又稀奇,莫姑娘,你我一见如故,又有那么多缘分在其中,你说是不是太难得了?”
“可是我来上京城后,听说莫庭牵扯了什么官司,已经进了大理寺了。”
太后原本的笑容瞬间凝固僵硬。
“太后,你不清楚吗?”
“啊,这种小事,我怎么会知道……平公公,你可知道这件事?莫庭怎么会进大理寺了?”
“太后,这只是一件误会了的小事罢了,此事与莫庭无关,很快大理寺就能放人了。”
薛太后这才又笑了出来:“就是,就是,我乃当朝太后,谁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啊,莫庭没事的,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莫姑娘,莫大人这次意外也是因为你啊。”平公公眼珠晃来晃去,立刻又想起一番说辞。
“这怎么说?”
“莫庭是受太后的命去平安府彻查冒名一事,你被一女子冒名顶替,莫庭去查的时候被人陷害,不过我们已经把大理寺的关系打通了,莫庭很快就能出来了。”
莫庭荷压抑着嘴角的笑,软软糯糯地福身道:“庭荷在此先谢过太后与平公公了。”
“免礼免礼,莫姑娘,无需多礼。”
平公公也帮腔说:“是啊,莫姑娘,我们太后想来心性随和,老奴跟了太后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她那么喜欢一个人。”
太后则是和善地连连点头。
莫庭荷看着太后与平公公,想起未央宫满是鲜血的地牢,心中不寒而栗,她又与薛太后敷衍几句后,便告辞回去。
第二日,平公公携太后懿旨到大理寺带人,然后便将莫庭带了出来,甚至连莫庭的案卷都清得干干净净,手段之利落,连王从勇都叹为观止。
“真是毁尸灭迹的好手,从头到尾的官司都清干净了,一丝一毫没留下来。”王从勇说。
“这也算薛太后彻底和虞相撕破脸了,这两系也快要打起来了。”苏耀钰帮莫庭荷的手腕上药,虽然很是小心,但莫庭荷的手腕还是被镣铐给磨红了。
“因为我是平公公带出来的,所以也不好再回内阁,朴敏知道我是薛太后的人后,断然不会再用我了。”
“无妨,薛太后定已经想好要将你用去哪里了。”
苏耀钰没有说错,没过七天,莫庭新的调令下来,竟被调去临安府做个文判。
“临安府靠近熙城,熙城黑甲兵能呆那么长时间,与临安府知府少不得关系,所以临安府是薛太后最后的地盘,薛太后用意有二,一个是对莫庭身份有些怀疑,又不好不用,二个就是将自己的人全部放在一处,以备大用。”
莫庭荷补充了一句:“三是,她想看看,莫庭荷和莫庭究竟是什么关系。”
“难道薛太后还在怀疑你们两个的关系?”苏耀钰按了按莫庭荷的脑袋,“你未免想太多了。”
莫庭荷摸摸脑袋:“约莫是我想太多了吧,不过苏公子,如果我去了临安府,你就只能一个人留在兵部了。”
“你想得可好,当然用不着你去临安府。”
“我不去临安府,那谁过去?”
“自然是我。”夜色中,屠沙净亮着一口大白牙出现在两人眼前,他一直以石草草那副僵直面孔示人,陡然见到他鲜活的脸,倒让人很不适应。
“屠公子要做成莫庭的模样去临安府上任吗?”
“这有何难,我既然能扮成石草草那么多年,如今做一做莫庭也没什么,上任书在我手里,难道还有人能怀疑我的身份?”
“可是莫庭在临安府是为薛太后做事。屠公子,你的家仇就是因为……”
“正是如此,我才要到临安府,我要弄清楚,究竟还有哪些人是我的杀父仇人。”屠沙净的眼中冒着光,“她是太后,我是个平民,这么多年,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这次是个机会,我定要彻查熙城之事,也要用她薛太后的爪牙为我爹娘和全城的百姓报仇。”
苏耀钰继续说道:“庭荷,马上就是我们的大计划,如果计划成功,无论是薛太后还是虞相的势力都会被推翻,留给端朝一片天朗气清,端朝也会继续往下延续下去,一切才会变为正途。”
“你愿意跟我说你的计划了?”莫庭荷的眼中闪耀着光泽,她的内心从未有一天如今天一样蓬勃绚丽,她这才发现,那么长久以来,她从未对一个人有过如此低的要求,她只想要一句真切的信任,而不在乎这个信任会让她背负什么。
“我之前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这个计划有可能会失败,我不想你担心。”
“不是的,我愿意的,我一直是愿意的,苏公子,其实,只要你说,你告诉我,无论结局如何,我都可以接受。”
暖风吹过,苏耀钰将莫庭荷搂进怀中。
苏耀钰突然发现他明白了,这一世他重来一趟,他以为他只要将最好的给莫庭荷,一切都会改变,却从没想过,其实莫庭荷要的,并不是他以为的最好。
真正的爱人,愿意做的永远是一起的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