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昂摇头:“那是因为后来我听我听到了一些事情,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不与你们说了。”
“这个又是什么道理?”
周子昂缓缓坐了下来,点着那新烧的热水说:“看到热水,我就想起在上京城喝过的云雾茶,到了这边以后,就再也没喝过了,这边的水也配不上那么好的茶。”
青汐说:“我的箱笼里倒还有一些茶叶,我去拿来给你泡上。”
周子昂点头:“你去吧。”
青儿一摇一摆地走出去的时候,群儿也兴奋地跟在青汐身后,叽叽喳喳地说:“姑娘是要去取茶叶吗?姑娘你倒是给我看看呀,茶叶长什么样子?哦,对了,茶好喝吗?”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周子昂这将门缓缓关上,他说:“青汐聪明,知道有些话只能我与你说,他便走了。”
莫庭荷点头表示知道。
周子昂接着又与莫庭荷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来云城后不久就发现云城的气象诡异。其实但从云城的地理环境与天气来看,云城绝不应该是如此干旱,刚才约莫青汐带你去过一个水泊湾子那边,你可见过那水泊湾子有多深?”
莫庭荷想了想说:“挺深的,只是剩余的水已经很少了。”
“那里原本是一条大河,那条大河与罗却族族的那一条大河隔山相望,底下原本就应该是相通的。当地人都说这两条河叫做眼睛河,因为它们仿佛就像是两个漂亮的眼睛,而中间那颗山,当地人又叫鼻山。如果从上往下看,很容易看出来这是一张完整的人脸,而我们的端朝与罗雀族各占半张脸,所以我们这边又云城又叫半脸城,这也不是没有典故的。”周子昂说道这里,已经觉得有些诧异了:“你竟然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这有什么好不耐烦的,周公子继续说吧。”
“好,但是你现在看,云城的这一只眼睛湖泊已经完全干涸掉了。”
莫庭荷觉得奇怪:“照你刚才的说法,两条湖中间不是相通的吗?怎么现在反倒那边有水,这边又没水了呢?”
“这才是整件事最奇怪的地方,我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即便如此,这么多年来,云城的水也越来越少。我夜观天象,计算出来雨季还没结束,所以现在这个季节是不可能会有那么少的雨,可是偏偏无论我怎么算算出来的结果都是不对的,即便我算出今天会有暴雨,可是你看云城今天的天气,依旧是万里无云,哪有一点下雨的征兆?”
莫庭荷又说:“我听青汐说,云城这边一年十个月是不下雨的,只下两个月的雨,但那两个月日日下雨。”
“对,前几年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从今年开始,这两个月都下的断断续续。按理你来的时候,现在正是雨季。也应该下雨,可是你看,天上哪有一丝雨滴,现在这些水还是昨日下的雨。”
“那昨日的雨很大吗?”
周子昂跟着解释说:“对,云城这边的雨要么不下,若是下一次,就是瓢泼大雨,但是接下来若不下雨,很快便就没水了,所以现在每到雨季的时候,云城百姓就先赶紧将雨存着,就怕旱季的时候不够用,即便如此,到了最缺水的时候,也只能喝脏水,所以云城的百姓大多都活不过30岁。”
“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的话,那整个云城不就完了吗?为什么不让百姓离开去找活路呢?”
“是这个意思,我也与城主这么说了,我说云城这样的情况,老百姓绝对是不能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迁城,或者我们去往罗却族那边走一点,再或者我们往端朝里边走一点,老百姓总得活下去。”
莫庭荷又说,“对啊,你能想到的事城主不可能没想到,即便城主执意为止,不愿意迁城,可百姓自己呢?他们自己都不愿意走吗?”
说到这个,周子昂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难道百姓会不想走吗?云城周边都是天险,只有一个口子进出,但凡有想要逃跑的百姓,直接就被杀死在隘口处,你说谁敢跑。对了,你来的时候难道没有被重兵拦住吗?”
“我是用幻水镜进来的,是遇不到看守的,另外,看守也看不到我。不过,等相公过来的话,定是能见到的。”莫庭荷顿了一下又问道:“重兵把守,不让云城百姓出去,城主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这云城城主似乎有个大秘密,因为我在他家中发现了一个密道,那个密道阴森可怕,里面还有腥臭之味,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这位云城城主在家中藏了什么,这才让云城变成现在这样。”
“所以,周公子的意思是希望我用幻水镜带你去密道一趟?”
“我正有此意,上次我探他密道险些被发现,我借题发挥,与他为罗却族之事吵了一架,他忍无可忍将我打了,也就忘记追究密道一事,事后估计他也反应过来,我第二次去的时候,那边已经被牢牢看守,我完全进不去。”
莫庭荷点点头:“这倒是没有问题,可是我与你的功夫都是差强人意,若是城主家的密道中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两个未必能应付过来。”
“这也不急,等苏兄来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就好,不过眼下要解决的,还有一件事,那便是接下来云城百姓的饮水,今年雨季特别短,百姓怨声载道,我总不能看着他们就这样渴死病死。”
莫庭荷搓手说:“不如我们先去找些水源。”
青汐就在这时推门进来:“水源?你们还想去哪里找水源?带我一个。”
群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青汐身后举手说道:“嗯,你们也带上我。”
莫庭荷蹲在地上,用炭笔在地上画着地形图:“就如刚才说的,云城又叫半面城,既然是半面,想来与另一面是相通的,既然相通,那两个湖泊怎么会一个湖泊满水,而另一个湖泊干涸呢?”
“不是因为我们这边没水吗?”群儿好奇地说。
“即便我们这边没有水,罗却族那边的湖泊里的水也会从相通的管道流入我们这边,可是现在,那边的水完全流不过来,不是奇怪吗?”
“奇怪是奇怪,不过你能怎么查呢?难道还要去找到那个管道吗?”
“我是想去找那个管道,我甚至在想,现在云城的水越来越少,是不是也跟眼睛河干涸有关。”
“行,我们这就出发。”青汐一拍胸脯,雷厉风行地说。
群儿还依依不舍地抱着茶叶罐说:“可是我还想喝口茶水。”
青汐捏着群儿的肩膀说:“没事,群儿在家里看家,等我们回来。”
群儿一听,马上不干了,放下茶叶罐说:“姑娘,茶叶可以回来再泡,茶可以回来再喝,姑娘去哪里,可一定要带上我。”
青汐为难地看着莫庭荷,莫庭荷说道:“群儿,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真的不适合带你去。”
“怎么不适合呢?我就是这边的人,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啊。”群儿自告奋勇的模样让人没法拒绝。
周子昂也同意了,对莫庭荷说:“带着她吧,我们只是去查看管道,多她一个也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周子昂都开口说了,莫庭荷也不好拒绝,于是一行人再次来到眼睛河边,此时的眼睛河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莫庭荷脱了鞋跳下去,剩余的水刚没过他的脚腕。
周子昂等人也跳了下来,按照群儿指的方向,去寻找两个眼睛和可能存在的通路。
几个人找了很长的路但是连通路的口子都没有看到,青汐擦着汗说:“这么长时间了,相通的地方估摸着也堵实了,又怎么找得到?”
莫庭荷擦了把汗,从怀中拿出天石,托在手心,只见天石亮着光慢慢飘荡起来,到了最后,竟然往那个树冠长得像蘑菇一样的大树前停下了。
“难道通路是在那里?”莫庭荷走到大树旁边,沿着大树转了一圈,问群儿:“这棵树是什么时候有的?”
“有几年了吧。”群儿仔细回忆,“那时我也小,不太记得,我记得以前这边有很多的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剩这么一棵了。”
莫庭荷上下摩挲着树干:“几年也不可能长成那么大的树。”接着莫庭荷又蹲下来,用手摸着大树扎根的沙地,干干烫烫的,莫庭荷又站了起来,伸出手,做出抓手的样子。
青汐蹲在莫庭荷身边,对着莫庭荷使力的方向吐出了一口青色的气息:“我来帮帮你。”
莫庭荷此时正在用玄术引水,她本来并不抱希望,可是手心隐隐能够觉察出水源的存在,再加上青汐的灵力,莫庭荷更觉得手心的力道澎湃无比。
群儿开始不知道莫庭荷在做什么,可很快,他就发现原本黄色干燥的沙地上慢慢洇出黑色的痕迹,而且痕迹形成的圈也越来越大。
“地底有水。”周子昂激动地捏住了扇柄。
莫庭荷因为用了太多的玄力,此刻已经满头大汗,眼看要成功的时候,几人的身后传来吆喝声:“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原来是一队卫兵,他们举着长枪,对准了周子昂等人。
周子昂走出去,将扇子一把打开:“是我,你们想干什么?”
“周大人?这么晚了,你在这边做什么?”
“我朋友远道而来,我带她四处走走。”
“朋友?什么朋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而这个声音在莫庭荷听来,竟然耳熟不已。
一个白发老人捏着胡子从人群里出来:“凡事进出云城的人我都知道,哪里又会多出一个朋友?周大人。”
在火光之中,莫庭荷看到了那张极为熟悉的面孔,而这张面孔,本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火把燃烧的哔哔啵啵的声音掩盖了此时众人的沉默。
“贾,贾先生?”莫庭荷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老人,虽然时光在贾先生脸上的痕迹更加重了,他也更加苍老,可是眼中的那股子睿智与倔强却是让人不能认错的。
贾先生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边遇到莫庭荷,一时竟沉默了起来。
莫庭荷本来心中还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可是贾先生不说话,反而印证了她心里的想法,这个白发老人正是贾先生,他曾是苏耀钰和自己的启蒙恩师,真名叫甄非,曾经是太书院的学生,在百儒谏言后,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逃到平安府,幸得莫庭荷的父亲莫知故收留,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好友,然后贾先生便靠着自己的才学进了苏家教导幼年的苏耀钰,还在莫知故的拜托下,悄悄教导莫庭荷,再后来,贾先生的行踪被上京城掌握,因为牵扯了百儒谏言案,贾先生被上京城派来的钦差带回上京城,当时说法很多,有人说贾先生被秘密处死了,也有人说贾先生被流放了,可是谁也没再见过贾先生,所以也没人能说出贾先生究竟去了哪里。
只是无论传言多少,莫庭荷想不到的都是如今这个情况,贾先生来到云城,做了云城的城主。
“贾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一直在这里。”甄非摆摆手。
周子昂从莫庭荷的口中竟然猜到了一些旁枝末节,连忙说道:“对了,我说我怎么见甄城主那么眼熟,原来你是原来苏府的贾先生?”
“周子昂,你竟然没有认出我?你小时候,我还打过你屁股。”甄非并没有什么隐瞒,坦率地承认了自己ID身份。
“不对啊,你不是在云城做了几十年的城主吗?既然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城主,又怎么能去平安府教书呢?”
甄非显然不想回答,而是避开话题说道:“我原来还在想,是什么人可以穿过我设置的关卡,既然是你,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贾先生不觉得奇怪?”
“怎么会奇怪呢,你是端朝,不对,是整个玄者中唯一幻水镜的传人,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