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耀钰挑眉:“就怕我跟你说了,你就未必敢说话了。”
“怎么可能,苏兄你这是看不起谁,我刘诺向来义气,怎么可能面对不平还不敢发声呢?”
“是柳可意,柳小姐。”
“柳?平安府的姓这个并不多,我一时也想不起来……”
苏耀钰歪嘴一笑,这是就听见外面过来人说道:“刘大人,柳知府那边让你赶紧去一趟。”
“柳知府找我什么事?”
“说是想要跟你寻觅一味药材。”
“要什么药材?我这边准备好了便送过去。”
“送信的人不肯说,刘大人,要不您就直接去一趟吧,听听柳知府的意思。”
刘诺气不打一处来,一下拉开门说:“怎么又是要去,这几日天天要我去,每次过去连柳知府都见不着,莫不是在戏耍我吗?”
“但这是知府衙门送来的口信,刘大人,您要是不去,也不合适吧。”
刘诺气哼哼地说:“你们也就是欺负我罢了!”说完,刘诺歉意地与苏耀钰说道:“苏兄,我此刻有件重要的事要做,柳……不对,柳知府怎么也姓柳?”
“你才想起来?刚才不是在装傻?”
“什么装傻,我刚才是没想起来。”刘诺抬着食指不停地点:“哦哦哦,我明白了,就是柳知府那位小姐……”
刘诺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兜住嘴巴,原来是原来他放在桌上的一块手帕,刘诺奇迹败坏地把手帕从嘴上扯下来,气呼呼地指着苏耀钰就要骂。
身后的小吏又加紧催道:“刘大人,我们赶紧就要过去。”
刘诺用鼻子哼了一声:“你给我等着。”说罢整理官服,跟着那个小吏离开了。
“苏公子,你说柳知府找刘公子所为何事?”莫庭荷站到苏耀钰身后,小声地说道,“苏公子,其实我想见见我的母亲和哥哥。”
“你还是别过去徒惹伤心了。”苏耀钰只是那么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庭荷的心中顿时一紧,莫名地害怕。
“我先带你去见莫伯舒。”苏耀钰说着便带着莫庭荷走出门,赖茗儿在外面与苏耀钰说:“公子,已经把房间安排好了,就在后面。”
“行,先带我们去见莫伯舒。”
“现在就要见吗?”赖茗儿悄悄指了指莫庭荷。
“现在就见。”莫庭荷心中忐忑,“不知道我哥哥现在在哪里?”
“那你便跟我过来吧,莫公子就在这边。”赖茗儿点点头,带着苏耀钰与莫庭荷到了药局后面,那边有一处杂草丛生的院落,赖茗儿推开门的时候,门上扑簌簌地往下掉灰。
赖茗儿连忙解释说:“苏公子,并非是我不打扫,只是这边长时间空置,我若是清理干净了反而招人怀疑,但里面却是日日清理的。”
苏耀钰没说话,莫庭荷已经迫不及待推门进去,就看见莫伯舒躺在一张床上,床上挂着一个香囊球,散发出袅袅的青烟。
莫庭荷连忙过去,抓住莫伯舒的手腕按了两下,顿时全身上下都僵硬了,她哭丧着脸说:“怎么没有,怎么没有……”
“没有脉搏?是吗?”苏耀钰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你哥哥中了蛊毒,萧铭又跑了,本就是无解,我找遍天下良方,只能维持他最后一口气而已。”
“最后一口气?”莫庭荷看着香囊球上微弱的青烟,“青烟断,我哥哥是不是也没了。”
苏耀钰将手放低,抓住莫庭荷的手说道:“我不会让你哥哥死的。”
莫庭荷克制不住地哀伤,她静静地坐在莫伯舒身后,歪着头看他,他一脸苍白,早就没有一丝丝血色,他也瘦得厉害,两颊都凹陷下去,莫庭荷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莫伯舒的被褥上,此刻的她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又不知道空在哪里。
“苏公子。”莫庭荷嗓音是凉凉的,“我哥的事,前世也有吗?”
“嗯。”苏耀钰低声应道。
而赖茗儿则是完全听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想想也不能继续留下来,就先跑出去了。
莫庭荷继续问苏耀钰:“他最后怎么死的?”
“恶疾,具体的我并不清楚。”
“所以,终究还是逃不过吗?”莫庭荷身体逐渐挺直,抬起自己的手指仔细地看,“我的爹死了,我的哥哥也死了,接下来,是不是我也要死了。”
“庭荷,你别这样想,我觉得或许不会。”
“为什么?”
“如果前世所有的事都会发生,那静王兵变应该已经成了,可是在这边,静王兵败,对了,如果前世的事都会发生,庭荷,此刻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静王兵变虽然失败了,可静王并未身死,皇上没杀他,我与你的事,虽然你我还不是夫妻,可是有指婚的圣旨,所以,一切都会发生,只是时间点会有些许时候的不同,所以苏公子……”莫庭荷抬起头,“其实,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木门被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一个人挎着篮子从外面进来,见到屋子里的莫庭荷与苏耀钰,顿时手里的蓝字掉在地上,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哥哥?”莫庭荷看着身后床上已经气息奄奄的莫伯舒,再看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莫伯舒,实在搞不清状况,但是对着兴奋的莫伯舒,不免惊得倒退一步。
“他是个假身,莫伯舒的魂体在假身里。”苏耀钰解释道,“就跟我一样。”
“他也有玉身?”
“不是,玉身铸造极为痛苦,他只是个木身。”
莫庭荷走过去,捏住莫伯舒的手捏了捏:“有脉搏,也有呼吸,怎么会是个木身呢?”
“裴斐造的。”苏耀钰捏着莫伯舒的肩膀说,“当初我这个玉身受了三道天劫火,生生炼出来的,裴斐也是钻研了很久才造了这么一个木身,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恰好莫伯舒身中蛊毒,于是便将他的神识用来试了,没想到,结果还是不错的。”
“所以,你知道你是假的?”莫庭荷问道。
“我知道啊,不过我从没觉得我与原来有什么不同。”莫伯舒摊开双手,左右地端详,“我甚至觉得我的身子还比原来好了不少。”
“那你现在每日都在做什么?”
“我每日,就是自己在照顾自己罢了。”莫伯舒笑嘻嘻地说,“娘还被软禁在知府衙门,柳知府一直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我哪里也都去不了,就在药局后面帮忙看着两个草药园子罢了。”眼看莫庭荷双目含泪的模样,莫伯舒又说:“别哭,别哭,你看,我虽然身死了,可在这木身身上却似乎新生了一般。”
莫庭荷突然转头问苏耀钰:“苏公子,那你的原身呢?”
苏耀钰冷笑一声:“或许已经在莫王爷的炉子里被烧死了,庭荷,我上一世就是死在火中,今世也不差。”
“所以说,到最后,谁的结果都没有改变。”莫庭荷悲伤地想着,原来她只是因为莫伯舒而哀伤,如今她是觉得对自己未来的无望,如果她最终的结果就是死亡,如今她活的每一日,意义又在哪里。
“妹妹,你不要这样,你的表情有些可怕……”莫伯舒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自己,勉强地张开嘴,“其实我觉得我这样,也还是不错的,你看,我与以前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你真的觉得没有区别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身体也断了气,你是不是也会……”
“不会吧,你看,苏公子不也还还好的吗?”
“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他会在意他的身体吗?”
苏耀钰打断说:“庭荷,我还是在乎的。我就是我,无论哪一世,都只有一个我。”
“不一样,不一样的!苏公子。”莫庭荷转过头,“苏公子,你不是你,你是属于上一世的,你不属于我这一世。”
苏耀钰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拎起莫庭荷的胳膊说道:“庭荷,你的意思就是说,在你眼里,我一直不是我吗?”
“你错了,苏公子,你是你,苏公子是苏公子,就好像我是我,你的妻子却也是另一个人啊。”
苏耀钰抿唇不语。
莫伯舒却插话道:“不是的,妹妹,都是一样的,裴先生说,人这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神识,区别只是,这个神识是否带着记忆。”
“即便神识是同一个,难道肉身也是同一个吗?”
“同一个,真的是同一个,若你在这边的肉身消失了,在另一世的肉身也会消失。”
“不可能,我哥哥在苏公子那一世中早就死去了,可他现在还活着,你是他的神识,你不也好好地在这边站着吗?你的肉身,也还好好地躺着啊。”
“时间上可能会有所差别,最后结果是一样的。”苏耀钰摇着头说,“这些都是裴斐的理论,我们从未论证过,莫伯舒的事,裴斐猜测,上一世他可能根本没有死,或者肉身的确没有消失。”
“难道裴斐的理论都是对的吗?”
“不知道,不过我们想试试,至少,我们在莫伯舒上试验成功的,现在我们只要再寻一必死之人就可以印证我的猜测。”
“那下一个必死之人是谁?”莫庭荷伤感地笑,“我吗?”
“不,庭荷,这一世你的命运改变太多,或许你还能活下去,但是我已经知道,有个人必定是马上就会死了。”
“是谁?”莫庭荷一下被拉起好奇心。
“是一个我家的丫鬟,她的命运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我想,我可以试试。”
……
苏耀钰将莫庭荷安排在刘诺的药局后,便带着赖茗儿回了苏家,苏家二老早听闻儿子回来,带着苏家所有的仆从都站在苏宅大门口,列队等着苏耀钰。
苏家的家丁远远早就把整条街都清空了,就等着苏耀钰归家。
所有人都以为苏耀钰此次是衣锦还乡,但没想到他竟是走来的,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袍,若不是身旁的赖茗儿,家丁险些就把苏耀钰拦在外面。
“耀儿!”苏母一看到苏耀钰,哭着就奔过来要抱他。
苏耀钰安抚母亲几句,又赶紧躬身向父母二老行礼,而因为苏耀钰是朝廷命官,父母哪敢受他的礼,赶忙要跪,被苏耀钰一左一右托住,苏耀钰与二老说:“都回家了,就不要拘礼。”
苏父苏母感动得不行,扬眉吐气地与苏耀钰一起进了苏宅,快跨过门槛的时候,苏耀钰突然问了句:“小翠在哪里?”
“小翠是谁?”苏母记不得这丫鬟的名字,让管家把人找来。
没过一会儿,管家带了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小丫鬟过来,那小丫鬟长得楚楚可怜,跟苏耀钰说话的时候,脸臊得通红。
“没出息的东西,连行礼都不会?”苏母气恼地数落道。
小翠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给苏耀钰重重磕了个响头。
“没事,我就突然想起府里有这么一个人,随口问问,娘不用放在心上。”苏耀钰满不在乎地说。
而苏母却疑惑地看着儿子,苏耀钰什么时候对家里的丫鬟有兴趣了?过了一会儿,苏母突然想通了,“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把苏父吓了一跳。
苏父拉着苏母的袖子问:“你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儿子才回来,别给你吓走了。”
“你傻了,咱家儿子开窍了,你还没懂?”
“开窍?”
“她一回府就在那边找丫鬟,可不就是想找女人了吗?”
“你别瞎想,小翠看着那么小,怎么能……”
“她小什么,都十六了,前几天她老妈子还过来让我给她配个小厮,说是再晚两年,就更难许人了。”
“她已经十六了?”苏父愣了下,“看样子长得不大啊。”
“你懂什么!”
苏父苏母这一路吵着,远远落在苏耀钰身后,等两人反应过来后,发现苏耀钰已经负手在假山处等着他们,后面的赖茗儿催促道:“老爷太太,少爷已经在那边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