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伯舒摸摸鼻子说道:“药局从没后门,这是专门开了个狗洞吧。”
赖茗儿:“……”
“无妨无妨,我就从正门进出,也不怕那什么脏东西。”
“可是莫公子……”
“你忘了,我是木身,我可没有精气让那脏东西榨取,所以没关系的,麻烦茗哥儿去我妹子门口守着,若是她醒了,让她稍等我一会儿。”
“行吧,这位的后事只能麻烦莫公子了。”
“应当的,我自己也办不了,出去以后寻了他的家人,让他与家人再见一面吧。”莫伯舒走出几步后,又突然像想起什么来说道:“我妹子就算醒了,你也不可进屋。”
“莫公子,我断不会这么做的。”赖茗儿拍着胸脯保证。
莫伯舒这才放心去了,他是木身,早就不是凡人肉体,背着门房的尸体极为轻松,三两步就消失在赖茗儿的眼前。
赖茗儿也一样信守承诺地到了莫庭荷的房前,不敢进去,只能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不知不觉,靠在柱子上又睡着了。
赖茗儿睡着后,竟又到了那个白云缭绕的仙境,而白衣人也雨不沾衣地站在原地等他。
赖茗儿先是害怕,可后面想起门房的惨死,又怒不可遏地往白衣人处走去,到了面前又胆怯了,只敢问:“我那个……”
“是因我们而死。”白衣人却极为坦率。
“就是被你们杀的,什么叫为你们而死?”
“他不是死,只是永远留在我们这边了。”白衣人一挥手,赖茗儿果然看见门房抱着一大坛好酒睡得正香。
“你,你醒醒。”赖茗儿要去推他,可门房转了个身,根本不想理他。
“你们到底给他用了什么妖术?”
白衣人挥挥手,门房与酒坛一起消失在空气中,白衣人继续说:“他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而我们尊重他的选择。”
“你说话怎么如此不要脸,他已经死了,你知道吗?他在外面已经死了。”
“哦?”白衣人挑眉说道:“小兄弟,你对生死的理解太狭隘了,他在外面的确死了,我都能听到他父母痛哭的声音,可是他在我这里,没死,非但没死,他还能获得永生。”
“你要他在你身边做什么呢?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是赖茗儿吧,你的主子是苏耀钰?”
“我警告你啊,别动我家公子的念头。”
“我想见见他。”
“想都别想。”
“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白衣人拿出一个更大的蛐蛐罐,“你看,这比之前给你的的更大更好玩。”
赖茗儿忍不住用眼睛去瞟,但还是忍住了,说道:“你别用这种东西骗我了,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是死的还是活的。”
“你若是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找,到时候,就,就,就……”
白衣人说话突然像卡壳了一样,接着就像烟雾一样在赖茗儿眼前消失了,连带幻境中的一切都消失了,赖茗儿只看见一道极为刺目的光,他忍不住用手挡住光线,等光线消散的时候,赖茗儿才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莫庭荷一脸严肃地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这……”
“快回答!”莫庭荷伸手用袖子用力挥开,即便赖茗儿也看不懂她在挥什么。
“刚才有个幻境,把我带进去了……”赖茗儿还没把话说完,那白衣人又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会破我阵法!”白衣人恼怒地嘶吼,可是很快,他的面孔又被撕破了,转而变成莫庭荷的脸。
赖茗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幻象、张大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他眼前的场景第三次变成莫庭荷的时候,莫庭荷再无耐心等他说话,一把抓住赖茗儿细瘦的胳膊说:“你赶紧跟我走!”
接着,赖茗儿就觉着头顶一阵晕眩,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进了一间屋里,这个屋子里的装潢摆设简单朴素还略有陈旧,他很熟悉,是莫伯舒在药局的房间。
赖茗儿勉强脱险,后怕得腿软,一屁股就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莫庭荷拉过赖茗儿问他说:“你先跟我好好说说,刚才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赖茗儿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委屈地说:“我哪里知道,那脏东西居然一直跟着我,竟还跟到这里来了,实在是太吓人了!”接着赖茗儿便将自己在药局前面遇到的事情与莫庭荷一并说了,完了还问:“莫姑娘,你可知这脏东西是什么?”
“无形无状又内有乾坤的,应该是幻水镜了。”莫庭荷思忖着说。
赖茗儿抱着头连连摇晃:“什么,居然又是幻水镜?不是说幻水镜是高等玄术,怎么如今人人都会了?而且这幻水镜怎么会那么容易进呢?你们不是说进幻水镜有多番限制吗?当初少爷要进幻水镜还要魂体分离呢。怎么现如今谁都能进幻水镜了?再说这幻水镜究竟是什么地方?是谁造的啊?”
莫庭荷摇摇头:“我不知道……”
莫庭荷话没说完,她看见赖茗儿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又变直了,莫庭荷见他的模样诡异,便挥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一伸手又触到那个透明的阻隔,刚才也就是摸到这层阻隔才让她生起闯镜的心思,如今再次摸到,莫庭荷知道赖茗儿又被那个古怪的幻水镜给吸入了。
莫庭荷轻嗤:“居然还不走,难道你真当平安府无人通晓你的鬼把戏吗?”说罢,莫庭荷从胸口掏出一块乌黑异常的石头,石头上还有红色的大字,正是当年临逸修士留给莫庭荷的天降火石,可以做一切幻水镜的钥匙,莫庭荷施了个玄术,再次进到了这个诡异的幻水镜。
莫庭荷刚踏进幻水镜,就看到赖茗儿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赖茗儿此刻正在一堆云雾间逍遥自在地与其他一些孩童奔跑打闹,手上抓着一个大鸡腿,是不是还啃上一口,然后将嘴上的油摸在袖子上,被其他孩童扯了头发也不生气,一脸憨笑的看着天空。
莫庭荷此时并不急着把人带走,她需要破了这个幻水镜,这样才能换平安府上下百姓的平安。于是莫庭荷站在幻水镜壁前用手细细地摸着,想要寻找最薄弱的缺口,也不知何时,那白衣人飘然到莫庭荷面前,他以及其平静的语气对莫庭荷说你是第一个擅自闯入我镜中的人,你究竟是谁?”
莫庭荷抬眼,扫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去别的地方:“那你到底是谁?为何你要困住这么多人?”
白衣人嘿嘿一笑:“我是谁也不用你知道。不过既然你主动来了,若是你想弄出个什么花样,那也就莫怪我不客气了。莫庭荷举起手上的火石,沿着透明的幻水镜壁狠厉地画上两道。白衣人没受住,捂住胸口吐了口血。
白衣人的嘴唇都被鲜血染红了,他虚弱地说道:“你好狠!你怎么会这种术法?这是禁术,已经失传了许久。”
莫庭荷说:“你既然不说你是谁,我自然也不用告诉你我为何会这术法,你用幻水镜无端害人性命,这镜留不得。”说罢只见晴天一阵霹雳,四周顿时列成一片片的碎片,那一整片的幻水镜连带白衣人都犹如碎玻璃屑一样化成了粉末状,接着散乱在地,最后竟化成了一缕缕的青烟消散在空中。
原本瘫坐在地上,大张着嘴的赖茗儿一下子将嘴巴合上了。他左右看看,意识才勉强清醒过来,胆战心惊地说:“莫姑娘,刚才我似乎又被吸入了那个怪地方,我根本逃不出来,这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莫庭荷安慰他说:“已经没事了,刚才那片幻水镜,算是彻底破了……”
“啊?破了是什么意思?”
“便是这个幻水镜,再也不会存在这个世上的了。”莫庭荷叹了口气,“我本来还念着幻水镜牵连造镜人精血不能轻易破之,可现在……”莫庭荷说到这件事情,垂眸又想起了莫王爷,莫王爷身残之事是她是过了许久才知道的,自从知道莫王爷因为幻水镜破而全身经脉尽断甚至连哲敢族至宝金丝蛊也无法修补之后,莫庭荷心中一直怀有愧疚,她也曾经告诉自己再也不会再施展这禁术,轻易毁人幻水之境。但是今日情况特殊,若不破镜怕不是又要搭上好几条人命,可即便如此,莫庭荷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错,她错在违背了自己之前的信守诺言,心中愧疚感伤,一时之间竟掉下了眼泪。
赖茗儿慌张地说:“莫姑娘你怎么哭了?这幻水镜没了再建不就好了吗?你平时造个小镜什么的,不也会散开吗?”
莫庭荷摇头说道:“你不懂,我自己造的镜可以自己破,但是若我的镜被别人用禁术破了,那牵连精血,轻则受伤,重则丧命,例如莫王爷,也是因为幻水镜被破,全身经脉尽断。”
赖茗儿脸上的神色又惊诧又兴奋:“竟有那么厉害的术法吗?莫姑娘,不如你教教我吧。”
莫庭荷哭笑不得:“真不知你这脑袋离想的是什么!算了,我也不与你说什么了,对了。茗哥儿你怎么会在这边?”
赖茗儿挠了挠脑袋说:“你哥说要出去办些事情,便让我在这边看守着,他怕你醒来找不着他害怕,可如今看来,若不是你正好在这边,救了我的命,现在反而是我害怕了。”那明儿说得一脸委屈的语调再搭配他撇嘴的表情,倒是把莫庭荷给逗笑了:“你说得也真有意思。好了,我已经醒了,茗哥儿如果你有事的话,便去办自己的事吧,不用在我这边了。”
赖茗儿想到自己刚才的确是为莫庭荷所救,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有些不好意思,看到莫庭荷的模样,想起他之前胡乱说话的不是,怕莫庭荷又迁怒在苏耀钰身上,于是便又问道:“莫姑娘,你的身体还好吗?刚才见你晕了过去。幸亏莫伯舒能照应着,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我之前与说的话你也莫要放在心上,我只是着急了,为我家少爷打抱不平罢了。”
赖茗儿的这番解释却让莫庭荷的眼神再次转为感伤,莫庭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茗哥儿,说实在的,我怎么会不知苏公子为我做了太多,我也知我此生无以回报。其实我是愿意回报的,只是苏公子的心似乎也并不是在我。”
赖茗儿连忙说道:“莫姑娘此言差矣,若是少爷不在乎莫姑娘的话,那他何必又要做那么多事呢?莫姑娘你误会我家少爷了。”
莫庭荷叹气道:“或许在你或者是别人眼里看的都是苏公子在为了我,但是苏公子曾与我说过,我们现在的世界与他的世界其实是并通的。只要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活着,他那个世界人也不会死,不管有多少个世界,其实人始终只有一个,所以无论世界有多少层,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而已。”莫庭荷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我却不是这么认为的,或许人是同一个人,但未必思想与性格就是同一个人。若是想法都是不同的,即便共用一具身体,那其实也是两个人。苏公子。一直愿意救我,怜惜我,将我的性命看得比他自己的还多。其实他只是想要让自己那一世的夫人继续的活着罢了,他所有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那前世的夫人,所以说起来苏公子爱的始终是他前世的夫人。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爱情总不能勉强的。所以我从没怪过苏公子,但是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傻傻地像以前一样心中永远倾慕着他,暗恋着他。我会觉得这样很可笑,因为他的心并不在我的身上,他一直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赖明儿听了半天也懵了半天,直到最后才支支吾吾地说:“莫姑娘,你说的话我真的听不懂什么思想什么身体什么人什么爱。我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