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荷,我没想骗你。”苏耀钰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我们得加紧赶路,不然在天黑之前都到不了。”
“苏公子,我才发现我丢了块帕子。”莫庭荷突然说道。
“帕子?什么帕子?”赖茗儿倒率先左右看了起来。
苏耀钰则是盯着莫庭荷的眼睛问:“帕子丢哪里了?”
“好像丢在后面了,我一直揣在怀里,不知什么时候便不见了。”
赖茗儿撇嘴:“不见就不见了么,现在又能去哪里找。”
没曾想苏耀钰却说:“我去帮你找,你与赖茗儿一起在这边等我。”说着苏耀钰便腾空跃起,径直往来路寻去了。
赖茗儿找了个草垛子坐下,抽了一根干草咬在嘴中:“这不是多事么,眼看就要天黑了,难道我们要宿在林中吗?”
“茗哥儿,我们要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能是什么地方,一个荒废的驿站罢了。”
“既然是个驿站,又何必要找这匹老马?”
“可不就是老马识途么,那个驿站的大门早就被封起来了,新进的口开在林子中,林子里还布着阵法,若是没有这匹老马,我们可找不着。”
“原来如此。”莫庭荷趴下身子,收起垂落在地上的缰绳。
赖茗儿眯眼看着莫庭荷的模样,笑了出来:“莫姑娘你可别乱动,虽然是老马,可未必脾气就好,回头把你摔了,我可接不住你。”赖茗儿心中对莫庭荷刚才的模样有气,自然就会图个嘴上痛快,他认定了莫庭荷定然是不会骑马的。
可没想到的是,莫庭荷刚将马嚼子上的缰绳握在手上,双腿一夹,竟然驾着老马绝尘而去。
赖茗儿一下跳窜起来,可是那里来得及,他跟着莫庭荷连跑了几步,除了被砂土呛得说不出话以外,连眼睛都被迷得睁不开,赖茗儿腮边挂着眼泪,好不容易抹着脸上的泥睁开眼睛,莫庭荷与老黄马早就没了踪影。
莫庭荷骑着老黄马跑了一路,老黄马突然停了下来,低头吃草,莫庭荷叱了几声,老黄马依旧一动不动。
莫庭荷无法,只能翻身下马,双脚刚一落地,便觉得周边的境况不对,地上摆着不少石头,粗看起来是杂乱无章的,可是细细研究起来,竟像是一个阵法。
莫庭荷伸脚试着踢掉一块石头,可是那个石头刚被踢开又快速滚回原来的地方,整个石头的布局就像是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吸附住一样,轻易破不开。
莫庭荷又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已经不见那匹老黄马了。
莫庭荷知道自己进了一个迷阵,抬头往上看,天已然全黑,莫庭荷算算时辰,还没到天色全黑的时候,估计是因为迷阵的影响。
虽然天黑,可是莫庭荷却发现自己竟然还能看清脚下的路,原来是身上那件裙子,在暗夜中竟然自行发出耀目的光泽,莫庭荷捏起身上的布料细细观察,发现布料上面有不少白色的细鳞,她想起书上曾经说过,南海有鲛人,鲛人落泪能成珍珠,而鲛人的皮也能在夜中发光,如此看来,这条裙子并非是款式式样上乘,而是因为衣料取得极为难得,所以才要如此高价,可惜的是平安府有宵禁,入夜之后,衣服在店铺中也无人知道,所以这么久以来,无人知道这条裙子竟然可以在暗夜中发光。
有了衣服上的光亮,莫庭荷便鼓起勇气继续往前面走,她一边走一边记着沿途石头的摆放位置,并暗暗记下各个摆放的方向,如此走了两三圈,莫庭荷在一块发着荧光绿的石头前停了下来,她绕着那块石头看了许久,正要低头去拿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那块石头上有剧毒,摸了石头即便破阵也活不了了。”
莫庭荷转头,看见的正是萧公子身边的小丫头。
之前为了救骁成章等人,莫庭荷与苏耀钰摆了这小丫头一道,但现在看这小丫头的模样,倒也不是像来寻仇的,她笑眯眯地往莫庭荷方向走过来:“姐姐,好久不见。”
“这个阵法是你做的?”
“姐姐觉得我的阵摆得如何?”
“很好。”
“那自然是好,姐姐,只要是我想做的事,从没有做不成的,我让姐姐带我去永续河找我爹,姐姐说话不算话,不过也没关系啊,我依然找到了我爹。”
“我娘在你手里?”
“对哦,那是你娘。姐姐放心吧,你娘现在好好的呢,刚才还与我下了一盘五子连线,现在你娘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我也好无聊哦,当今世上,已经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
“你天资聪颖,学得快。”
“那姐姐陪我下棋好不好。”小丫头撒娇着过来要拉莫庭荷的裙子,却被莫庭荷一把捏住手腕,再转手将小丫头的手掌翻开,看见小丫头手心上露出的绿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不知道,一种树叶子的汁水吧,挺好看的。”
“你想毁了我这件衣服?”
“看姐姐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小丫头一脸委屈。
莫庭荷折过小女孩的手腕,将她手上的绿汁抹回到小女孩自己的衣服上,之间绿汁抹到的地方,布料纷纷掉落,竟像烂掉了一般。
“你是哪样的人?”
小女孩的眼神丝毫没有一点惧怕,她跺着脚说:“姐姐,你欺负我呢。”
莫庭荷挑眉,“我就是欺负你了,我还要毁了你的阵眼。”
小女孩连忙慌张地说道:“姐姐,我可没骗你的,那块绿色石头上真的有毒,不能碰的。”
“我若偏要碰呢?”
“那姐姐要是毒发身亡,不就可惜了吗?好像姐姐的情郎已经找过来了呢。”见莫庭荷在寻找外面的声音,小女孩又说:“姐姐,你在阵中,你的情郎也在阵中,姐姐你是通晓阵法奥秘的,那你情郎可未必知道,万一摸错什么,动错什么……姐姐,死在这个阵里的人,可不少。”
“放了我娘,让我们出去,我也放过你们,保证不再追究你们任何事。”
“姐姐,你的许诺可不值钱了,你之前许诺我们多少事,有一件兑现了吗?再说,如果你是我,会答应吗?”
“那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姐姐,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要是你答应以后留在我身边,陪我下棋,那我就放过你们,如何?”
“你与萧铭的计划那么大,难道找我只是为了陪你下棋?”
“姐姐都猜到是我小二叔的计划啦,姐姐你好厉害。”
“不用在这边对我装疯卖傻,难道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吗?”
“是啊,唯一的阵眼,上面淬了毒,姐姐破不了阵,哎呀,姐姐你听,外面是不是传来惨叫声了,难道姐姐的情郎掉进陷阱里了?”小丫头闪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笑中全是邪气。
“阵眼不会淬毒,你这个阵法的阵眼不可能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莫庭荷伏下身体就要去扳动阵眼。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姐姐,你要真被毒死了明年清明我定会给你烧纸的呢。”
眼看莫庭荷的手就要碰到那块翠绿的石头,小丫头的唇角越翘越高。
却不曾想,莫庭荷的手指从翠绿石头旁边滑过,而是快速将石头边的一粒褐色的木头珠子给捡起来了。
“你做了什么?”小丫头大惊失色,连忙要去抢那个木头珠子,却被莫庭荷挡着头无法近身。
“这是沉香珠,这是阵眼,那块石头,不是。”
“你,你早就知道了?你刚才是故意的?”小丫头气得要命,“你又骗我。”
“难道不是因为你先想骗我的吗?”莫庭荷反手将小丫头推在地上,“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沉,你故意引我去看那块绿色的石头,不是吗?”
“你明明没有上当,你还……”
“对啊,我没上当,所以你很生气,不是吗?”
“我……你……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小丫头鼻头红红,咬牙切齿。
“明明是你先想诱骗我的,恐怕那块石头也是你故意放在那边,就为了等我上钩的,既然大家都在耍心眼,只是你没耍过我,技不如人服输便是,何必耍赖呢。”
“你说谁技不如人!你怎么能保证你手里那颗珠子就是阵眼?实话告诉你,这还是我的计策,你弄错了,还是我赢了!”小丫头噘着嘴说话。
“是吗?”莫庭荷从怀中取出火石,对准那颗沉香珠,垂眸看着小丫头:“你若再嘴硬,这颗千年的珠子恐怕就此香消玉殒了。”
“你那个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你可别想吓唬我。”
莫庭荷微笑着将目光盯在沉香珠上,转瞬之间,沉香珠像是被什么劈过一样,顿时裂成碎片,然后星星点点地落在地上。
“你怎么……”小丫头欲哭无泪,而整个大阵因为阵眼被破,也犹如星辰一般化成碎末,漂浮在空中,如云雾,如微尘,闪耀着白色与蓝色的光,风一吹,竟然全部都散了,而苏耀钰与赖茗儿正站在不远处,苏耀钰手持长剑,额头上全是汗,可见刚才鏖战许久。
而更神奇的便是百步之外站着的四五个人,以四当家为首的河盗正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们。
原来所有的人都在附近,那匹老黄马则是在马槽边悠闲地吃草。
“这阵,怎么说破就破……”四当家见到莫庭荷,尴尬地歪歪嘴,“你这小姑娘是哪里来的,竟然破了我闺女的阵?”
“她可不就是你嘴里总说的神鸟大人么。”小丫头心痛难耐,但是脸上还要故作坚强。
“她是神鸟大人?怎么可能?神鸟大人明明是个男的……”
“就是因为你不长眼,所以我们才沦落到这边。”小丫头翻了个白眼,语气并没有对自己的父亲有多尊重。
“这件事就不提了,闺女,现在我们人多,是不是……”四当家抽出到往前走了几步,他身后的河盗也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爹,你们打得过那个人吗?”小丫头无奈地用嘴努努苏耀钰的方向。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怂着不敢往前走了。
四当家嘀咕着说:“若是我大哥和二哥在这里,我们断不会……”
“断不会什么?”苏耀钰走到莫庭荷身边,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我们此行是来救人,并不想招惹是非,诸位看起来也是江湖中人,也不想惹什么麻烦吧。”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江湖中人,惯会的就是找麻烦,越是麻烦,越是有意思。”
“惹到我苏耀钰,可都不是小麻烦。”
“嘿,有意思,我倒想看看,能有什么麻烦!”四当家挥着刀,一边比划,一边护到小丫头前面:“丫头,你到后面站好了,看你爹如何把这小子打得满地找牙。”
“爹,你适可而止些吧,打不过就打不过,何必自取其辱呢?”
“什么叫自取其辱,小丫头,你爹这就证明给你看!”四当家不服气地挥刀向苏耀钰砍来,苏耀钰挥剑一挡,四当家手中的环刀就被挑飞到了天上,然后向下坠落在三丈远的地方。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四当家强力挽尊道:“你个混账,趁我不备下黑手,我们丢了兵器,重新来!”
小丫头踹了四当家的腿窝一脚:“爹,你先进去吧。”
“闺女,你爹真能打过他。”
“哎呀,小二叔都打不过他,你能不能打过,你心里没数啊。”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连你小二叔都打不过?”
“爹,你功夫到哪里,你比我更清楚吧。”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这就让他们走了?”四当家摊开手。
“不然呢?我的阵已经破了,小二叔不在,我们就这么些人,难道平白送命吗?”
四当家沉默了一会儿,咬着牙与苏耀钰说:“行,我把那个老婆子交给你们,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们,不再追究我们的事。”
四当家说完,便进到后面的茅屋里,没过一会儿,把莫大娘带了出来。
莫大娘苍白着脸,看到莫庭荷,眼泪哗得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