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耀钰回答道:“怎么会没用?只要你想改,一切都能改,你本来就是罗却族的族长,又何必过得那么憋屈?”
子兰缇叹了口气:“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也想看看,你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又有何难,你看这不都是现成的机会吗?”苏耀钰指了指郎中的屋子。
“机会?哪里来的机会啊?郎中?郎中算机会吗?”
“当然不是郎中,是里面的米乙。”
“这算什么机会?就是一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意外罢了,到你这里,还成了机会?”
“这件事可不是意外,再说,若你也认为是意外,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就看这月色不错,我过来看月亮不行么?”
“来郎中猪圈旁看月亮?”
“苏耀钰,若你再这么说,我必然要行我族长的权力了!”
“行,人来了!”苏耀钰指了指门外,就见吕甲与子兰丙正在郎中家门口探头探脑。
“他们来得可真慢啊。”子兰缇嘀咕了一句。
吕甲在门口张望半天,未看见暗处的苏耀钰与子兰缇,便壮了胆子走进来,两人都是低着头,一路到郎中屋前,然后敲开郎中家的门。
郎中打开门,见有两个陌生人,便问道:“你们找谁?”
“你这边只有你一个吗?”吕甲问道。
郎中点头:“只有我一个啊。”
“不是还有个落水昏迷的人吗?”
“哦,是有,不过他还在昏迷中,也起不来。”
子兰丙连忙问:“他什么时候醒?”
“你们是他的朋友吗?其实他恢复得还是不错的,这几天就能醒了,幸好救出来及时啊。”郎中摸着山羊胡子,得意地说。
吕甲与子兰丙对视一眼后,吕甲跟郎中说:“我们带了些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吕甲就将手放进了胸口。
子兰缇大喊一声不好,一箭射出,正好击中吕甲的右肩膀,吕甲跪在地上,而子兰丙见情况不对,拔腿就要跑,没跑几步,就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玉面书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紧张得软倒在地。
子兰缇用脚踢开吕甲的右手,一把匕首哐啷掉了出来,子兰缇得意地说:“哼,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甲垂头丧气地说:“是我们兄弟贪财,请族长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把事情说清楚。”
吕甲这才老实交代说:“我们三人在罗却王城中以偷窃为生,前几日米乙突然说他不想再偷了,想收手,娶个老婆过安生日子,我们都很奇怪,猜测是米乙发了财,只是不告诉我们,于是我们就以践行为由将米乙灌醉,然后暗中套他的话,果然,米乙告诉我们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吕甲抿抿嘴说:“就是些街坊上的闲言碎语,米乙用这些要挟了不少人,所以挣了点钱……”
苏耀钰抽出长剑,顺势就切断了吕甲的小指,吕甲痛得哭爹喊娘,接着苏耀钰又用剑指向子兰丙:“你来说。”
子兰丙被刚才那一场血腥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我说,我说,你可千万要饶了我。”
“你赶紧说,不然比他下场还惨。”子兰缇凶相毕露,毫不留情地说道。
子兰丙一边点头,一边说:“米乙是发现了一个藏宝的地方。就在桥下面,米乙带我们去看了,也不知道是谁将宝贝埋在那边的,是一个大洞,洞里有一个大缸,揭开大缸,里面黄金珠宝不胜枚举,米乙胆子小,就从最上面拿了两块金子,说他这辈子够用了,但是吕甲不满意,吕甲想将那一缸的珠宝都带走。米乙就想过安生日子,不敢冒那么大风险,于是他们两个就吵起来了,正巧打更的从桥上路过,我们草草将那大缸埋住,然后佯装无事上桥,等打更的离开,可米乙还是不放心,总在低头看他那缸珠宝,我本来也想离开,可回头的功夫就看见吕甲一把将米乙给推到桥下去了,我见米乙落水,自然害怕,可吕甲却说,分钱的人能少一个便少一个。”
“你这就财迷心窍,默许了?”
“怎么会啊,我当然是更害怕了,你想,吕甲既然能为了多分钱杀了米乙,那若是杀了我,不就可以独吞了吗?所以当时我只想逃,哪里还敢想什么财宝的事。”
子兰缇点头:“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个公子就突然出现了,救了米乙,然后将我和吕甲送到族长面前了。”
“如此看来,你们也没时间串通,那怎么说得如此一致,都说是借钱发生的争执呢?”
“我们小偷小摸的,手上暗语多,进门前,吕甲已经跟我对好话了,我也怕他杀我,自然要按照他说的说了。”
子兰丙的话天衣无缝,无论是苏耀钰还是子兰缇一时听不出破绽。
苏耀钰又用脚踢了一旁的吕甲:“是这样嘛?”
“怎么可能!”吕甲因为失血,白了嘴唇,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你们要是信了这家伙,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是吗?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说,反正不是他说的那样。”
“不是?那也简单,我们只要去看看桥下是不是有珠宝就行,若是有,子兰丙说的就是真的。”苏耀钰与子兰缇说,“这件事,随时可以查证。”
“你去查证,自然可以看到那缸珠宝,但我说,珠宝是我们埋进去的,并不是米乙发现的。”吕甲愤恨地看着子兰丙,“这个家伙,明明他是主谋,怎么反而将罪责推到我身上了。”
“那你倒把话说清楚。”子兰缇继续问道。
“反正今天既然把话摊开了,我也无所谓,回头没法跟东家交待的是你子兰丙,可与我无关。”吕甲啐了一声:“我坦白了,这钱不是我们的,是有人让我们藏起来的。”
“谁让你们藏钱的?为什么要藏?”
“我们三个就是挑夫,替东家将一缸东西埋在桥底下,我们运过去的时候,东家只说是腌制的咸菜,但是在埋下土的时候,子兰丙突然就将缸口给划开了,我们看到里面居然有整整一缸的金银财宝。米乙当时就动了心思,想要贪下几块金子,我们都是穷苦人,两块金子够我们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所以我也想拿,但是子兰丙却不一样,子兰丙说,既然东家要埋这一缸的财宝,说明这些钱是见不得光的,若是只拿两块金子未免太亏了,他想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了,再换成咸菜。”
子兰丙在一旁大叫:“吕甲你害我,明明就是你说要全部带走的,怎么变成我说的?”
“自然是你说的,你还说你有亲戚在大端,带着钱去大端投奔亲戚,东家永远找不到咱们,出路都是你想的,怎么不是你的主意呢?”
“什么叫我的主意?我是说我大端有亲戚,可是你不是说你兄弟就在边境守着吗?就算我们一起逃跑,你兄弟也会放我们离开?”
“你若是将这些话都说出来,那我也要说,米乙就是子兰丙让我推下去的,我们都商量好了要去运咸菜替换这缸珠宝,结果刚到桥上米乙就返回了,抓着桥栏不愿意跟我们走,是子兰丙说的,若是米乙再执迷不悟,那就要除了他。”
子兰丙扭曲着脸说:“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推米乙下去的可是你,你怎么证明是我让你推的?再说,你这么大一个人,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
“米乙要娶的老婆就是你一直暗恋的姑娘,你之前总带着米乙去那姑娘家给人家打水,结果那姑娘看上了比你俊俏的米乙,所以你与米乙本来就有私仇,你趁乱挑唆我们,让我觉得米乙接下来会报官,我才失手将他推下去的的!”
“你可真行,为了推卸责任,连那桩旧事都提出来了,我是看不惯米乙,难道你和米乙就一点过节没有吗?米乙家新盖的瓦房是不是占了你家的地,是他爹趁你爹酒醉的时候用你爹手印按的地契,这件事可是你跟我说的,你要说你不恨米乙,我也不信。”
“这件事怎么能扯到我恨米乙?横竖都是爹娘的事。”
“对啊,可是今年年头,你爹因为这件事想不开,积郁成疾,一命呜呼了,若这样你都不恨米乙,那你可太不孝顺了。”
“你们都闭嘴!”子兰缇突然大吼一声,“你们这左一言右一句的扯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和这件事有关吗?”
吕甲与子兰丙齐声说道:“当然有关!”
苏耀钰却说:“你们东家是谁?”
吕甲和子兰丙都消声顿住了。
“或许,我可以等米乙醒过来再问他,我相信他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他,他也不会说的。”子兰丙憋半天,憋出了这句话。
“那也简单,我现在就去把那缸珠宝挖出来,拿到王城内所有珠宝铺去问,我就不信没有珠宝铺的老板能认出这些珠宝是谁的。”子兰缇笑嘻嘻地说:“我还真得谢谢你们东家了,知道我缺钱,还特意送钱给我。”
“我们东家就是不想……”吕甲是个藏不住话的,刚说了一半,就被子兰丙捂住嘴巴。
“啊,原来是不想给我钱,那就是认识我的,我想想,最近我缺钱地方挺多的,之前跟我大伯要三千两,我大伯云游去了,后来我又跟二伯借两千两,我二伯抱恙不见我,在后来,我跟我大姨夫匀五千两,因为上次二姨夫欠我一万两,我这边周转不开,但是我大姨夫和二姨夫都去修行了,也不知道去修行什么,哦,我想起来了,那就是我小叔那边,我小叔之前说要开个歌舞坊,让我给他特批了一块地,还说等歌舞坊挣钱与我五五分账,现在我看他生意不错,刚跟他提这件事,他就对我哭穷,可我看我小叔实在不像穷人,所以估计都是骗我的,还吓唬他说要去抄他家,所以我小叔一紧张,还真有可能把钱都藏起来。”
吕甲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子兰丙还在嘴硬:“族长你这是在套我们的话,我们什么都不会认的。”
“不用你们认,一缸咸菜的事。苏耀钰,帮我把他们绑了。”子兰缇心情大好,笑着走出了郎中家里。
……
第二日,在全王城百姓的围观下,官差从桥底下挖出一大缸咸菜,那股酸爽的味道让所有人都捂住鼻子。
“他们可真是穷疯了,为了点咸菜都能杀人。”围观的百姓纷纷表示完全不理解。
“怎么会真的是咸菜啊?拿棍子搅和搅和,万一里面有好东西呢?”
挖咸菜的官差鼻孔里堵着白布,瓮声瓮气地说道:“就是咸菜,搅合什么搅合,搅合了,连咸菜都吃不到了。”
“什么意思?这咸菜还要吃啊?谁吃啊?”
“族长说了, 立夏快到了,本来该发些避暑辟邪的东西,可惜的是族长太穷了,没钱购置这些,就每家匀些咸菜,权当过节高兴高兴。”
众人:“……”
官差:“你们听到这个消息,就是这个反应?”
“难道我们还要欢呼吗?”
“这不是族里没钱嘛,有东西就好啦。”
“那好歹也来点肉末星子,就几颗咸菜啊?”
“今夜族长会在城门口分发肉汤,若是各位不嫌弃,那就过来……”
“肉汤?那肉呢?”
“没肉啊。”
“都有肉汤了,连肉都不放一块吗?”
“是族长跟王城中几个肉铺老板借了切肉的刀,然后放在水中煮开,也是肉香四溢,香气扑鼻啊。”
“所以不是肉汤,是刀汤?”
“不管是什么汤,好喝就行,对不对?”
众人生平第一次有一种被气笑的感觉:“族长已经抠门到了这个程度吗?做肉汤,连肉都不舍得放了?”
“有肉味就行,不是吗?”兵士深受子兰缇的影响,尽职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