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翻着白眼,不以为然,一个个都摆头离开,边走还边说,现在的罗却族真是大不如前了,不光族长穷抠得要命,连普通百姓都会为了一缸咸菜杀人了。
苏耀钰与裴斐此刻站在子兰缇的身边,子兰缇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说着:“你们可真是我的福气,你看,你们一来,非但我的两个兄弟回来了,连带还让我发了一笔横财,这是我这么多天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日。”
裴斐也跟着笑,只是笑得勉强:“既然子兰族长觉得满意,那我与苏大人就此离开,盘亘这许多时日,我们也要回大端……”
“行啊,你们要走可以,先把我们罗却族那本秘籍交出来吧。”子兰缇向裴斐伸出手。
“什么秘籍?”裴斐还想装傻。
“裴先生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苏耀钰不就在练我那本秘籍吗?”子兰缇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脸上也突然严肃起来。
“呵,子兰族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裴斐原本的脸也渐渐冷峻,他突然意识到其实子兰缇远没他想象中那么好忽悠。
“裴先生,装傻就没意思了,你要知道,全罗却族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苏耀钰也往前走了一步说道:“裴大人,子兰族长既然都知道的事,我们又何必隐瞒呢?”接着苏耀钰又转头问子兰缇,“你想要什么?”
“苏耀钰,我觉得你是个人才,不如留在我罗却族,我封你个大官,共享富贵。”
“共享富贵?”苏耀钰挑眉。
子兰缇干笑两声:“其实,我们子兰家族并不穷,我们祖上都是经商的,不仅在罗却族,连带哲敢、安平,甚至是大端都有我们子兰家族的产业,只是我么子兰家族分支太多,互相间又不太团结,所以帮衬不到多少东西,算了,我那些亲戚,让他们帮衬也帮衬不了什么。”
“但是分钱的时候,他们便就积极了。”
“人与人之间不就如此吗?为利而来,为利而去。”
“子兰族长,罗却族的粮盐米油都是在谁的手里?”
“我大伯家,苏耀钰,我懂你的意思,既然我是一族之长,民生营生自然应该握在我的手中,毕竟这些行业才是最挣钱的,不过可惜,我的父亲从不知要争这些,所以这类营生我们这一支并没有多少,如今都被牢牢把握在我那些叔伯的手中,我也不好总去跟我叔伯说什么,这才是我最头疼的地方。”
“所以,子兰族长需要我?”
子兰缇眼睛一亮:“你愿帮我?”
“你给我一道王命。”
“这没问题。”子兰缇连忙到自己书桌前,亲自写了一道王命,并印上大章,在递给苏耀钰的时候,又说:“苏耀钰,我这可是把我罗却族的身家性命都押在这上面了,若是事情做不成,我这族长也干不下去的。”
“反正你也不想干了。”
“话不是这么说,我自己不想做,跟他们把我推下台,可不同。”
“放心,一周之内,所有的东西我都能帮你拿回来,不过我要子兰聂与子兰环二人。”
“好说好说。”子兰缇将手中王命交给苏耀钰手上,另外又叫来子兰聂与子兰环,这两人若不是细看,根本看不出只是个玉身的傀儡。
自那天起,子兰缇就开始抱病在族长府中。
而苏耀钰借着吕甲三人这起命案彻查,连着抓了几个子兰家族的关键人物,虽然并没有子兰缇的叔伯,可敲山震虎,也让那群老不休们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一周以内,苏耀钰分别将粮盐米油、钱银、烟草等低本暴利的行当收回到了子兰缇的手中,每日的账本摆在子兰缇的屋子中,子兰缇和裴斐在一本接一本地整理,忙得子兰缇都想再告病假。
而苏耀钰几乎成了子兰家族中的公敌,每时每刻都有人想要灭了苏耀钰,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而暗杀之于苏耀钰而言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他与子兰聂和子兰环在外巡视的时候都会被人施放冷枪冷箭,欲置之死地。
与这些事相反的便是,罗却族的百姓却对苏耀钰及子兰缇感恩不已,毕竟苏耀钰近乎蛮横地介入到原本由子兰家族把控的各行各业的时候,也给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实惠,苏耀钰的介入除了利用王权外,更直截了当地就是慷他人之慨,没有人经商是为了亏钱,即便是子兰家族的人也一样,他们原本只喜欢挣钱,不喜欢权力,而且罗却族那么多年来,从没有人用权力去压过营商。
可偏偏苏耀钰的到来,给那些家族上了一课,让他们知道,原来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金钱的价值不值一提。
不光是子兰缇,连子兰聂的家门口都快被同族人给踏破了,抵抗苏耀钰的无非是想利用子兰家族的感情牌把苏耀钰逼退,其中,子兰家族最德高望重的一个长者甚至仗着年纪与子兰缇说:“无论是什么钱,都是我们子兰家族的事,怎么轮到他一个姓苏的过来指手画脚?现在可好,别的不说,为了跟姓苏的斗,现在市面上粮价都比原来一半低,他姓苏的得了美名,倒显得我们子兰家族不是个东西,子兰缇,你可别忘了,你姓子兰,不姓苏,再让那个姓苏的搅风搅雨下去,罗却族都要罗子昂那个姓苏的手里了。”
子兰缇努嘴道:“哎哟,叔公,你别说了,我进来头疼得厉害。”
“我看你这顿午膳吃得可不少,别在我老头面前装?”
“叔公,看你说的,我哪敢在你面前装啊,不过叔公,究竟是那个叔叔伯伯请你这座大山出山啊,当年罗却族周边小族山洪受灾,求到我们罗却族,我父亲挨家挨户去找叔伯们筹资,那时怎么没见叔公你出来说句公道话?”
“这能一样吗?咱们都姓子兰!我怎么能看着子兰家偌大的家业落到外人手里?”
“叔公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苏耀钰虽然是帮我做事的,可得的钱进的都是族中的库房,我自己都没私吞,用也用在百姓身上。”
“那你怎么不看看你那些叔伯?”
“他们也没见过得太差啊,我看我那些叔伯高门大户住着,仆从前呼后拥,也没见过得有多困苦。”
“你那些叔伯赚钱的营生都没了,现在一个个都在充着门面,你还说风凉话。”
“我又没让他们充门面,叔公,这几年我家过得有多困苦你也知道的,叔公,真没钱的时候,门面都不重要的。”
“你这孩子,你现在是在怪我以前偏心,没向着你们家?你们家之前可是我们家族最好的,后来是你爹不善经营,这才……”
“叔公,这话你可要说得公平些,究竟是我爹不善经营,还是让我们家承了全家族要承担的责任?这么多年我们没说话,没计较,不代表以后我也不会计较。”
“好好好,我算是听出来了,根本就不是他苏耀钰在作乱,就是你这个臭小子,是你想吞了我们子兰家的所有财产!”
“我吞了又怎么了?罗却族本来就是我们的,子兰家族也应该是我的,不然你出去看看,有哪一个王朝不握着钱的?”
“你啊你,远没你爷爷那股子清雅之风!”
“叔公,你现在的产业就是从我爷爷手里抢下来的,难道要我再跟你细算算吗?”
“哼!朽木不可雕,我也不愿跟你多说了!”长者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
“叔公。”子兰缇又叫住了他,说道:“再过几日,是我爹的生辰,我想给他纪念一下,到时,你可务必要来。”
“哼!我才不……”
“叔公,我爹生辰宴上,我会对我们子兰家族的资产再做分配,若是有谁不来,若是没分到,后面也不要再找我。”
长者闭上嘴巴,缓缓回过头,看了子兰缇很久。
子兰缇穿着一身青碧色的长衫,长发披散,只在最后面用玉簪简单盘了一个发髻,他玉面如画,唇红齿白,少年的脸庞上却透着成年人的精明。
长者最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长叹一口气,手中的玉拐杖用力捶在地上,然后就蹒跚离开了。
自那天开始,罗却族彻底变天了,子兰家族的实权和经济权彻底落到了子兰缇的手上,而子兰缇也用家族的财富将罗却族强盛。
但是罗却族的这个变动却引得旁边安平族的不满,子兰缇母家的亲戚私底下给子兰缇送了信,意思就是要子兰缇收敛一些,现在安平族内部已经分成两派,主战一派甚至想要趁着子兰缇羽翼未丰而除之而后快。
毕竟原来的罗却族地方虽大,但实力薄弱,又可以作为与略略族的天然屏蔽,对安平族来说,非但没有威胁,反而有大大的好处,所以安平族也乐得让罗却族成为自己背后的依仗,但现在情况显然不一样了,如今罗却族发展的态势看下去,非但不会再是安平族的屏障,反而可能成为另一匹猛虎,将自己夹在哲敢族之间,如此一来,安平族更是容不下罗却族与子兰缇。
但是这件事却和苏耀钰再无关系,苏耀钰为子兰缇解决钱的问题后,便以巡视之名去了罗却族周边的小族,裴斐与他同行,子兰缇不放心,派了子兰聂与子兰环跟在他后面,众人由南向北逐个走过各个小族,记录民生,小族中人无一不知端朝苏郎的,而苏耀钰也借着这段时间,将子兰缇那本秘籍修炼纯熟,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而长剑一出,更是再无敌手。
但是越走到南方,子兰聂越是沉默,苏耀钰和裴斐都知道子兰聂是想起略略族的远里,也不好多说,只是在苏耀钰没注意的时候,裴斐心中的毒计已经盘算起来。
这日,裴斐在外面采买回来,进到驿站才想起漏了样东西,便拜托子兰聂去帮他取一次,子兰聂虽然不情愿,不过看裴斐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头也不好拒绝,于是便出去了,但出去许久都没回来,子兰环不放心,便要去找。
结果子兰环刚走,裴斐就拉着苏耀钰离开,两人甚至连驿站的东西都没拿,便跑到后面。
“裴大人,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知逃跑是什么意思。”
“苏大人,我不是要跑,只是天命如此罢了。”说罢,裴斐在苏耀钰面前展出一面风镜。
风镜中,子兰聂与子兰环回到驿站,找不到裴斐和苏耀钰,两人正要出去找,却被一队略略族士兵给围堵在驿站里。
苏耀钰定睛一看,那一队略略族士兵领头的竟然是远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有何难,几日前我就飞鸽传书给了略略族,子兰聂与子兰环现在可是罗却族的肱股之臣,那些视子兰缇为眼中钉的人未必动得了子兰缇,可若是杀了子兰聂与子兰环却可以断了子兰缇的左膀右臂,怎么算都是笔好生意。”
“你早知道,还是你设计的?”
“苏大人,我跟你说过,天命如此。”裴斐还是这么说,“而且,这两人早就是死人了,又怎么杀得掉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
“十八外族太平久了,是该乱一乱了。”
裴斐话刚说完,苏耀钰就在风镜中看见子兰聂亲手砍下了远里的头颅。
苏耀钰顿时失声,他扭头就问裴斐:“这也是天命?”
“是,天命。远里为了一己私欲害人性命,如今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天命,裴大人,你口中的那个世界中,可没有玉身承托神识,子兰聂早就死了,又怎么可能杀了远里?”
“对,在那一世中,远里是因为醉酒恍惚,落水而亡。”
“所以,你到底是……”
“很简单,我只是想试试,如果我将一些前置条件改变,能否改变命运。”
“什么意思?裴大人,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一个更好的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