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恂祐到大理寺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小翠站在门外,朝着禁城的方向翘首等待。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沐恂祐和小翠眼瞪眼,在对面眼里提着一卷字画的沐恂祐大概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小翠正要回答,突然眼中一亮,绕过沐恂祐,冲着禁城方向兴高采烈地招手道:“公主他们回来了!”
沐恂祐随之转过去,果然见得几个公主身边的侍卫骑着马朝这边来,其中一个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
“咦?怎么不见公主殿下?”小翠踮起脚左探脑袋又右探,原以为是公主被拥簇在后面才被挡住了,但的确是不见公主的影子。
“这是陛下要求彻查的手谕,大理寺卿大人还在里面吗?”到了近前,为首的那名侍卫一个急刹,翻身下马,一边问一边急匆匆地拿着澄黄的手谕就要往里走。
“在……在的,公主殿下呢?”小翠难掩着急,一脸担忧地追着问道。
“皇城里之前消失的人一个夜里突然都冒出来了,公主根本出不来!公主只能去陛下面前求来了这份手谕,让我们带出来!”
“怎么会?!”小翠小声惊呼出声,愣在原地,前面的侍卫径直朝大理寺正堂大步迈去。
沐恂祐终于找回点自己的存在感,凑到小翠身边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人吗?”
“昨天真是这样的,我们今早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大理寺从外面看起来还是守卫小厮什么的都没有,但是我们刚要进档案库就被叫住了,回头就看见了大理寺卿大人,整座府上好像就大理寺卿一个人,”小翠委委屈屈地说着,“公主说她微服私访知晓了冤情,责令他们重查那起案子。但是大理寺卿大人说只有陛下有令重查,他们才能再开卷。于是公主殿下他们打算回宫里去偷拿印章伪造诏书,谁知道宫里人也都活过来了……公主会不会有事?要是这些人都是恶鬼变的,公主不是被困在虎穴里了吗?!”
这还真不好说,沐恂祐心里嘀咕,当然这么伤人的话不好说出口。既然大理寺卿等人都出现了,那么就应该考虑到皇宫中应该也会有变故才对,此举还是太过冒失了。
“有劳回去回复公主殿下,叫公主殿下不要担心,既然陛下手谕在这里,臣等定当全力彻查此事,”大理寺卿身后跟着刚刚进去的侍卫,手中拿着已经启封的诏书,踱出了堂屋,然后和第二个不速之客眼瞪眼,“齐乐将军!哟,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前脚公主殿下刚走,后脚齐乐将军也来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怎么都来了。沐恂祐心想。想归想,沐恂祐一拱手,脸不红心不跳地张口就道:“就在刚才,陛下召臣进宫,下达口谕,命臣秘密跟进案件的调查。”
哦豁,完蛋。闻言,小翠、侍卫和大理寺卿等人皆是眼皮一跳,但跳的原因不尽相同。前者想的是要完,英明神武的齐乐将军今天要翻船了,前脚大理寺卿才说了要有手谕,后脚齐乐将军空口无凭张嘴就开黄腔;后者想的也是要完,原以为不过是六公主那丫头兴致来潮,谁知道圣上后手竟然直接把齐乐将军这尊大佛安插过来了,这事怕是不好糊弄过去了。关键是,圣上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大理寺卿内心老泪在老脸上纵横,感慨着圣意难猜。
沐恂祐自然是明白,这起看起来简单的案子背后麻烦的地方,所以才敢这么说。无非是圣上以前动不了那些权贵,可能曾经直接或间接地授意了典狱司法的人如此这般行事。但如今不一样了,圣上可能觉得时间到了,要翻这案子秋后算账了,搞不好连先前批准公主殿下微服私访,都是算准了要公主来开这个由头。同时又担心那些权贵已经渗透进了大理寺等处,所以又秘密派下了沐恂祐,同时也说明了圣意,就是想宰猪了,你们这些官员自己看着办趁早站队。这是沐恂祐揣测的大理寺卿等人此刻的想法,其实也分毫不差。
整桩事里最容易让人信服的是沐恂祐本人的身份,因为沐恂祐是一位坚定的保皇派,而且深受陛下信任,早在前几年征伐年间,圣上就有让沐卿若有急情,可先斩后奏的先例。作为一名保皇派沐恂祐坚定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京中权贵多次撺掇附庸集体上书要弹劾掉沐恂祐。而陛下袒护沐恂祐又到什么程度呢?无非把上书的全罚了,并且撂下话,下次谁再闹,就去顶替沐卿上战场。
小翠和小侍卫现在很怀疑人生,为什么沐将军说话比他们家真正的皇亲公主还管用。大概是公主殿下脸皮终究还是没有这位厚吧,脸皮厚者无敌,现在那位脸皮王中王已经与大理寺卿交谈甚欢走远了。
“话说这其乐融融的节日,要论当差,怎么都轮不到李大人吧?”沐恂祐其实刚刚听说大理寺卿在的时候,就想问了。
“那些小年轻啊,也不容易。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呢?他们上还有老母呢,趁双亲还在,多侍奉膝下尽尽孝心吧。不要跟我一样子欲孝而亲不在,空留遗憾啊。再说大理寺就我一人,孑然一身,在家里在这儿都一个样!留就留吧。”
“那还真是辛苦李大人了。只是不知,李大人可知薛瑄一案?”
大理寺卿一听,愈发坚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自然,当年薛大人的案子可是连圣上都惊动了。实不相瞒,我也觉得啊,薛大人当时的判定应该才是对的,最后的结果都是受奸人所惑啊。”
沐恂祐不着痕迹地眯眯眼,薛瑄一案也就是发生在当今圣上登基后,自己入朝前了。同时心中一动,当时从内阁大库里抢救出来的两卷其中一卷就是圣上登基元年,晚上回了府再看也不迟,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李大人,此事虽小,事关重大,须得隐秘行事。”沐恂祐抛过去一个由你意会的眼神。
李大人接住了,回了一个已然意会的笑容。